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那枚文鰩魚神石!是那枚霖鈴曾經(jīng)棲身的神石!霖鈴消失后,,寒光仍然每天戴著它,,此刻因為寒光的動作,這枚玉石就狠狠地印在畢厭的尾巴上,,畢厭也不清楚發(fā)生了什么事,,那種剜心割肉一般的痛意讓他沒有辦法去冷靜下來,不停地發(fā)出歇斯底里的嘶吼,。
寒光來不及細想它的威力到底如何,,是不是可以打破如今的困境,見它吃痛蜷縮到一旁還在發(fā)愣,,寒光不等它反應(yīng)過來,,便立刻爬到畢厭的旁邊。畢厭在尾部仍未減弱半分的劇痛中突然感到了威脅,,急忙用妖力將寒光和自己隔開,,而寒光自然不肯輕易放過他,連忙聚起她微弱的力氣,,將那枚神石手鏈拆下來,,握在手里當(dāng)做武器向它逼過去,,。
石還沒有靠近畢厭的皮發(fā),,它就又是一聲嘶吼,看來神石對他來說卻是如同毒藥,、烈火一般,。見狀,李寒光霎時明白了,,這塊神石是她和任瀛最后的機會,,任瀛剛剛摔得如此厲害,如今爬動都很困難,,只有靠自己了,,她想到這里就又頂著神石的威力沖著它一點點爬去,。
它極害怕這個東西,畢厭看了一眼那塊破石頭,,他前段時間跟蹤李寒光的時候確實有留意到這塊石頭,,形狀奇異,不像一般的尋常物件,,稍微靠近些還能聞到些奇怪的味道,。不過他并沒有太過上心,畢竟李寒光身上就是一個凡人的氣息,,偶爾摻雜著幾個鬼魂的味道,。
但此刻它能感覺到自己身上正在潰爛的不是普通的傷口,畢竟他如今屬于吳清平的魂體的一部分,,凡世間哪有什么東西能夠傷他半分,,更何況此刻那枚玉石上面突然有了神族仙力和哪朝皇帝的惡心味道。
他沒來沒有見識過這類東西,,平時看起來沒什么特別的白色石頭此刻去細看,,竟然全是淺藍色的光芒。他大驚,,他隱約記得只有神器才會有藍色的光芒,,雖然這還是非常淺的藍,但這抹藍光竟也能讓他吃如此的苦頭,,此刻在它面前也有一種仿佛天性之中就帶著的那種畏懼和臣服之意,。
它尾巴上的幾處疼痛也仍然在持續(xù)著,甚至好像在越變越嚴重,,看起來那傷口好像是在一圈圈潰爛,,里面的血和妖力正在往外冒,發(fā)出噗噗的聲音,。它顧不得什么了,,如果現(xiàn)在不將這個女子抹殺掉,今天在這里消失的人或許就不是它原本的計劃了,。
他不再去管那邊的忍著劇痛匍匐向前的任瀛,,而是咬牙切齒地聚起一道妖力之劍,對準那個拿著文鰩魚神石正在畢竟的女子,,一下子狠狠地貫穿了寒光的左側(cè)胸膛,。
那藍紫色的妖光散去的時候,寒光的衣服上慢慢地有一朵朵的暗紅色花朵在她的白衣上綻開,,像是玫瑰,、又想大麗花、大瓣大瓣的花瓣又有些像木棉,只是這些花瓣越開越大,,花朵越開越密,,寒光還沒有倒下去的時候就已經(jīng)布滿了寒光的整個上身。
眼見此景的任瀛本來只能抱著傷腿往這邊慢慢地爬著,,卻睜著眼兀地愣在那里,,他就在不遠的地方看見寒光捂著胸口癱倒在地,一直沒有再起來,,一直也沒有什么動作,。他似乎一下子忘記了斷腿,紅著眼握著拳向寒光身邊沖過去,。
她已經(jīng)沒有力氣說話,喉嚨里吐出的都是些零零落落的字詞,,嘴里全是正在往外冒的猩紅的血,,手里托著那枚白魚,用力的將它往任瀛手上湊,。
