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漫天的火光……
饒是在漆黑的深夜,,薄府沖天的火光硬是染紅了半面天,。房梁倒塌的聲音混雜著婦孺驚慌的哭喊,,似乎十里外都能回蕩著余音,。
濃煙滾滾,攜著令人窒息的味道,,疾疾地將鱗次櫛比的閣樓卷入,。赤紅的火焰隨風(fēng)蔓延,將一切銷毀殆盡,。
多少人的喉嚨嗆入煙塵,,皮膚滾燙流血。他們怒目圓睜,,不甘心地倒在青磚地上,任憑火舌吞噬,。
漸漸的,,只剩下熊熊烈火發(fā)了瘋似的吞并薄家大宅的聲音。
元國定天二十九年五月初七,,薄氏百年根基,,毀于一旦。
“快走,!快走?。 ?p> “不要,!我不走,!”
“許大哥,求您照顧好阿夙,!”
“娘,!我不走!我不走,!”
“你快給我離開,!有多遠(yuǎn)滾多遠(yuǎn)——”
眼前的橫梁轟然墜下,凄厲的叫喊被猛然截斷,。余下觸目驚心的紅,,幻成內(nèi)心最深處的噩夢。
我猛然驚醒,,眼角的淚不爭氣地淌下來,。一閉眼,娘的滿目悲愴猶然清晰,。
無論過多少年,,那些人臨死前的掙扎模樣,我永遠(yuǎn)也忘不掉,。
是清醒時的傷痛,,是混沌時的心魔,。
“師姐……”
一聲輕喚,將我拽回現(xiàn)實,。我抬眼一看,,身著粉羅紗衣的嬌俏姑娘惴惴不安地倚著門框看著我,雙手端著瓷碗,,碗中熱氣騰騰,。
“茹兒?”我側(cè)目瞧了一眼窗外,,天邊只泛起幾絲曙光而已,,還未朦朦亮,“離早功還有一個多時辰,,怎么這么早就過來了,?”
祁茹是我的小師妹,平日里活潑好動,,機(jī)敏可愛,,很會討人歡心,現(xiàn)在這幅憂心的模樣甚是少見,。
“今日是你生辰,,我想著提早給你煮了面條和兩個雞蛋,算是驚喜,,沒成想你已經(jīng)醒了,。”
祁茹走進(jìn)來,,把碗筷放在桌子上,,然后坐在我的床榻邊。
我拉過她的手,,“有沒有燙到,?”
她搖搖頭,有些心疼地看著我額頭密密的汗珠:“師姐,,你又做噩夢了……”
“都是尋常罷了,,無需擔(dān)心我?!蔽页读顺栋l(fā)僵的嘴角,,“你看你,眼下都有烏青了,。再回去睡一會吧,,精神不濟(jì)對練功有害無利。”
她不敢忤逆我,,只好不情愿地點點頭,,起身后三步一回頭,囑咐道:“師姐可別忘了吃面條??!”
我頷首,她才慢慢退出我的房門,。
山林里本就靜謐,,尤其是我這里。我輕手輕腳地下床穿衣洗漱,,打開窗子隨手折了一小根樹枝當(dāng)做簪子,,將長發(fā)隨意挽上。
我穿著前幾日下山置辦的純黑絲麻長衫,,坐在桌前,,看著碗里的面出神。
今日的確是我的生辰,,但也是我薄氏一族覆滅的忌日。
師父經(jīng)常勸戒我,,勿要讓仇恨蒙蔽心智,,保全自身,才能為我父母親族雪恨,。
我倏地紅了眼眶,,連忙捧著瓷碗大快朵頤。祁茹的手藝一向很好,,做的吃食雖簡單但精致可口,。
干脆利落地吃完面,我拭了拭嘴角,,靜坐冥思了片刻,,拿起我的千殊劍向后院走去。
此處空曠清靜,,又不乏綠蔭環(huán)繞,,是師父特意為我辟出的一塊空地,供我平日里修習(xí)劍法,。
千殊萬變十六劍我早已融匯貫通,,由此轉(zhuǎn)而練起落魂十二勢。其中最后一勢“魂歸長天”勁力十足,,異常狠絕,,一旦出劍必取人性命。
此時,我身邊的風(fēng)聲草木都是我的敵人,,沉下心來的那一刻倒是多了幾分破釜沉舟之氣,,“魂歸長天”隱隱成型,但少了幾分氣力,,只是形態(tài)相似而已,。
“戾氣太重?!鄙砗笥蟹€(wěn)重敦厚的男聲傳來,,“或許當(dāng)初教你落魂劍法是一個錯誤的選擇?!?p> 我吐出一口濁氣,,眼前清明了許多,回身迅速單膝跪地,,抱拳道:“師父,,您來了?!?p> 師父緩緩踱步到我面前,,只聽頭頂一聲嘆息:“阿夙,你忘了為師平日里予你的教導(dǎo)嗎,?”
這十年他甚少喚我乳名,,我知道他是心疼我。于是我把頭埋得更低了:“徒兒不敢忘,?!?p> 一陣緘默,他抬手屈指敲了敲我的頭頂,,無奈道:“罷了,,一會早功,你把靜心決默寫五十遍,?!?p> “是?!蔽覒?yīng)下,。
山間雀鳥開始鳴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