和先知會面的地方在峽谷聚落的中段,。不再是觸目可見的圓球形房屋,而是將陡峭的山壁向內(nèi)鑿開的一個內(nèi)室,。入口三米寬,,兩邊分別燃有兩支篝火,。
進入內(nèi)室后便豁然開朗,山壁內(nèi)的空間比從外面看要大得多,,左右兩邊又分別藏有幾間里屋,,似乎是先知的居以及用來議事的房間,。一個中年男性接待了江厭一行,將他們領(lǐng)到里屋靠左的房間中稍作等候,。
“這里備有水和食物,,如果有需要叫我就是?!彼陔x開時說,,“先知一會兒就到?!?p> 房間空間不小,,莫約二十余平,地上鋪滿了干凈的葉片,。由于整個內(nèi)部空間有一半是天天然的洞窟,,一半由后天的人工修繕,以至于墻壁和天花板顯得有些凹凸不平,。因為缺乏光照,,整個空間的光線只依靠中間燃燒的火堆。
人影被火焰照耀在起伏無序的墻壁上,,反而不像人,,更像是一個個駭狀殊形的怪物。為整個空間的氛圍徒增了幾分壓抑感,。
江厭從進入這里的第一時間就發(fā)現(xiàn),,烏莫已經(jīng)在角落里等候多時,這讓他有些無所適從,。
在江厭的意識里,,現(xiàn)在烏莫更應(yīng)該陪在先知身邊,,同自己久別重逢的父親痛訴衷腸,。等先知出現(xiàn)的時候,她則作為副手和先知一塊閃亮登場,。
中田讓在暗處用手肘撞了撞江厭的背部,,面不改色的低聲提醒道,“記得我剛才說的,?!保鞉佅陆瓍?,和亞該亞同盟的六名成員找了個地方落座,,在烏莫周圍留出一塊空間。
江厭深深的吸了口氣,,老實說,,自從他腦袋一熱,,從地道中逃走后,他還沒有想到該如何面對烏莫,。尤其在烏莫舍身取義的試圖從大部落居民手中搭救出他們后,,這種焦慮的心情非但沒有舒緩,反而火上澆油般的急轉(zhuǎn)而下,。
但要面對中終歸是逃不掉,,江厭猶豫了少頃便朝烏莫走了過去。后者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聽聞有腳步聲靠近,,也只是微微抬眸側(cè)視,隨后像什么都沒看到似得重新垂下頭顱,。
“這里有人坐嗎,?”江厭問,但這話剛剛出口他就后悔得想扇給自己兩個耳廓,。
烏莫搖搖頭,,沉默著把屁股往旁邊挪了半個身位。這一個微不足道的細節(jié)讓江厭內(nèi)心百味陳雜,,愧疚感如同在龍卷風(fēng)加劇下越翻越勇的巨浪撕扯著他脆弱的靈魂,。
呆呆的坐下后,江厭便開始不知所措,。身體動彈不得,,嘴巴像被粘了膠似得無法分開。他很想改變這一局面,,可他的軀殼仿佛不再受他掌控,,而他只能作為旁觀者冷漠地看著時間從他眼前悄然溜走。
中田讓不時從旁邊投來目光,,這也只是讓江厭的內(nèi)心更加焦慮,,更加不安。
“我說謊了,?!弊罱K竟是由烏莫打破了沉默,聲音極輕,,稍微分散點注意力都無法聽得清楚,,用的是她最熟悉的情緒語言,“你當(dāng)時問我認不認識烏夷,,我說不認識,。但其實我認識,她是妹妹,,我是姐姐,?!?p> 江厭連忙抓住這個突破口,視圖為自己打開一扇門,,“你想保護她,,所以才說謊的?!?p> 烏莫像睡熟了似得沉吟了十幾秒,,“當(dāng)時被流放走的人其實是我,但是我偷偷換走了她的項鏈,。在部落里,,牙齒項鏈代表著身份,更何況我們長得本來就相仿,。沒有一個人發(fā)現(xiàn)我們的身份早就偷偷對調(diào),,連她自己當(dāng)時都沒察覺。而等她發(fā)現(xiàn)的時候,,已經(jīng)來不及了,。”
