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蘇城已經(jīng)不早了，或許是真的太長時間沒有如此安靜的，一個讓柳瀾覺得安全的空間里了,，買過菜，再次上車之后,，柳瀾似乎是將車門“啪”一聲關(guān)上之后，就按下了睡眠的按鈕,，連安全帶都是一凡幫她扣起來的,。
一凡租住的小區(qū)是九十年代的老小區(qū)，那個年代的建筑還不是特別的考究,，沒有多長時間，已經(jīng)墻面斑駁的不行了,。小區(qū)里面也是魚龍混雜,，叫賣的，快遞的,，住家都混在這邊,。而且這樣的小區(qū)一個特點就是找停車位非常費神,，一凡在小區(qū)里面轉(zhuǎn)了好幾圈，好不容易才看到有人要出門,，一凡趕緊將車停了過去,。本來想喊柳瀾一起下車的，結(jié)果看著副駕駛位置上柳瀾,，緊閉著雙眼,，身上披著一件外套，頭發(fā)蓬松著,，脫了鞋以一種非常適宜的姿勢,，還陷入到深深的美夢中。一凡想想反正現(xiàn)在已經(jīng)很晚了,，也不在乎一時半會了,。自己悄悄將汽車熄火，將柳瀾一側(cè)的窗戶稍微支出來一條縫隙透氣,。自己輕輕打開車門,，又緩緩的帶上。
掏出來打火機點上一根煙,，看著身邊走過的路人,，有騎著電瓶車阿姨帶著孫子，從學?；貋淼?，嘴里還不停講大道理的；有小情侶手挽著手,，一路上膩膩歪歪的,，想早點回去活動身手的；還有失意的中年人的,，帶著滿身的酒氣從一凡身邊罵罵咧咧走過的,。這就是生活，這就是煙火氣,。
一根煙很快抽完了,，一凡想回到車里將東西先收拾一下，打開車門就發(fā)現(xiàn)柳瀾已經(jīng)盯著一凡了,。兩腿并攏放在胸前,，像是一個剛剛蘇醒小貓，一臉滿足的看著眼前這個男人,。一凡笑笑說道,，你起來了？不要再睡一會,。柳瀾將手伸過來抓住一凡的手說道,，我好久沒有如此舒服的睡一會了,。走吧，我們上樓吧,，你們小區(qū)里面,，好吃的東西還不少了，又是酸菜魚,，又是東北鐵鍋燉大鵝的,，看得我都餓了。一凡刮了柳瀾一下鼻子,，笑道：“你還真的是,，吃飽了睡，睡飽了吃啊,?！绷鵀懶Φ溃骸澳愫ε挛野涯慵页愿F了不成？”
兩個人說笑間,，將買的菜,，還有車上的東西全部提著上樓。一凡房間是在四樓,，估計柳瀾在美國也沒有高層建筑給她爬,，在上海全部都有電梯，所以剛剛爬了幾步,，就已經(jīng)開始有點喘了,。一凡笑道:“要不要，歇歇,？”柳瀾推了一把一凡的腰部,，笑道：“別和我廢話，快點往上爬,，你已經(jīng)嚴重擋路了,。”
到了門口,，一凡掏鑰匙將門打開,。一凡是個清爽的人，房間里面也是收拾的干干凈凈的,。柳瀾往房間看了看,，笑道：“一凡你這個里面收拾的還是挺干凈的，家里是不是還有一位??？要是這樣的話，我就不進去了,?！币环残Φ溃骸澳闶俏野徇^來之后，第一個進來的女性,，家里我都排查過了,，一只母的耗子都沒有?！?p> 平時一凡在家里,，也是自己開火做飯，廚房里面的家伙事什么的,，都弄的很齊全的,，鍋碗瓢盆什么的都有的。一凡將買的菜什么都放在廚房里面,，笑道：“柳瀾今天我是看你表演了啊,，我平時做菜也是自己糊弄自己。