良久,，老頭子喟然長嘆，“走吧,，走他本來該走的路,。”

　　李仁義面露不忍,，“干爹,！”

　　“別看我，咱家已經(jīng)老了,。你甘心讓他一輩子在這跟著我,？”老頭子哼哼了一聲。

　　“他能跟著干爹您是他的福氣,?！崩钊柿x說著悄悄拉了李二狗一下。

　　男兒膝下有黃金,，只是未到必要時,。

　　眼前這是大腿，錯過了可就沒有了,，此時不抱更待何時,。

　　李二狗立馬跪下喊道，“小小李子愿一輩子跟著干爺爺您,?！?p>　　“別，娃娃快起來,。咱家先提醒你一句，這親可是輕易認不得,。認了咱家作爺爺,，這往后你入了宮里，這誰樂意做你干爹呢,？”

　　沒見老爺子抬手,，李二狗便感覺自己被一股無形的力量扶了起來。

　　當真是恐怖如斯,！

　　“不是咱家不收你,，而且有一個不爭氣的小李子就夠咱煩的了，這要再來一個小小李子,，咱家怕是受不起了,?！?p>　　老爺子纏了纏絲巾，在身上輕輕擦了擦,，“既然你是我那干兒子推薦,，又承了不孝兒子的恩，咱家也就順水推舟,，送你一場緣分,，讓你內(nèi)書堂的路走得更穩(wěn)一些。省得他們這些做兒子的背地里說咱家小氣,！拿去吧,。”

