刮砂紙似的聲音突然響起,,叫人起了一身雞皮疙瘩,,原來是那刺客的聲音,“南山王,,我只要長孫殿下的人頭,,你只要交出來,我就放你走,?!蹦铣侵靼倌陙?,賢名在外,即便是江湖宵小,,也多敬仰,,所以這刺客才這般客氣。
聞言,,李慕宸看向了顏夕,,煞白的臉上充滿了憂心和惶恐。此刻顧不得探究刺客如何找到他們的行蹤,,當(dāng)務(wù)之急是現(xiàn)在刺客手上活下來,。
“顏朝,我和你一起……”李慕宸正欲拔劍出鞘,,與顏夕并肩作戰(zhàn),,卻聽顏夕說,“不必,,殿下躲遠些,。”顏夕手執(zhí)長劍,,固執(zhí)一般擋在李慕宸面前,,“要殺他,除非從我的尸體上踏過去,?!?p> 見勢,刺客嗤笑,,“既然如此,,那就別怪我了?!笔滞笠晦D(zhuǎn),,劍刃如風(fēng)馳電掣奔襲而來,顏夕全身屏息,,月光下,,閃著寒光的劍刃隨著她瞬息萬變的身法變幻莫測,竟毫無遺漏地擋下刺客的攻勢,,兩道身影纏斗在一起,,劍招快得看不清,只余刀劍相接的刺耳聲響徹寂靜的長林,。
世人皆知南山王顏朝武功平平,,雖然宮宴上曾見顏朝出手卸去了東珠的一只手臂,他曾心生困惑,但顏朝自己說只是幾招防身的武功,,他想著堂堂南山王學(xué)幾招傍身之技也未為不可,,因此并未深究??扇缃窨磥?,他的一身武功,十分蹊蹺,。
刺客翻身躍起,,躲過顏朝的掃堂腿,強大的腿風(fēng)將其身后的碗口大的樹干震斷,,轟然倒地的剎那,,激起了林間的鳥兒翻飛。
“千機秘法,,不過如此,。”刺客站在五丈開外,,緩步前行,,他中肯地如此評價,語氣中竟有幾分遺憾,。
顏夕的眸子一沉,,持劍上前,劍刃相抵,,兩人咬牙相抗,,顏朝縱身發(fā)出膝擊,看準(zhǔn)刺客習(xí)慣性的轉(zhuǎn)身空隙,,使出擒龍術(shù),,在刺客的肩頭狠狠一擊,只聽見肩骨碎裂,,刺客仿佛絲毫感覺不到痛苦,,不僅一聲不發(fā),還反手掃了劍風(fēng)指向顏朝,,逼得他連連后退才能稍稍站穩(wěn),。
兩人都重重喘息著,顏夕深知自己的體力不及刺客,,再這般纏斗下去,,沒有勝算。
“殿下,,你先走。”顏夕說道,。
見識了方才那番天人交戰(zhàn),,李慕宸知道自己在這里除了讓顏朝分神,沒有別的作用,。
他毫不猶豫地翻身上馬,,在刺客的眼前離開。
“你看看,,這貪生怕死之輩,,為他而死值得嗎?”
顏夕看著遠去的李慕宸,,心里忽的松了口氣,,回首笑道,“他就是個白眼狼,,不需你來提醒,。聽說有人出了一萬兩黃金,這樣,,本王給你兩萬兩黃金,,放我們走,如何,?”
“南山王爺,,鄙人的買賣可不是這樣做的?!贝炭途忂^了氣,,長劍一揮,強大的劍氣以摧枯拉朽之勢,,將周圍一丈粗的大樹攔腰斷了十多根,。顏夕旋身騰起,方才堪堪躲過,。待他緩緩落地,,刺客已經(jīng)一劍突刺過來,他躲閃不及,,手臂被劃了一道,,殷紅的血瞬間染紅了銀白的袖子,濃烈的血腥味在山林間彌漫開去,。
“你的師傅千機都死在我手里,,你贏不了我的,孩子,?!贝炭驮诳罩羞B劃了兩道,十字劍氣瞬間又在他腿上劃出兩道口子,腿一不吃力,,他整個人半跪到了地上,。
“你是個好孩子,可惜太倔了,?!贝炭瓦\氣,醞釀最后致命的一招,。
若被擊中,,必死無疑。
她的右腿正在汩汩地往外冒血,,劇烈的疼痛讓她渾身都在戰(zhàn)栗,,冷汗浸透了衣背,順著鼻尖下頜滴落,,湮沒在土壤里,,她聽見自己的喘息聲,清晰地感覺到身體的力量在一點點消失,。
她要贖的罪,,要報的恩,宏圖霸業(yè),,都未完成,!
她怎能死在這里!