這頓飯菜,，我就幫你洗菜,、摘菜，打打下手,。你看下家里還缺什么,？等下我出去買點啤酒什么的，正好從超市里面帶回來,?！?p> 柳瀾將廚房的櫥柜什么的，都打開來看看,，哪里有鍋碗瓢盆,，哪里有調(diào)料，冰箱里面還剩下什么,?？戳艘蝗Γ瑩芘矍暗牟苏f道：“你去買東西的時候,，帶點生粉上來吧,，還有買點紅酒，不要喝啤酒了,?！币环搽S口答應道：“好的，超市就在樓下,，有什么需要的我再下去跑一趟,。”想想又說道：“你這些菜,，你等我回來,，我洗菜,，你先喝口水歇會?！绷鵀憞K嘖只咂嘴,，笑道：“你還把我當姑奶奶啊,？沒有你在,，我還不吃飯了，你過來,?！闭f完將兩只手伸出來，一凡和柳瀾好像是多年夫妻一般的默契,，將柳瀾的袖口挽上去,。柳瀾甜蜜的笑容堆滿了臉龐，輕輕的在一凡臉上親了一口,，嬌柔的說道：“快去吧,，路上慢點，不急,?！?p> 一凡到超市將該買全部抱在懷里。正要上樓,，看到路邊上的鹵菜攤上邊上圍了一圈人,，每次爬上爬下的，這家小攤的生意都是這樣火爆,，一凡想想也擠了進去,，湊個熱鬧，也買了點豬耳朵還有口條,，花生米海帶之類的下酒菜,。到廚房將東西放下來，柳瀾讓一凡到客廳看看電視,，這邊她自己弄就好可以了,。一凡還想幫助洗洗菜，硬是被柳瀾推出去了,，不準偷看名師做菜,，要收學費的。
一凡只得依著廚房的門檻,，看著柳瀾忙碌的身影,，她是真的瘦了，剛剛一直入神在她在說在美國的故事，然后又忙著開車?，F(xiàn)在真的停下來,，仔細的看著面前從自己世界里面消失，又出現(xiàn)的柳瀾,，一凡一直在想在這個柔弱的身軀下,，到底是積蓄了多少的苦難和眼淚,，或許只有柳瀾一個人心里最清楚了,。昏暗的燈光下,，抽油煙機質(zhì)量不好,，整個廚房都籠罩在一片濃烈的中式菜肴，特有的煙霧繚繞和香味撲鼻中,。如果說之前柳瀾的身材用風韻來形容的話,，現(xiàn)在該如何描述，一凡都不敢說了,，只能默默的任由眼淚在眼眶中打轉(zhuǎn),。
一凡不想眼前一片祥和的氣氛，被自己的不爭氣破壞了,，偷偷的回衛(wèi)生間洗了把臉,。到客廳里面泡了一杯茶，點上一根煙,。剛抽沒有幾口,，柳瀾就出來了，罵道：“我在廚房都能聞到煙味了,，家里不允許抽煙,，出去買點白糖。你看看家里的白糖里面,，已經(jīng)全部是螞蟻了,。”一凡笑道：“姑奶奶,，我剛抽一口,，你就能聞到了，你的鼻子是警犬隊出來的,?！绷鵀懼钢复箝T口，別廢話,，快滾,。
一凡搖搖頭，一聲深深的長嘆道：“剛出狼穴，又入虎口啊,?！痹俚然貋恚瑤讉€硬菜,，已經(jīng)陸續(xù)上桌了,，一凡直接用手拈了一塊瘦肉，趁著柳瀾沒有注意,，趕緊的嚼了嚼,，咽了下去。柳瀾嬌嗔：“多大的人了,，還偷嘴,。”一凡吐了吐舌頭,，做無辜狀,。
柳瀾繼續(xù)將菜從廚房里面端出來，一凡幫助將紅酒打開,，幫自己和柳瀾都滿上,。然后一凡將燈熄滅了，點上了一只蠟燭,。柳瀾看著一凡忙忙活活的,，也像剛剛一凡看她一樣的，倚在門框上,，看著面前這個如果說關(guān)系,，只能算是老同學，但是嘴里喊著“老公”的男人,，在為今天溫馨的燭光晚餐,，做最后的點綴。