“不行,,不行,不要死不要死,,你先等著,,我馬上帶你出去,你給我清醒著,,我馬上帶你出去,!醫(yī)院不遠的,我?guī)愠鋈ァ比五嗉t的眼睛落下大顆大顆的熱淚,,打在寒光的臉上,,她覺得有些癢也有些疼,這種細碎的感覺反倒比身上大大小小的傷口來得清晰,。她想她一定是快要死了,,不然背上、心口為什么會突然一點也不疼了,。
她好像又聞到了任瀛身上那種溫暖,、清雅的熟悉味道,和他在一起后,,這種味道幾乎都聞不到了,,不知道是習(xí)慣了,還是因為自己也沾染上了那種味道,。此刻那種茶葉味道突然讓她的鼻腔變得敏感,,她好像又回到了那個第一次見到他的湖邊,她發(fā)著呆,,聽霖鈴嘰嘰喳喳地說著什么,,突然聞到身后的陌生人的味道,,總覺得好像在哪里聞到過……
四肢都變得冰冷,呼出去的氣都在結(jié)霜然后重新降落在自己身上,,那些掉下來的眼淚也有的滾燙,、有的冰涼,她不喜歡任瀛的哭相,,怪丑,、怪猙獰的,全然不像他平時寡冷的模樣,。她微微地搖了搖頭,,想告訴任瀛別哭了,卻仍然一點聲音都擠不出來,。
她由任瀛抱著,,往他記得那個有入口的地方移動。她多想告訴他,,沒用的,,自己能感覺到——她在下沉、她的知覺在慢慢地消散,、她變得很累很累,。
她的眼睛一直在眨著,越眨越慢,、越眨越久,,突然她再一次睜開眼時,發(fā)現(xiàn)搖搖晃晃的視野里出現(xiàn)了畢厭丑陋猙獰的樣子,,它游立在前方,,眼中是盛極的殺意,它的背后已經(jīng)充斥著如雷霆似閃電一般的妖力,。
她一點都不猶豫,,失去的力氣和精神好像突然回到了她的身上,她將手中的神石輕輕一拋,,便精準而利落地打在畢厭的額上——她不知道為何突然想起任瀛曾經(jīng)說過的那句“獰獸的命門都在額間,,擊之能比其他部位威力大得多”。
然后,,她那最后的力氣和意識便如同融化的雪花和紛飛的灰燼,,消逝不見了。那句最后輕輕的“再見”也消散在空中,。也不知道在狂風(fēng)之中有沒有傳到那個該聽的人的耳朵里,。
畢厭那方,隨著文鰩魚神石貼上他的額頭,一圈淺藍色的光芒閃過,,它額頭上的皮毛開始迅速潰爛,、凋落、熔化,,它伸出翅膀去抓那塊可惡的石頭,,可是卻連那只翅膀也開始潰爛,伏在地上痛苦地哀嚎,,只是那聲音越來越小,,越來越弱,直至化作一攤黑水后消逝不見,。
那文鰩魚神石也掉落在在其中,,好像又變成了一顆普通的石頭,不再閃著從前的青綠光輝,、也不再閃剛剛的藍光,。
是什么在這片鬼蜮崩落?是樹,、是草,、是遠處的墓碑和山川,。
是什么在這片漆黑的天空閃耀,?是星月、是花火,、是人們的喧鬧之聲,。
是什么在一直往身后倒退?是這塊獸域——畢厭族的最后一塊圣地也終于因為領(lǐng)主的去世而消失,。
這些任瀛都看不見了,,他只看得見懷里的那個女子滿臉血污,悄然沉睡的樣子,。
是啊,,她真的很像是睡著了。
他記得,,她和他待在一起的時候大半部分時候總是在睡覺,,睡得很安穩(wěn)的樣子。她的睡相一向很好,,就像現(xiàn)在那樣,,眼睛和嘴巴都閉得緊緊的,小巧挺翹的鼻子偶爾會皺起來,,每當(dāng)那個時候她的兩條好看的眉毛也會擠在一起——是在做些不好的夢,。