江厭心中一凜,,一股寒意從上到下席卷全身,。嘴巴干澀得厲害,于是他吞了口唾沫,。吞咽聲在安靜的空間中尤為聒噪,,甚至連柴火燃燒時的炸裂聲都掩蓋了下去。
“所以你認識的烏夷其實不是烏夷,,你面前的烏莫也不是烏莫,。”
江厭下意識地握著自己脖子上的牙齒項鏈,,他仍清楚的記得,,在他剛剛來到二號次行星時所遇到的那個女孩,以及她將自己的項鏈一分為二,,一半留給自己,,一半為他系上的畫面,。
“那我現(xiàn)在應(yīng)該叫你烏夷,,對嗎?”江厭咬著牙說,。
烏夷點點頭,,轉(zhuǎn)念又搖搖頭,“烏莫已經(jīng)死了,,活著的是烏夷,。我不是烏夷,,也不是烏莫,我是影子,。有光的地方,,影子就不復(fù)存在?!?p> “你不去見你的父親,?”江厭感覺自己的心臟像被一只手攢緊,讓他喘不過氣,。有什么東西視圖沖破他的軀殼迸發(fā)出來,,而它最終化身為語言被迫不及待的傾吐而出,“我知道你的意思,,只有你‘死了’才能保護妹妹,。可是先知畢竟是你的父親,,你們血濃于水,,他不可能出賣你。即使你和他相認,,最終也會成為秘密,,沒人能知道這個秘密?!?p> 烏夷斜睨著江厭,,她忽然揚起手,將蓋住自己身形的兜帽微微掀開一角,,但立刻又蓋了回去,,“我的項鏈,不,,烏莫的牙齒項鏈被古德斬斷,,而我現(xiàn)在又是這幅模樣,已經(jīng)沒有任何東西能證明我是誰,。與其徒勞一場,,不如干脆承認,確實有人死在了當(dāng)年的火焰中,?!?p> 江厭的神色一陣陰晴變換,他受不了這種無能為力的感覺,,他不想任由悲戚感將他一點點,,像分解尸體一樣將他吞噬。于是他猛地站了起來,“我去告訴先知,?!?p> 但他還沒走出一步,就被一只從黑袍里探出的盡是燒傷的手臂攥住衣角:
“待會我就能見父親一面,,難道這樣還不夠嗎,。我還沒做到我想做的事情,我還沒成為神,,至少在那之前,,我寧愿是一團影子。只有成為神才能改變一切,,你明白嗎,,如果要讓所有人都沒有怨言,要消除所有矛盾,,要讓烏莫死而復(fù)生,,只有神才能做到。但神不愿幫我,,所以只有我來做神,。”
江厭緊緊的攥著拳頭,,藏著泥垢的指甲深深地嵌進掌心,,幾滴血從指縫中流溢而出,順著手背滴落在地,。烏夷見了什么話都沒說,,只是緊攥著江厭衣角的手不經(jīng)意間收了回去。
江厭心里萬分掙扎,,像是陷入了泥沼般不能自已,。
他一直為欺騙了烏夷,讓烏夷誤以為自己終于找到了成神之路而內(nèi)心備受煎熬,??涩F(xiàn)在,江厭成了烏夷卷溺水流中最后的一根救命稻草,,倘若讓江厭坦白說自己根本不是稻草,,而只是塊兒會加劇她沉溺的石頭,那無疑是把烏夷推進深淵,。
江厭不允許自己那么做,,那唯一的辦法,就是讓他這塊石頭真的成為稻草,。就像他一貫使用的本質(zhì)替換那樣,,但與本質(zhì)替換不同的是,,這不僅僅是概念的互換,,還是現(xiàn)象的互換,。
正在這時,先知在兩名副手的陪同下踩著緩慢虛弱的腳步朝這邊走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