一凡走過來,，將椅子拉開,，很紳士的彎腰，平展出右臂,，邀請柳瀾共進晚宴,。等兩個人落座了，將滿座的菜又重新盤點和夸獎了一番之后,，就剩下詞窮了,。因為現(xiàn)在兩個處境都是如此的尷尬，生怕說錯了一句話,，讓整個飯局的味道全部變了,，于是只能慢慢的迂回，從一些邊角料，開始慢慢說起,。
柳瀾隨口問一凡最近有沒有回老家,，一凡點點頭，不過補充了一句：“估計這個家,，以后也回不去了,。”柳瀾沒有接一凡的這個話茬,，自顧自,，接著說道：“最近我老是在做夢，夢到我小時一個逃課,。那時候父母都在外頭上班,、做生意什么的，我也弄不清楚做什么營生,。就將我和姐姐扔在鄉(xiāng)下，讓爺爺奶奶帶著,。你不要覺得我好像一個女生,，文文弱弱的，其實我小時候皮起來也是沒有邊的,，逃課,，上樹掏鳥窩，小河摸螺螺都干過的,?！?p> 一凡笑道：“沒想到，你小時還是一時豪杰??？你爺爺奶奶不管你？”柳瀾吃筷菜,，笑道：“當然要管了,，想當年也沒有兒童保護法什么的。鄉(xiāng)下老家門口有一片菜園子,，小菜園周邊都是用的竹竿,、木棍什么的圍起來的。以我爺爺那個火爆脾氣,，三句話沒有說完,，就跳出去抽一根小木棍子，直接招呼到我身上了,。不知道是爺爺愛惜我,，故意選擇的，還是他有點老糊涂了。刮風下雨,、風吹日曬多少時光之后,，這些木棍都已經(jīng)朽掉了，看上去還是個木頭,，但是打早人身上還好了,。有點類似港片里面特效，看上去一個屏幕都是火光四濺,、槍聲大作,，實際上沒有死人?！?p> 一凡說道：“我父親的風格和你爺爺不同,，他是真的打。小時候大概只有五六歲的樣子,，一家人吃飯,，老爺子說一句，我就學一句,，他再說一句,，我又接一句。老爺子停下來,，瞪了我?guī)籽?。你也懂的孩子嗎，調(diào)皮是天性,，雖然有警示了,，小把戲還是依然故我。結(jié)果可想而知,，不過這一次老爺子是下狠心了,，直接將我吊在房梁上面。自此,，我就再不敢在老爺子面前造次了,。”
柳瀾聽得都要笑噴出來了,，說道：“沒有想到,，你這個小學初中高中一直前五名的好學生，也有被打的時候??？濃眉大眼的，也和小鬼子勾勾搭搭的??？”一凡笑道：“愛迪生還有炸火車的時候,，愛因斯坦也有做小板凳的時候，華盛頓家門口還有一個櫻桃樹了,。你不能揪著我的小辮子,，我也不是什么天降大神，就是一個平頭老百姓,。喜歡在沒有人注意的角落發(fā)發(fā)牢騷,。想讓自己過的平靜，假裝自己盤串,、釣魚,、品茗，可是怎么也玩不到那邊,?？赡苁亲约荷砩细F酸味，越來越酸,，越來越霉了,。”
柳瀾聽出來,，一凡心里的煩悶,，趕緊打岔和一凡干了一大杯。還是說點美好的事情吧,，柳瀾笑道：“被你說的跑題了，其實我想說的是,，小時候我最喜歡一個人春天的時候,，躺在小河溝里面，河溝里面沒有水,，只有各種花草,，我將書包當枕頭壓住小花小草，看著藍藍的刷了油漆一般的藍天,。那個時候頭腦糊涂的很,，就是覺得不上課就舒服了，根本想不到以后要買房子,，買車,，去美國，去米其林吃鵝肝,、魚子醬,。就是在那邊傻不拉幾的躺著，做著現(xiàn)在已經(jīng)想不起來的豪華美夢,?！?p> 一凡也笑道：“你想想看,，我們家是村里條件好的，也是十歲才有的電視,，我們能認識的世界,，就是橫平豎直的河流，沿河被人踏出來的小路,，路邊上的人家,，傍晚的炊煙。