算命老兒的話不經(jīng)意間已經(jīng)烙印在祁茹的心里,。
她回到客棧后,,坐立不安,,心事重重,。
“那老頭說的是真的嗎?”
“真的會有人來找我嗎,?”
“他會不會只是來騙錢的,?”
“萬一真的有人來找我,我該怎么辦,?”
我從未見過她如此焦慮的樣子,。
晚飯時分,她咬著筷子出神,。我特意為她點了一桌子她愛吃的菜品,,她卻味同嚼蠟,半分食欲都提不起來,。平時吃飯的時候?qū)偎钅苤v,,在蒲山上時食不言寢不語的規(guī)矩全都拋于腦后了,現(xiàn)在卻像突然記起來一樣,。
客棧大堂里火熱的氣氛與我們這里截然相反,。
遲隱坐在我對面,安靜地進(jìn)食,,耳尖略紅,,似乎不敢抬頭看我。從昨天到現(xiàn)在,,他都避著與我相遇,。晚飯除了蘭復(fù)婉不在,其他人都在樓下一同用飯,,我們也不得已相見,。
見他如此,我也有些不自然,。
姜渡見她茶飯不思萎靡不振的樣子,,以為她生病了,碰了碰她的胳膊:“你哪里不舒服嗎,?”
她搖搖頭,,長嘆一聲。
姜渡又夾起一塊她素來喜歡的糖蒸酥酪放在她碗里,,她也只是看了一眼沒有動筷,。
“小茹,怎么回事,,誰欺負(fù)你了,?”許承晉放下飯碗擦了擦嘴,“你別怕,,師兄這就去給你報仇,!”
這不過是一句玩笑話,但祁茹也沒有像從前那樣插科打諢,,只是默不作聲,。
姜渡以為她真的被人欺負(fù)了,有些氣急:“你,,你怎么還讓別人欺負(fù)了去,!那人是誰,我去找他,!”
他雷厲風(fēng)行,,說著就站起來氣沖沖地要往外走,那架勢像是要活生生地把對方撕碎一樣,。
祁茹一把拽住他讓她好好坐著,,罵道:“你個蠢蛋,誰告訴你我被人欺負(fù)了,?有師姐在誰敢欺負(fù)我,?”
“那你到底怎么了?”
遲隱終于抬眼看向我,,方才那副扭捏的模樣煙消云散,。
我解釋道:“沒什么,今天讓一個算命的糊弄了,,她心疼錢而已,。”
“我以為發(fā)生什么了呢……”許承晉松了一口氣,,“錢這玩意生帶不來死帶不走的,,花了就花了,,心疼做什么?師兄還有好些呢,,都給你花,!”
這說法也就能糊弄糊弄許承晉那個傻子了,遲隱眼中的疑慮并沒有因為我一句輕飄飄的解釋就消除了,??晌矣植荒苤苯诱f出來,我怕再傷了她的心,。
饒是夏日里白晝時間長,,現(xiàn)下天色也暗下來了。傍晚即將過去,,祁茹眼底的失落一點點的積攢起來,,掩去她本滿含期待與緊張的明亮眸光。
她突然笑了,,放下碗筷,,輕快地說道:“好了,我吃飽了,,上樓歇息了,!”
本來眾人都不約而同地詭異地沉悶下來,她一句含笑的“吃飽了”弄得大家都摸不著頭腦,。她蹦蹦跳跳地上樓梯,,笑靨如花,似乎剛才的沉默不語是另一個人,,似乎剛才的憂愁萬分都是我們的臆想,。
許承晉好像明白了什么,他擠到我身邊來小聲地問:“小茹是不是問那算命的她爹在哪里,,結(jié)果什么都沒問出來,?”
我考慮一下,“倒也不算什么都沒問出來,,只是他承諾今天傍晚會有人來找茹兒,。”
許承晉不禁有些無奈:“我的姑奶奶,,怎么什么話都信?。窟@年頭算命的那就是騙子,,你們倆還生怕人家賺不著白給的錢,,上趕著給人家送生意?”
