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下一層樓梯,,木雨歇身上青衣的血暈又多了好幾朵,步履蹣跚的木雨歇伸手捉來一旁木桌上不知誰留下的酒壺,,抬起頭把壺嘴對準自己的嘴巴灌著,。
酒液混合著鮮血囫圇從喉頭咽下,讓木雨歇猛地嗆了好幾口,,嗆出染紅的酒液。木雨歇的雙眼因為充血變得通紅,,“女菩薩們,,讓一讓?!蹦居晷^續(xù)搖搖擺擺地朝下一樓走去,。
沒有人知道他為什么那么執(zhí)拗地要下樓,,明明他可以躲在一個充滿香氣的閨房里等待身死之時,,而不必任由身上的傷口越來越多,。
春樓神四樓的走廊上,,一個男子穿著青白色實地紗褂,,那珠冠在燈籠火光之下格外顯眼,,還有那兩條繡金瓔珞,,這會無風,那瓔珞就這么搭在男子的肩上,。劉全禧正低垂眉眼,那雙蝌蚪眼向下望著那正顛簸下樓的身影,。
那青衣都快成血衣,。
木雨歇,你何曾知曉自己會因此而死,?
劉全禧的手掌在欄桿上輕輕摩挲著,。
“哪個女菩薩彈一曲啊,實在是太安靜了,,小爺我就討厭這么安靜的氛圍,,這還是江陵春神樓么????,!”木雨歇走下樓梯來到二樓,,他的身上已經(jīng)不知道被刺了多少刀了,他還能站著完全是因為這些春神樓姑娘不敢刺致命處,,甚至還有些妓女匕首都拿不穩(wěn),,只是劃破了木雨歇的衣服,。
悠悠的鸞箏之聲從三層樓閣中傳出,,木雨歇這會的意識已經(jīng)開始模糊,只能聽到那聲音從高處而來,,木雨歇咧嘴笑了笑,但那嘴角滲血的樣子實在瘆人,,木雨歇身子依在那欄桿上,,向下挪動著。
那珠圓玉潤的長搖,,錯落有致的剔打,,騎完欲絕的走吟,莫不與曲調(diào)曲情渾然一體,,描摹情態(tài),,刻劃入微,實在是彈的一手好鸞箏啊,。木雨歇大概能猜到是誰在彈了,應(yīng)是那兩個被他扒了衣服的花魁,。
說這鸞鳳姐妹精通琴棋書畫也不是妄言哪,不僅僅長了一副漂亮皮囊,。
實在是痛啊,木雨歇掙扎地往下走,,他的身子都快被匕首戳成篩子了,他堂堂天府少府主何曾受過這等傷,,他也從未感覺過這番肉身疼痛,,那感覺就像是這身子都不像是他的了,。
木雨歇大口地呼吸著,,每一次呼吸帶來的都是大量的疼痛,他已經(jīng)分不清那劇烈的疼痛到底是從哪幾道傷口上而來的了,。
走下最后一階樓梯,,木雨歇已經(jīng)不太能控制他自己的那雙腿了,,腿上的傷也不少,,這會木雨歇竟然想到了那天在京都監(jiān)獄里那個跟他聊天的少年,。
那個少年好像說他叫做東方袁,。
那東方袁說要去學那凌遲的手藝賺大筆的銀子,,凌遲,,他木雨歇現(xiàn)在都感覺痛的受不了了,,那凌遲又是何種感受啊,。
木雨歇慶幸自己不需要體驗,,應(yīng)也不會再有余生二字可以拿來體驗,。
扶著欄桿滑下下樓,用盡最后一絲力氣推開那春神樓大門的雕花木門,,木雨歇摔出了門階,,跌倒在春神樓門外。
一身青衣高舉金銀而進,,滿身血衣步履踉蹌而出,。
木雨歇的臉與那冰涼的青石板貼在一起,,要是平時,他肯定會覺得這青石板臟,,這一天要有多少嫖客的步履踩過這塊青石板啊,,這該有多臟啊,,他這么一個從小洗手都用絲綢擦干的少爺怎么會忍受這么一塊青石板,。
但木雨歇這會覺得這塊青石板很舒服,就是太涼了,,他用盡全力翻了個身,,仰頭望著,,春神街旁高樓的房檐下掛著一排大燈籠,燈籠壁上繪著女子曼妙的身子,,順著那燈籠往外看去,就是那一條街道的夜空,。
風吹在春神街上拂過木雨歇的臉龐,,少年竟然覺得有點愜意,。
“十二萬年今夕事,一回追憶定沾襟,?!蹦居晷穆曇粼絹碓叫。詈笮〉孟袷俏米訐涑?。
“居然有點想那個啞巴了,。”
,。,。。,。,。。
發(fā)現(xiàn)不對勁,,在小二指路之后的小啞巴一路踩著房頂瓦片而來,,趕到春神街的時候就發(fā)現(xiàn)了異相,一大群妓女沒有在房內(nèi)接客卻密密麻麻站在街口,,完全堵住了街道,。
哪有妓女這般做生意的?