田里的農(nóng)活,；菜園子里的西紅柿什么時候紅了,；爺爺家門口的老梨樹，結(jié)出來的果實,，哪天才不要像個石頭那么硬邦邦的,。可能極少數(shù)了解外頭的世界的窗口,，就是聽村口的大喇叭廣播,，還有村里人乘涼時候，閑聊中帶來的一些真真假假的信息,。想到鎮(zhèn)上,，不管白天下雨都是要十一號公交車，全憑兩條腿,。如果要去城里,，條件好的，可以乘船,，條件差的還是要兩條腿,，一步一步的丈量出來?！?p> 柳瀾笑笑,，說道：“我不知道你這些大道理和小故事，我只是知道不要去上課,，躺在小河溝里面,，身邊有蜜蜂、蜻蜓,、蝴蝶飛過?，F(xiàn)在怎么努力，也想不到那個光景到底在思考什么了,?？赡芫褪歉舯诩覓鞖v上的比基尼女郎，或者姐姐滿滿一本的歌詞本,?！?p> 一凡想想,，有點惋惜的說道：“說起小河溝，我家房屋后面之前也有一個小溝的,，上次回去的時候,，已經(jīng)被填平了。那個小溝可是承載了我整個童年的記憶,。你說這個世界上也是真的奇怪啊,，這個小溝前后都是封閉的，也沒有說和哪個長江黃河相貫通的,，就是為了方便取水開出來的一個小渠,。不過這個小溝里面也有魚有蝦，春季和秋冬枯水期的時候,，小溝也跟著大河一樣,，同步干到河底，河床就可以走人,，按你的說法就可以躺在上面睡覺了,。可是到了夏季發(fā)洪水的時候,，這個小溝也好像來神了,。小溝里面的河水，也能步調(diào)一致,，漫過溝邊上的田埂,。這個小溝里面，明顯不可能有人,，好心情釋放一點魚苗蝦苗的,。可每年我們家的餐桌上,，總能享用到這個一條小溝里面出產(chǎn)的鯽魚、黑魚,、小龍蝦之類的,。”
柳瀾直接用筷子敲了敲一凡的腦袋,，你這個腦袋是木頭的?。肯募?，特別是梅雨季節(jié)以后,，整個一片田地之間，各個小渠小溝之間都已經(jīng)是想通的了,，肯定有幾條不安分的小魚就游過去了,，移民了啊,。結(jié)果還被你，抓住了??！
一凡抓抓頭，似乎道理也能講得通,，趕緊敬柳瀾一杯,，一句話就解決了，一個困擾一凡多年的曠世難題,。一凡接著說道：“春天的時候,，這個小溝里面和你說的一樣都是各種花草，雖說都是野花雜草,，可是他們也是有生命,，有他們艷麗，有屬于他們自己五彩斑斕和鳥語花香的,。我最喜歡跳到小溝里面去讀書,、背書。小溝其實也不長,，撐死了也就是兩百米的樣子,，我從這頭讀在那邊，再從那邊走到這邊,，基本上一篇文章就全部背好了,。不過要等太陽出來稍微照曬一下，不然到小溝里面,，全部是各種露水,。貿(mào)貿(mào)然跳下去，我就變成了最不受歡迎的人了,，一身全是露水還有各種花粉,。”