他靜靜地看她,等她皺眉,等她擠擠鼻子,,然后他就會迅速地叫醒她,,然后告訴她,一切都是她的夢而已,,不要害怕,,我們要回家了。
可是這個女子好像睡得太安穩(wěn)了,,連呼吸都太過沉寂,、冰冷了,任瀛也一下子分不清是自己在做夢還是她,。
他看了好久好久,,寒光也“睡”了好久好久。
直到他突然發(fā)現(xiàn),,懷里這個冰冷的女子突然在慢慢地凋零,,模糊……
呆滯的男子這才突然醒悟過來,寒光不知道為什么越來越輕,,從長發(fā)到指尖看起來都有些虛幻,,好像她的身體從哪里開始消散了一般。
她的軀體一點點的被風(fēng)吹散,、被光蠶食,,任瀛還沒有明白怎么回事的時候,手上的寒光就已經(jīng)完完全全消失了,,一縷頭發(fā)都沒有留下,,她的香氣也消散不見。
他感覺到手中的空蕩,、冰冷的觸感,,恍惚之間終于知道這是自己做的一場噩夢。
天好像在變亮,,云層慢慢消散開,,有什么東西在靖光廟街慢慢地消失,李寒光的房間中,,她的衣服,、書本、她種的花全部在清晨的日光中消失不見,。
還有三分鐘王姨的鬧鐘就要響了,,她的夢卻還沒有醒。夢中有個女子高挑纖細的陌生身影在黑夜之中慢慢消失,,她沒有來由的就覺得難過,,在夢中也掉下了眼淚,。
任瀛握著拳像是被夢魘著了,他記得自己好像做了一個夢,,夢中有一個女子,,他記不清楚她的名字,也記不清她的臉龐,,只是在胸腔中有個清冷的位置有些刺痛,。一個小時后,他便忘記了那個做過夢的夜晚,,仍舊過著他拄著拐杖,,普通的瘸子的生活——他的腿是從小時候就一直這樣的,母親也記不清是從哪里摔下來的了,,總之十分嚴重,,腿骨當(dāng)時直接就裂開了,雖然可以正常走路,,但他的拐杖仍從不離手,。
他今年將在表叔家再玩一段時間,就會重新回到他的大學(xué),,擔(dān)任古籍專業(yè)的副教授,,未來也許會遇到一個喜歡的女孩子,結(jié)婚后生兩三個小孩子,,偶爾放假了也許又會回到琿春堂撫慰王姨李叔的孤寂的生活,,他們從女兒去東歐定居以后,就一直只有兩個人住,,雖然忙忙碌碌的,,但也還算是充實,。人世間也再沒有聽說過有什么失憶女人李寒光,,也沒有聽說這個世界上有能看見鬼魂的人……
靖光廟街仍然還是那個靖光廟街,只是那座原本坍塌了的靖光神廟不知道是從哪一天起,,好像突然回到從古時候的那個畫棟云飛,、蒼松翠柏、肅穆大氣的樣子,,前去祭拜的人就逐漸仍然絡(luò)繹不絕,,廟里也香火不斷。
羅安市的郊外,,一雙色如蔥白,、骨節(jié)修長的手從那灘骯臟的黑水中將那枚白魚撿了起來,黑水瞬時化作烏有,,永世不得歸還世間,。
樊火趕到這里的時候,,獸域已經(jīng)分崩離析了,寒光已經(jīng)不在,,他收起那枚文鰩魚神石,,看了一眼那灘黑水留下的印記,冷哼一聲便又翩然離去,。
那昏睡在一旁的吳清平在睡夢中睜開眼,,一下子發(fā)現(xiàn)自己出現(xiàn)在地獄的未名路的盡頭,若不是那黑衣女子的冷哼聲,,他都要以為他剛才不過是做了一場千年的怪夢了,,他的身后,岐花花海幽幽的盛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