突然,,天空風(fēng)云變色,,四野無故平地起風(fēng)。
風(fēng)中傳來尖銳的嘶鳴,,百鳥振翅而飛,,攪亂了叢密的枝葉,發(fā)出窸窸窣窣的聲響,。
過后,,四周陷入死一般的寂靜。
顏夕從地上緩緩站起,,雙眸血紅,,“你武功不錯,可惜選錯了主子,?!?p> 月色下,狂嘯聲引爆長林,,方圓十里鳥獸聞聲四散慌逃,,消失不見的人影處,,突然幻生出了千百道駭人血影,猶如從黃泉歸來的十方惡鬼修羅,。
刺客眼中驚懼,,從未見過這般場景。他暗道不妙,,立刻引身撤退。然而,,為時已晚,。即便施展開踏雪落雁的輕功,也逃不出如鬼魅一般的利影,,疼痛都來不及感受,,已經(jīng)身首異處。
顏夕落地,,血影盡數(shù)散去,,血紅的眼睛恢復(fù)了清明之后,雙手撐地,,吐出了一大口鮮血,。
馬兒有靈性地走到她身邊,待她翻身上馬后向李慕宸的方向飛奔而去,。
李慕宸躲藏的地方不遠,,他也明白,若是南山王輸了,,自己也難逃一死,。尋了一處秘蔽的山壁下,藏起馬兒,,不消多時,,便聽見了馬蹄聲。
他的馬兒與南山王的馬兒本是心有靈犀的一對兒,,南山王告訴過他,,若是走丟了,騎著馬兒就能找到他,。李慕宸警惕地探出頭查看,,遠遠看見巖石下,那匹馬上馱著一個人,。
馬兒駐足,,引頭嘶鳴。李慕宸這才慌忙跑出來,,看見顏夕渾身浸血的模樣,,頓時雙眼通紅,,將顏夕從馬上小心抱下。
顏夕知道自己此刻必定十分狼狽,,他一定是嚇壞了,,扯出虛弱的笑容,“別怕,,刺客死了,。”
下一刻,,她便暈了過去,。
李慕宸將她抱到了先前尋著的藏身之處,用干草和細軟簡單地鋪在地上,,小心地將顏夕放置在上面,。幸好出發(fā)前,他儲備了些金創(chuàng)藥和紗布,,此番正好用上,。顏夕的手臂和大腿都有多處傷口,他小心上了點藥,,先止了血,。
為了包扎傷口,他拿著匕首,,小心地割開衣裳,,昏迷中的顏夕呻吟了一聲,李慕宸俯身看著這纖細的手臂,,越瞧越覺得不對勁,,這哪里像個成年男子的手臂。他的視線移向顏夕的喉嚨,,耳垂,,剎那間,只覺得一股血氣涌上了腦門,,滿臉漲紅著不知所措,。
迷迷糊糊醒來的時候,顏朝發(fā)覺自己好似是躺在山壁下的縫隙里,。手臂和腿上都已經(jīng)簡要包扎了一番,。邊上有跳動的火光——新支起的火堆就在一旁。他抬眼,,正好看見少年瞪著雙眼,,打量著自己。
“你還有些發(fā)熱,?!鄙倌赀f過來一壺水,。
不知是不是錯覺,少年看她的眼神都溫柔了幾分,。
她躺在地上,,使不上一點力氣。少年將水放到了一旁,,俯身將顏朝扶起,,在石壁上墊了些干草和袍子,把顏朝輕輕地靠在上面,。隨即,,少年親手拿了水壺,仔細地喂給顏朝喝下,。
少年的神色有些復(fù)雜,一雙靈澈的眸子閃爍著,,面頰微紅,,雖然同是不茍言笑,卻比之前要溫柔得多,。
前世與他本就是老熟人,,相識十多年,哪里看不出這點變化,。
顏夕直言,,“你知道了?”
少年驀然抬眸,,短暫的錯愕之后,,對上她那坦然的眼神,便點了點頭,。
“哪里看出來的,?”
“武功奇高,沒有喉結(jié)……”李慕宸說道,。
李慕宸近身照料她,,察覺到這些也是意料之中。
“好,,那你猜我是誰,?”
“南山郡主,顏夕,?!崩钅藉房聪蝾佅Γ永镫y掩雀躍,。
顏夕的嘴角揚起一抹淺笑,,驟然聽到‘顏夕’兩字,,還有些陌生。
平時,,素秋會用炭筆為她畫上劍眉,,添上幾抹皺紋和斑點。雖然她與哥哥生得模樣無二,,畢竟兄長大她五歲,,素日在軍中效力,容顏自然要顯得英武老成一些,。方才昏迷之際,,她出了一身的汗,臉上的妝容早不復(fù)見,,虛弱而過度蒼白的臉,,此刻卻讓她平添了幾分嬌柔。
“不錯,。如今,,殿下可以放心了,南山王族已經(jīng)絕后,,不可能威脅皇位,。殿下若想借助南城的勢力登上帝位,就只能幫我隱瞞這個秘密,。顏氏一族只求安身立命,,百年榮華?!?p> “南山十三城,,是南山王的封地,若是沒有嫡子繼位,,南山王族不僅沒了封地和兵權(quán),,幾位王叔必定向顏氏發(fā)難,屆時便是滅門之禍,?!崩钅藉反故祝瑢⑸w著顏夕的袍子向上拉了拉,,掖得嚴(yán)嚴(yán)實實,,“本王明白,不會說出去的,?!?p> “多謝王爺?!币癸L(fēng)襲來,,山間晨露重,,顏夕失血過多,不禁打了一個冷顫,。李慕宸忙又脫下了自己的外衫,,披在了她身上。
“殿下小心著涼,?!彼麊伪〉纳碜又恢患我拢癸L(fēng)又這般寒涼,。
“本王年輕體熱,,不怕?!崩钅藉纷谒磉?,不時地添柴加火,別過了臉,,似乎若有所思的樣子,,眨巴著一雙明亮幽黑的眸子,忸怩再三,,鼓起勇氣問出了口,“待將來,,顏氏一族再無后顧之憂,,你可想過為自己打算?”
久不聞她回答,,李慕宸轉(zhuǎn)頭,,看見她雙眸緊閉,睡顏沉靜,。
他一點點地蹭到她身邊,,靠著她坐著。忽然,,顏夕頭一歪,,正好靠在他的肩上。李慕宸僵直了身子,,待她突然身子墜落,,他及時扶住,緩緩地讓她躺在自己懷中,。迷迷糊糊之間,,顏夕還是在他懷里找了一個舒服的姿勢沉沉睡去。
李慕宸的耳根卻因她小貓似的姿態(tài),,漲得通紅,,生怕她睡得不穩(wěn),,圈著她的手臂,一夜也不敢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