柳瀾入神的聽著一凡講著過去的故事,，柳瀾想想說道：“怪不得你這么風流倜儻,，原來從小就是百花叢中過，片葉不沾身,，你這個是童子功,。”一凡笑道：“這是哪里對哪里??？夏天，我不怎么敢去小溝那邊玩,。插秧之后,，水位高了,，基本上就已經(jīng)找不到旁邊田埂了。和你之前講的一隊小朋友行進,，然后少了一個,，再回找尋，已經(jīng)漂浮起來,。父母還有姐姐也看的緊,，除非是和姐姐出去打魚。姐姐是打魚的能手,，用一根竹竿,，前面使用一個三角形網(wǎng)兜。姐姐推網(wǎng),，有了魚獲,，將俘虜們和著雜草，亂樹枝還有空的農(nóng)藥瓶子,，倒在田埂上,。我是那個拿著魚簍的人，將魚蝦螃蟹們一個個還在苦苦掙扎的挑出來,，扔到簍子里面,。有點類似打仗，將軍在前面沖殺,，我是小英雄在后面收割戰(zhàn)利品的,。這么說，是不是有點太血腥了,？不過夏天的小溝,，還有更加刺激的內(nèi)容?！?p> 看著柳瀾酒后,，有點迷離發(fā)散的眼神，一凡笑笑：“你想到哪里去了,，我說的是夏天夜里還可以出去抓黃鱔,，抓青蛙，當然現(xiàn)在抓青蛙肯定是不允許的,。”
一凡接著又說起了：“秋天,，就更加好玩了,，秋天河水漸漸的干涸，但是沒有徹底的和冬天一樣見底了,。小溝的兩壁上,，就會多出來很多的小龍蝦的洞,，我小時候精瘦，小手瘦的和麻桿一樣的,，一般掏龍蝦的活都是我來干,。”
柳瀾聽說掏龍蝦,，趕緊把身體往后坐坐,，一臉恐懼的說道：“我小時候最怕這個，我也和小朋友出去看過,，我就是覺得那個黑乎乎的洞穴里面,，肯定有一條蛇。現(xiàn)在想想都覺得瘆得慌,?！币环惨荒槻幌鞯恼f道：“哪里有你想的這么恐怖，都是你自己猜測出來的,。也有蛇洞,，但是蛇洞一般都是高高的，不靠近水的,。而且絕大多數(shù)的蛇,，喜歡住在瓦礫堆，亂石堆,，竹林里面,，有麻雀、有老鼠,，有尖銳物方便蛻皮,。只有龍蝦或者螃蟹的老巢才靠水，還有一個方法就是看門口,，是不是堆了很多的土,，我們小時候一般說那個土是龍蝦拉屎的，其實就龍蝦和穿山甲一樣,，挖洞時推出去的。分辨龍蝦和螃蟹也很簡單,，龍蝦的洞是圓的,，螃蟹的是扁平的。我小時候就從來沒有遇到過蛇,，不過我身邊的同學有人真的遇到過,，我問是什么感覺？”
柳瀾也問是什么感覺？一凡將手放在柳瀾的臂膀上,，一步一步的摸索過去,，柳瀾趕緊用巴掌將一凡臟手拍開。一凡笑道:“你現(xiàn)在知道是什么感覺了吧,？這個就是摸到了美女蛇的,。”
一凡接著龍門陣,，還在繼續(xù)：“冬天最有意思的是,，燒野草。野草干枯,，風吹日曬之后越發(fā)的易燃,，只要一個小火星，一條小溝都燒著了,。此時最好是能從鄰居家,，偷過來兩塊咸肉之類的?！绷鵀懖唤獾膯柕溃骸霸趺捶且ム従蛹彝盗?？”
一凡笑道：“我也不懂了，反正占人家的便宜,，吃起來更香,。哈哈！咸肉可以,，咸魚也行,，咸蘿卜干也湊合吧。一邊燒草,，一邊烤肉吃,，咸肉在煙熏火燎之下，白花花的肥肉,，被烈焰逼出來的油花,，在火舌上啪啪作響。現(xiàn)在看來,，那些肉真的吃不得,，也沒有一個明白人，說烤肉的時候要五分熟還是七分熟的,。亂哄哄的,，一群餓死鬼投胎的大皮王，早早的就將咸肉分食了,。正兒八經(jīng)的真用刀切開來,，中間的肉肯定是紅的,。用茅草燒的，上面都是煙灰,，黑乎乎的和木炭一般，就用削鉛筆的小刀這么隨意刮一刮,，或者直接從地面上,，摸一把雪上來擦擦。吃的那個香啊,，人間美味也就這樣了,。”