而從背后背著一把劍,,一身黑衣的小啞巴出現(xiàn)在春神街街口的第一時間,,春神街街口高樓窗口處的一名男子就已經(jīng)注意到了。
這身著灰鼠棉袍的不是那門客謝春明還能是誰呢,?謝春明的黑眼珠子盯著那突然前來的少女,,一名負劍的少女出現(xiàn)在春神街的街口,這事本就怎么想怎么不合理,,謝春明伸手搓了搓下巴那幾縷凌亂雜碎的胡子,,再朝后擺了擺手,“趕緊吩咐下去,,不準這女子進春神街,!”
“是。”謝春明說罷,,背后傳來答復,,緊接著就是窸窸窣窣的腳步聲。
謝春明在窗口處的眼神變得鋒利,,今日的春神街,,可不是你想來就來的。
小啞巴沒有說話,,只是冷著臉朝前走去,,卻發(fā)現(xiàn)那些攔住街口的春樓女子并沒有絲毫避讓的意思,“小姑娘,,這春神街可不是你該來的地兒,,就是你有那奇怪癖好,奴家們今日也不接客了,?!毙“兔媲氨粠讉€身穿花衣的女子擋住了。
花衣妓女們巧笑嫣然,,春神街也不是沒有來過女子,。
聞著那胭脂水粉味,小啞巴輕輕蹙了蹙眉,,剛把手抬到腰間就放了下去,,“讓開?!?p> 要是木雨歇在場,,就一定知道能讓小啞巴說出兩個字,她的心情一定不怎么好,。
可這徹底堵住春神街口的妓女們并沒有半點要離開的意思,,如今這整條街的客人都被趕了出去,這種舉動就是那春神街的主人,,令使劉全禧都會十分頭疼,,既然能做出這種決定,就意味著這絕對不會因為一個小姑娘而改變,。
不會,。
小啞巴不再說話,而是右手抬起握住背后那柄劍的劍柄,,腳提步猛地一踏,,縱身飛躍而出,從那些攔在面前的妓女頭上飛掠而去,。
看到這樣子,,那窗口處的謝春明只是嘿嘿一笑,,活像一只老鼠。
下一秒,,數(shù)十支暗箭從兩旁的樓房中射擊而出,每一支箭矢都裹挾著破風之聲,,從數(shù)十個不同方向射向半空中的少女,。
半空中的少女,現(xiàn)在就是個完美的靶子,。
而每一個箭手都是百里挑一的好手,,乃是劉全禧花費重金收攬的江湖好手。
那群穿著花衣的妓女望著頭頂?shù)暮谝律倥l(fā)出嬌嗔驚呼,,似乎下一秒就會看到這少女被箭射成篩子,。而那少女卻沒有變過臉色,但也無法不顧那飛來的箭矢,。
劍還是沒有出鞘,,而是裹挾著劍鞘一劍揮出,燈籠下看不清劍招,,直覺劍氣瘆人,,那箭矢未有一根能接近少女,盡數(shù)折斷,,可少女出劍還是卸了氣,,不得不從半空中落下。
下面的花衣妓女們慌亂避開,,讓出一個圈來,,黑衣小啞巴落下,右手上還握著那把劍,,劍上帶著劍鞘,,木制劍鞘看起來實在有些歲月了。
妓女們圍成了一個圈,,圍住了小啞巴,,沒有要放小啞巴離開的意思。
握著劍的小啞巴眉頭又蹙緊了幾毫,,百兵之中,,劍主殺伐,她的劍更是如此,,別說這些手無縛雞之力的妓女無法攔她,,就是這兩側(cè)樓宇中的射箭者都無人能擋她一劍。
可她還是無法一劍就此殺盡眼前這些妓女,,更無法一個樓一個樓地將那些射箭者找出,,五王殿并無此等嗜血之人,,殺百姓不是五王殿的宗旨,殺手無縛雞之力的妓女更不是小啞巴愿做的事,。
可若是無法殺盡眼前這些妓女,。
也就,無法去救那木雨歇,。
小啞巴的臉上變得森寒無比,,不知是因為自己劍術(shù)超凡卻被人所阻,還是因為這江湖事端非她所愿遇見,,又或者是因為那個尋死的少年,。
那個少年,在尋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