“是我考慮不周,,如果我直接拉走她,,或許她現(xiàn)在也不會這么傷心,。”我頭疼地揉了揉眉心,。
“也不能怪你……”他看我有些自責(zé)的模樣,,也不忍心開口說重話,又想起什么似的問道,,“等會兒,你倆給那算命的多少錢,?”
我抬眸看了他一眼,,認(rèn)真道:“我覺得你還是不要知道的好?!?p> 許承晉痛心疾首,。姜渡讓人打包了一碟子糖蒸酥酪,拿起來就想往樓上走,。
門口魚貫而入一行士兵,,領(lǐng)頭人身著鐵質(zhì)盔甲,看起來軍銜不小,。只聽他渾厚的聲音回蕩:“今日這里是否有兩位姑娘算過命,?”
客棧里的其他人都縮頭縮腦,噤若寒蟬,,生怕把不知名的業(yè)火引到自己身上來,。
怕是來者不善,不能將祁茹牽扯進(jìn)來,。我剛想站起來,,就被遲隱攔住。他握著我的手腕,,低語道:“你先別動,,我去問問?!?p> 說著他看向我的腰間,,發(fā)現(xiàn)我沒帶千殊后,就把自己的佩劍解下來塞到我手里,,自己先出去了,。我感覺額角的青筋一跳……他就這么把自己的武器給我了?他腦子里在想什么,?萬一對方要跟他對武,,他赤手空拳的拿什么跟人家打!
姜渡覺得情勢不太對勁,,看了樓上一眼,,發(fā)現(xiàn)沒有祁茹的身影稍才稍放下心來,,和遲隱一起走到他面前。
遲隱一拱手,,禮數(shù)周全,,給足了對方面子:“不知將軍有何貴干?”
領(lǐng)頭軍面無表情地看了他倆一眼,,聲音并無起伏:“我問的是姑娘,,不是公子,二位請回吧,!”
不知為何,,我總覺那位領(lǐng)頭軍有些眼熟,似乎在哪里見過,,但一時又想不起來,。
正值我思索地當(dāng)頭,領(lǐng)頭軍眼神環(huán)顧了四周,,鷹眼一下定在我臉上,。
都發(fā)現(xiàn)我了,再躲著未免有些愚蠢,,我冷靜地站起來,,攥著佩劍的手沁出了一點汗。見我起身,,許承晉“嘖”了一聲也跟在我身后,。
“這位將軍,我今天在長街上算命了,?!蔽易叩剿媲埃氨扇司共恢?,如今算命也會犯了軍法嗎,?”
遲隱把我攬在身后,但我仍直視著他不肯低頭,。
他見我咄咄逼人的樣子,,竟然笑了,露出一口參差不齊的牙,。
是那算命老兒,!我心中頓時有一種被人戲耍的怒意。
“姑娘莫怕,,你們并未犯軍法,,只是軍營里有人請你們過去一敘罷了。”他又向樓上看去,,“不知那位黃衣姑娘呢,?”
我彎起一側(cè)嘴角道:“我倒想問問,若是軍營里有人打著算命的幌子騙錢,,算不算違了軍法,?”
他一愣,似乎沒反應(yīng)過來我這么快就識破他的偽裝了,。不過他笑得更像個奸商了:“姑娘冰雪聰明,,在下甘拜下風(fēng)?!?p> 遲隱目光微動,,但并未打斷我們的對話。
領(lǐng)頭軍正色起來,,對我行禮道:“姑娘,,事情緊急,,還請您和另外一位姑娘跟我們走一趟吧,!”
姜渡冷眼看著他:“若是不去,你又當(dāng)如何,?”
領(lǐng)頭軍還是一笑,,只是這一笑,卻透出了他眼中的狠厲,。果然是軍營里的人,,殺伐決斷本就不在話下,何況這種對于他來說無甚威脅的挑釁,。
周圍的士兵像是得到了某種指令,,下一刻突然紛紛亮出了武器,白光閃閃,,寒意凜凜,。
客棧里原本還留下來看熱鬧的人瞬間都一哄而散。這些士兵不在意亂糟糟的場面,,理也不理他們,,只專注對著我們。
如果領(lǐng)頭軍一聲令下,,這個客棧不久就要重新修繕,。
臨西的軍隊,是宣政王宋秉徹麾下忠武將軍王知的軍隊,,是元軍的死對頭,,且素來有愛戴百姓的美稱,現(xiàn)在卻在我們兩個女子身上大費周折,,為什么,?