柳瀾笑道：“對對,，有這種做法,。我同學讓我吃，我吃了一小口,，一股腥味,，就直接吐掉?！眱蓚€人接著喝酒,，一凡接著說道：“不過也有樂極生悲的時候，寒假春節(jié)那伙,，我們一個淘氣包小隊,，傾巢而出。在跨越小溝的活動中,，我一只腳上岸了,，另外一只踏入到溝底的爛泥地里。想著春節(jié)的新衣服,，都是老娘辛辛苦苦趕工,。大年初一新布鞋上面不能叮叮當當，拖著爛泥巴回去啊,。不知道誰出的餿主意,，說可以在火邊上烤烤，烘烘就能干了,。等泥巴結(jié)塊變硬了,，直接兩個干爽的鞋面，相互撞擊,，泥巴紛紛掉落,。于是小隊人馬分頭行動，有人找來一個樹枝,，離著火有點距離,，將我的布鞋挑高；有人負責找茅草；有人負責給我找一個上風的位置,，距離火源不遠不近,，褲腳上也要烤一烤?？墒堑让┎菡娴臒饋?，人直接站不住，首先是不能呼吸,，發(fā)生火災,，很多人不是燒死的，是窒息死的,。然后就是臉皮被火燎的吃不消了,。我是能往后撤，可是沒有帶著布鞋后退,，等火勢漸漸弱了,，布鞋的鞋面也算是廢掉了。小時候的布鞋,，都是千層底的布鞋,，做鞋子布料也不是什么正經(jīng)的布料，誰家有錢專門去扯兩塊新緞子去做布鞋了,，都是補丁摞補丁,，前胸后背和兩側(cè)都漏風的衣服，裁剪下來,。如果有兩塊周正的布,，也都用在鞋面上了，充門面了,?！?p> 柳瀾幸災樂禍的笑道：“后來如何了？”一凡又喝了一口苦澀的酒,，說道：“這個事情,，讓我懂三個道理，首先是人類為什么會進步的,，板上釘釘是和火有關(guān)系的額,。在火邊上直接燒東西吃，不健康,，燒出來的東西黢黑,，在火邊上直接烤衣服，人被熏得慌,，衣服也容易有洞,。所以人類用石頭,，用青銅器，用鐵,，做成了鍋,，做成了熨斗，人類才進化的,。然后就是被打這件事情,，也可以被存著的，是不是沒有這個道理了,。從初一一直保留到初六，還加利息,，這個絕對是金融衍生品,。最后懂一句話的意思，什么叫做：好心辦壞事,?！?p> 柳瀾此時已經(jīng)笑的，徹底直不起腰來了,，這個是不是可以打一句歌詞啊,，多么痛的領(lǐng)悟。一凡卻沒有柳瀾一般歡笑,，愁容堆滿了面部,，有點憤憤然，自怨自艾道：“可惜,，這個小溝已經(jīng)不存在了,，他已經(jīng)被填平了，我連最后過去和他道別都沒有,。就像是身邊的人來了,，隨心所欲的就來了，突然他就消失了,?？赡艿壤狭耍一厝⒛莻€地方承包下來,，自己再去挖出來一條小溝,，可是我已經(jīng)不是我了，小溝也不是那個小溝了,?？鞓分挥谢貞浿械目鞓贰,！?p> 柳瀾看著眼前一凡自斟自飲了好幾倍,，她知道一凡的酒量也就那樣,，趕緊將酒杯抓住不讓一凡再喝酒了。柳瀾將一凡手里的酒杯倒扣在桌上,，自己也從一凡對面的座位上站起來,，悄然的站到了一凡的身后，過來幫一凡揉揉肩頭,，寬慰道：“一凡,，合適物件在合適的時候出現(xiàn)吧，我姐姐的那個歌詞本,，前兩年搬家的時候,，還整理到了。現(xiàn)在看看《小芳》,、《晚秋》也就那樣吧,，再也不能讓我們一遍又一遍拿磁帶，反復聽的沖動了,?！?p> 一凡將柳瀾的手抓到了胸前，放在自己的手心中,。柳瀾接著說道：“可能人也是一樣的,，大觀園的賈寶玉，拼命的想讓園子里的姑娘們,，都能陪著他玩鬧一輩子,，可是到頭來還不是只剩下白茫茫一片，真干凈,?！?p> 一凡聽著柳瀾說，反而覺得自己的想法,，好像之前聽誰說過,，這個人現(xiàn)在在哪里？