　　“臭小子,，還不快收起來謝過老祖宗,。”李仁義在旁邊笑逐顏開地督促道,。

　　“小小李子謝過老祖宗,。”李二狗也知道這是個寶貝,，連忙道謝,。

　　老爺子擺擺手，“往后,，到你入宮開始,，這段日子每隔半月一次過來幫我打雜吧?！?p>　　我能怎么辦,？我也很絕望啊,！李二狗就這樣在一頭霧水中被賣了身,。

　　不過，他也十分清楚,，這說是幫忙,，更多的應(yīng)該是指點他。不然,，看老頭子這架勢,，根本不需要他一個不入流的小輩幫什么忙。

　　今天諸事已畢,，二人也被那老頭子趕了出去,。

　　回去的路上，李二狗順帶買了那據(jù)說是宮廷秘方的琉璃彩月糖酥餅給二丫作禮物。

　　好不好吃他不知道,，畢竟沒嘗過,，色澤倒是十分艷麗，五花八門各種顏色都有,，看起來酥爽可口,，比那中看不中用又不好吃的馬卡龍可能要強上那么一些些。

　　至于那柳一手,，通過伯父的口他也或多或少了解了一些,。

　　原來那柳一手正是劉一手。

　　李二狗知道這個消息當時就不得勁兒,，想起那削面條的刀,，他差點吐了出來。

　　尤其是當他知道那肉是驢的寶貝做的時候,，當時臉都綠了,。

　　不過，吃都吃了,，還是四十文錢呢,，他也只能捏著日子忍著惡心認了。

　　知己知彼百戰(zhàn)不怠,。

　　那劉家世世代代都是刀兒匠出身,。

　　這“刀兒匠”可不是尋常打鐵鍛造刀具的工匠，而且專門負責宮廷閹割這一塊兒的手藝人,。因其火候功底全在那一口刀上,，故而又稱為“刀兒匠”。

　　那劉家,，歷史也頗為久遠,，具體來源已不可考究，只知道基本上從太監(jiān)這個職業(yè)興起沒多久,，就已然出現(xiàn)了,。

　　王朝更迭，對那劉家影響卻是不大,。

　　如今這長安城的“刀匠兒”有兩家,，這劉家就是其一，尤為擅長一刀到位,，江湖人送雅號——劉一刀，后好事者改為,，劉一手,。

　　既說其刀法穩(wěn)準快完事兒僅需一刀，也說“刀匠兒”這個行當，每每都把受割人那寶貝留下,，留了一手,。

　　對次，李二狗詳細地問了一下李仁義,，這才恍然大悟,。

　　這傳統(tǒng)慣例非是“刀匠兒”有意為之，存心占了便宜,，而是時代使然,。

　　從古至今，但凡是能活得下去的,，有幾個自愿入宮當太監(jiān),？一般都是走投無路山窮水盡這才狠下心，一咬牙一跺腳入了宮,。

　　人都到了這份上,，哪里還有閑錢給“刀兒匠”。

　　所以,，“刀兒匠”這個行當一般都是先做事后收錢,。

　　這人與人之間的信任，其實很脆弱,?！暗秲航场本蛯⒛歉钕碌膶氊惡煤谜恚缓髮懬宄宋镄畔r間見證人動刀人等等作為證明,，然后收藏起來以便日后一手交錢,，一手交貨。

　　反正呢,，人死都想留個全身好投胎,，這輩子做不了男人，起碼死的時候要像個男人,。

　　這“刀兒匠”有了寶貝,，也不怕那些個太監(jiān)將來賴賬。

　　畢竟,，這些走投無路的太監(jiān)們,，人品可是莫得保證。

　　“刀兒匠”每送出一位太監(jiān),，背后都意味著送出了許多錢,，還是很有可能打水漂的錢。

　　想收錢,，首先得人能活著,，不然就是白忙活了,。

　　也正因為如此，這個行業(yè)也只是混個中等,，遠遠沒有外人看得那般光鮮亮麗,。

　　那劉一手憑借著祖輩經(jīng)驗手法熟練也堪堪能達到四成存活率，更別說一般的“刀兒匠”了,?；旧弦话胍陨系臅r間都在做無用功。

　　關(guān)鍵是,，做無用功的時候,，這“刀兒匠”還得負責給那些個不幸去世的找個地方埋了。

　　這,，日積月累又是一大筆銀子,。

　　所以“刀兒匠”在動刀前都是慎之又慎，反復(fù)確定是不是鐵了心要入宮,，確定完了還得包吃包住給人家養(yǎng)養(yǎng)身體,，省得動刀后撐不住。

　　往往這個時候總會有一些意志不堅定的人跑了,，也不排除那些個就純粹是來蹭吃蹭喝的,。

　　對于這些中途跑的，以后也會被“刀兒匠”們列入黑名單,，永不受理,。

　　這動刀時還得準備各種珍貴藥材用來麻醉，止血,。

　　動刀后呢,，更得小心照顧，不能讓吹了涼風,，要營養(yǎng)到位,，小心術(shù)后感染等等。

　　這只有把人家的身子骨照顧得妥妥帖帖,，將來入了宮才有可能活下去好還他們錢,。

　　不是誰都割了都能活下去，不是誰割了都能入宮,，不是誰入宮都能活下去……

　　最后每一代“刀兒匠”家里都會累積著許多無主的寶貝,，可能是沒被宮里選上餓死街頭，可能是選上了卻不幸夭折,。

　　這也就意味著血本無歸,，白白浪費了一番心血。

　　這“刀兒匠”行當,，說白了也就是靠著那些最后活下去并有能力換回寶貝的太監(jiān)來養(yǎng)活的,。若不是還有朝廷俸祿撐著,，時不時運氣好遇到幾個飛黃騰達地回來賞賜，再加上做一些偏門生意,，這“刀兒匠”可能早就破產(chǎn)關(guān)門了。

　　劉家先祖留下祖訓——刀匠兒手藝傳男不傳女,，一代只傳一人,，也只允許一人執(zhí)刀。

　　正因如此,，這劉家也只能是源遠流長,，沒有做大做強。

　　同樣,，當劉家每一代人正式執(zhí)刀開始就正式繼承劉一手的稱號,。

　　那老頭子就是將稱號送給了兒子以后入了宮，天知道他當年到底怎么想的,。

　　李二狗猜測,，可能是一輩子割寶貝所以也想體驗下被割的感覺。這老了后可能是沒臉回去,，就在這柳巷開了個“柳一手”的面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