我心里隱隱有一個預(yù)感……
權(quán)衡利弊后,,我剛想開口,卻聽樓上傳來一聲大喊:“放了他們,,我跟你回去,!”
姜渡一下就氣惱了:“你出來干什么!給我回去,!”
祁茹蹬蹬蹬幾步跑下樓,,鼻頭眼眶通紅,眼中水光瑩瑩,,還在不停地哽咽,,一看就是哭了許久,我心頭一疼,。
領(lǐng)頭軍眼前一亮,,士兵們見狀直接開一條道讓出來。
她跑到我前面,,沒有看我,,仰起頭直視著領(lǐng)頭軍,沒有絲毫慌亂,。
姜渡伸手把她往回拽,,豈料她一把掙開。我攔住他,,輕聲勸阻道:“你攔不住她的,。”
“那就這么放你們兩個跟著他走了,?”他憤憤地看著我,。
現(xiàn)在只需要一點火苗,兩方即刻就會開戰(zhàn),。領(lǐng)頭軍自然明白現(xiàn)在的局勢,,論人數(shù)他當(dāng)然有恃無恐,只是看他的樣子,,不愿意傷著祁茹,。
僵持了片刻,領(lǐng)頭軍想到了一個折中的辦法,,“既然各位都是姑娘的朋友,,不妨一同到軍營里做客?”
現(xiàn)在還有別的選擇嗎,?我們?nèi)羰怯才鲇?,也不是沒有勝算的幾率,只是如此一來就要和宣政軍結(jié)下梁子,于將來無益,。
見遲隱姜渡承晉沒有反對的意思,,我開口答應(yīng)了。
“只是將軍能否給在下一點時間,,讓我們回去拿各自的佩劍,。畢竟習(xí)武之人,兵器不能離手,?!蔽姨岢隽艘粋€請求。
“自然是可以的,。我開始的時候就說過,,我本無意傷害你們?!?p> “錚”的一聲,,是刀插入刀鞘的聲音,整齊劃一,,毫無雜音,。
領(lǐng)頭軍一抬手:“請便?!?p> 回到屋子里,,我胡亂地收拾一下行李,,拉著祁茹就要出門找遲隱他們,,不料他們先早我一步過來了。遲隱只背了一個小包袱,,兩手空空,,我才想起來他的佩劍在我這里。
原是我不注意,,忘了把它還回去,,攥在我手里多時,現(xiàn)在才察覺出痛意,。我伸手還給他,,他看著我手心的紅印子輕皺眉頭。
承晉帶著蘭復(fù)婉過來,,六人在我房門口聚首,。
我長話短說:“那領(lǐng)頭軍就是白天給我們算命的術(shù)士?!?p> 祁茹有些驚訝:“怎么是他……”
“大概是宣政軍安插在市井的密探,。”我猜測道。
蘭復(fù)婉抱著有些不合時宜的琵琶,,看我們有些凝重的臉色,,知趣地沒有多問。
“復(fù)婉,,你別害怕,,我們不會再讓你受傷的?!痹S承晉出言安慰,。
“嗯?!彼c點頭,,“承晉跟我說了個大概……我想,他們應(yīng)該不是惡意的,,否則早就動手了,,何必與我們周旋這么久?!?p> 祁茹低下頭,,鼻音濃重:“對不起,是我連累你們了……”
“你別多想,,咱們誰都沒有要怪你的意思,。”我揉了揉她的發(fā)頂,。
遲隱面色如常,,像從前一樣帶頭先走,經(jīng)過我身邊時低聲道:“跟在我身后,?!?p> 我如實照做了??粗胺綀远ㄍΠ蔚谋秤?,我惶然不定的心漸漸平穩(wěn)下來。
該來的總會來,,有那會子想如何逃避的功夫,,不如直接迎上去,畢竟逃避是無用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