她過的如何??？一凡長嘆一聲，淡淡的說道：“累了,，困了,，碗筷放在這邊吧，明天起來洗,?！闭f完，牽著柳瀾的手走到了房間里,。柳瀾進到臥室,，將燈打開,，一凡回首一勾，將燈馬上又熄滅掉,。兩個坐到了床邊上了,，一凡將柳瀾擁抱在懷里，吻了過去,。開始柳瀾還是拒絕的,，欲拒還迎般的，推脫了兩下,?？墒钦娴漠斠环矞惤耍麄€氣氛,，溫度,，酒氣，還有已經(jīng)滿溢整個臥室的荷爾蒙氣息,。
兩個人不斷的貼在一起，似乎想將肉體融合在一起,。一凡在柳瀾的身上不斷的摸索,，想用十指將柳瀾身體的每一次肌膚，都能細細的品味到,。突然柳瀾觸電一般的推開了一凡,，一凡也是不知所措，趕忙將燈打開,，問怎么了,？柳瀾捂著臉，也沒有說話,，只是咬著牙,，一凡能感受到，柳瀾此時肯定忍受著哪些疼痛,?；叵肫饋恚隙ㄊ莿倓們墒衷诹鵀懮眢w上亂滑的時候,，恐怕碰到哪里,。一凡能看到柳瀾的臉上的傷口，刻意在避免,，可是現(xiàn)在想想可能柳瀾衣服下面,，還有更多的淤青。
等了一會,，柳瀾漸漸地緩了過來,。當人從剛剛觸電般的痛苦中,，掙扎出來時候，也似乎從情欲中掙脫了,，變得理性了很多,。當一凡想繼續(xù)被打斷的激情，去關(guān)燈的時候,。柳瀾一把拉住了一凡說道：“不要關(guān)燈了,，你躺下來，我?guī)湍闳嗳嗉绨??！彪m然一凡有點不情不愿的，但是如果他堅持自己的想法,，就不是不情不愿的那么簡單了,。
一凡躺下來，柳瀾讓他翻過身去,，趴在床上,。柳瀾也脫了鞋坐到了床上，慢慢開始從肩頭,，緩緩的,，輕柔的捏了起來。剛開始,，一凡還不是很適應,，有人在他的肩頭上動來動去的?？墒钱斄鵀懸浑p化腐朽為神奇的小手,，輕輕的拍了一凡幾下，讓他放松之后,，一凡才真的漸入佳境,。柳瀾還在笑一凡，平時是壓力太大了,，肩頭還有后背都是和石頭一樣,，堅硬不堪，一定要多注意休息,。一凡開始還能聽到柳瀾在身后絮絮叨叨的,，逐漸的聲音越來越小，房間中只剩下一凡的鼾聲,，柳瀾將一凡翻了翻身體,，又開始做正面的按摩，一凡好像一塊放在案板上的豬肉,，任由柳瀾的擺布了,。只聽到最后,，柳瀾在一凡耳邊輕輕的說了一句，“我去洗澡了,，在隔壁睡,。你醒了有事情，有什么事情,，過來找我,，我不鎖門?！?p> 半夜一凡起來,，聽到客廳中，有人響動的聲音,，可是喝酒之后,，一貫的頭疼欲裂，讓他還倦怠不想起身,。他估摸著是柳瀾在客廳中,。深夜中，小小的三居室里面任何動靜都被完整無暇的傳送到一凡的耳朵中,。喝水,，將水杯放在茶幾上，兩個玻璃相互接觸,，哪怕柳瀾帶了一萬個謹慎小心，還有清脆的咔嚓之聲,。接著是噓噓索索,，職業(yè)煙民能聽出來是打開了香煙，抽出來一支煙,，找到打火機,，“啪”一聲點燃，將火機扔在了茶幾上,。深深的吸入,，能想象到的一股濃煙從口中，鼻中噴出,。第二口,，第三口，倒是勾起了一凡的煙癮了,，他也想努力的掀開被子,，坐了下來。
此時,，聽到客廳中柳瀾將煙頭重重的掐滅在煙灰缸中,，站了起來,，輕輕的來到了廁所里面，用了洗手間,。沒有直接回客廳,，而是腳步聲越來越近的，站到了一凡的房門口,，一凡隔著一道門,，都能聽到柳瀾心跳砰砰。柳瀾伸手將圓球一般的門把手抓住了,，平時一秒鐘可以實現(xiàn)的動作,，今天卻如萬鈞之力一般，怎么也難以支撐開,，門鎖里的彈簧的力量,。一凡已經(jīng)聽到把手轉(zhuǎn)動，彈簧收緊的,?？墒橇鵀懙牧α亢陀職膺€是不夠，最后一刻放棄了,，門把手在柳瀾的握持下,，緩緩松開。從一凡門口后撤,，一步一步的退了出來,。
一凡在此刻變慫了，他能聽得出來,，柳瀾內(nèi)心中的糾結(jié)和翻騰,，他也能體會到柳瀾畏懼和自卑?；蛟S換到一年前,，此刻兩人早已成就魚水之歡了?？墒谴藭r兩個的心事重重,，已經(jīng)將任何的歡愉，更進一步,，想到了事后無可名狀的苦澀,，和如同黑洞一般的寂寥。一凡曾經(jīng)無數(shù)次的設想,，真的有一天和柳瀾獨處一間,，孤男寡女，自己要如何的表現(xiàn)，第一步,，第二步……四十歲的男人也有意淫和春夢的權(quán)利的,。可是真變成了現(xiàn)實,，真的當柳瀾站在一凡的門口的時候,。一凡和柳瀾一樣都退縮了，他們都不敢越過這個薄薄的一扇木門,，去推開心里的窗口,。
離開是救贖，而進入到房間,，剩下只有更大恐懼?，F(xiàn)在的柳瀾和一凡都已經(jīng)變了，最近的變故太大,，太多,，太快。已經(jīng)超過了一個四十歲的中年人,，拼命追求安穩(wěn)的,，心跳節(jié)奏了。他們需要更多的時間去沉淀,，去適用,，去反芻。
當一凡的腦袋中,，還在努力搜索著詞句想去形容,，此刻心里的不安和期盼時?？蛷d的大門打開了,，隨著防盜門啪的一聲閉合，樓道中傳來柳瀾漸行漸遠的腳步聲,。柳瀾走了，一凡默然的從床上坐了起來,，搖搖晃晃孤魂野鬼一樣的,，從臥室游蕩到客廳中，沒有開燈,，坐在柳瀾匆匆離去,，還帶著柳瀾體溫的沙發(fā)上。從茶幾上拿出香煙和打火機,，點上,。深深的吸入，呼出。
一凡平躺在沙發(fā)上,，如同小時候睡臥,，在小溝里面的野花叢中。只是手中從圣賢們的諄諄教導,，變成了一只燃燒生命的香煙,。香煙在房間中擴散開來，一凡努力的想回憶起柳瀾的樣子出來,，可是怎么拼湊,，都沒有辦法畫出來一張完整的柳瀾的圖片，她變得模糊起來,，從一凡的腦容量里面,，好像刪除了一般。隨著踢踢踏踏的樓梯的腳步聲,，逐漸的消失了一樣,，再也找尋不到了。
這個世界上,，從一凡身邊走過的人太多,，有的人走了，就永遠的離開了,，如果一陣風吹過,，一凡再想去回味風里花香，再也沒有可能了,。有的人走了還會回來的,，好像一凡手里捏著一個線的風箏，不管風再大,，風箏再高,，只要一凡扯扯線，一凡總能體會到風箏傳遞回來的力道,，只要一凡使勁的收緊線盤,，就能將風箏回收到手中。
之前的一凡心里覺得,，不管是家庭,，還是公司，還是柳瀾都是手中的風箏,。都在自己的掌控之中,，當然他也清楚他自己也是家庭，公司,，柳瀾手中的風箏,?？墒乾F(xiàn)在一凡已經(jīng)放棄了對一切的權(quán)利，只求能活著,，哪怕和行尸走肉一樣的活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