抵達都護府,顏夕便看見等候在門前的南城來的信使,。
她回房換下了衣裳,,傳女官前來包扎了傷口,這才叫人去請西廂的榮王殿下,。信使跟在她的身后,,亦步亦趨小心翼翼地來到東廂的書房。待侍從們退下,,信使才將懷中的一封密信交給南山王,。信封密封處蓋有蠟封的皖城徽印,想來是這信使也未曾看過信中的內容,。
顏夕拆開信,,將內容大意看過,,繼續(xù)詢問道,“城主可有交代什么,?”
“城主說,,全憑王爺吩咐?!?p> “你且回去,,告訴顏臨,本王勢在必得,?!?p> “是?!毙攀狗路鹗芰斯奈瑁d奮離去,。
正好,,李慕宸與信使前后腳進了書房,見遠去那粗實的家仆打扮的男人,,不像是都護府的人,。
“你來了,坐,!”顏夕摸了摸懷中的糖袋,,卻發(fā)現空空如也?;腥幌肫?,可能是方才救人之時,未顧及得上,,不小心遺落了,。
“南城有事?”李慕宸施施然落座,,從懷中掏出一袋子糖,,遞給顏夕,“方才在門口買了些,,王爺可要試試,?”
顏夕接過,卻見糖粒早就黏作一團,,無從下口,。李慕宸也看見,眼底藏不住地遺憾,,“你等會兒,,我去給你買,。”
“不必了,,糖而已,,又不是小孩子了?!鳖佅∷?,安慰地笑笑。她歷盡滄桑,,早就沒什么東西值得較真了,。
李慕宸卻似乎依舊在意,緊抿著薄唇,,一言不發(fā),,將那袋子糖捏在手里,指節(jié)用力發(fā)白,。
“西陵立國之本,,你可知道?”
“聽過一些,。三百多年前,,西陵之地有一奇人涂氏,擅長機關和奇技淫巧,,在他的幫助下,,阿讓將軍攻城奪寨,創(chuàng)立西陵國,,若說立國之本,,應該是涂氏留下的秘錄?!?p> “當日文思山一戰(zhàn),,南拓人的弓弩裝備比尋常的要好上許多,南拓洲也親口承認,,西陵國暗中贈以強弓劍弩,,助他亂我南疆。如此看來,,西陵國的造藝之功倒是比我們高出不少,。”
“自然,,西陵國所造之弓弩刀劍支撐西陵國力三百余年,,可見一斑。他們在機關上的運用,,讓行軍作戰(zhàn)事半功倍,,所以,,即便西陵內政已經潰爛,依舊難以攻克,?!崩钅藉匪坪跤X察到什么,探詢的目光看向顏夕,。
狡黠的一個眼神,,會心一笑,仿佛心有靈犀,。
“似乎南拓之亂,,叫南燕人已然有所警覺。據悉,,南燕已經打上秘錄的主意,。我們伺機而動,只等坐收漁翁之利,?!毖韵轮猓瑢脮r偷天換日,,將秘錄納入囊中,。
“王爺英明,?!崩钅藉纷旖俏P,黑眸之中難掩寵溺,。
顏夕覺察到他的目光,,沉下了臉,敏銳的目光上下打量著他,。從前的殿下,,雖然心思深沉,秉性里仍舊透著一股子稚嫩,,眼神之中藏不住閃爍,,經此一役,心氣倒沉穩(wěn)了許多,。
桌案之上,,香鼎里裊裊升起的白煙,消散在空氣中,,淡淡的香氣沁人心脾,。
“戰(zhàn)場上歸來,殿下仿佛變了許多,?!?p> 李慕宸點了點頭,,“歷經生死,自然要有所成長,,否則,,豈不是辜負了王爺的一番教導?!?p> 顏夕若有所思地別開眼,。三日的課業(yè),他晝夜不息,,一日也要趕出,;教他的劍法,三伏天里日夜苦練,,兩個月便得大成,。這樣的人,如何不成大器,?
“戰(zhàn)事已過,,這幾日外面熱鬧,你若得空,,叫上阿洛一同去逛逛,,別總是躲在府內看書,少年人還是有些少年人的生氣才好,?!?p> “好,我知道,?!?p> 他的嘴角噙著小心翼翼的歡喜。
“如今,,楚都如何,?雖然是個小地方,好歹也算是殿下的第一座封地,,總要小心處置,,莫教人落了話柄?!?p> “各級官員任命幾日前已就位,,前太守的客師中,有一位主簿管事,,處事圓滑,,人品還算端正,命他暫代太守之職,,以觀后效,?!?p> “你有數便是,明日過后,,我們便啟程返回南城,,將來碑林之地恐有異動,還需及早布防,?!鳖佅ο肫鸷者B家送來的一眾心腹,意有所指地說道,,“殿下正值用人之際,,培養(yǎng)些心腹亦可?!?p> “好,。”李慕宸說道,。
顏夕對上跟前坐著的少年,,依稀和記憶中的重疊,越發(fā)英氣,,輪廓棱角越發(fā)分明,,恍惚間看見了前世那日,他蜜蘭錦衣,,玉冠紅纓,,率領浩浩蕩蕩的李氏舊部,攻破青玄門直搗龍吟殿,,逼她束手就擒,。
“在想什么,?”
飄遠的思緒被抽回,,她端詳著眼前的少年,一本正經地調戲,,“在想,,殿下的模樣生得越發(fā)俊俏了?!?p> 他莞爾,,“比起蘇公子如何?”
“怎突然提起他來,?”目光落在少年懷中的糖袋上,,想起今晚那道藏在暗中的人影,對上眼前的少年,,心中不禁存了一分疑慮,。
“蘇默總是最好的,。”她說得篤定,,去看他眼中隕落的星辰,。
果然,他藏在袖間,,緊握著的手松了松,,黑亮的眼中突然暗淡了下去。
顏夕抬起手,,為他整理凌亂了的額發(fā),,手指若有似無地擦過他的臉頰。他像個受寵若驚的松鼠,,緊張地縮緊,,白皙的臉頰泛出層層紅暈。她不經意地收回手,,口上柔聲寬慰道,,“放心,若論文韜武略,,殿下勝過蘇默千百倍,,更何況,殿下天皇貴胄,,何必跟他一屆商賈計較,。”
“是,?!彼斏鞯攸c頭,依舊是那個乖巧的少年,。
“夜深了,,去睡吧?!?p> 淡淡一語,,一世的恩怨情仇都消散在幾不可聞的悲戚里,仿佛于她,,一切已經是過往,。若不是每每午夜夢回,被扼頸窒息的夢魘揮之不去,,她恐怕真的以為,,前塵不過舊夢一場。
第二日,南疆城迎來了久違的狂歡,,舞龍舞獅,,雜技雜耍,戲班子,,街邊叫賣各樣玲瓏物件,,新出鍋的各式精巧吃食,讓熙熙攘攘的人群,,從都護府門前直通到古月齋一帶,。
都護府昨日放過假,今天除了巡邏當值的守衛(wèi),,大多在軍營中操練,。南山王府的行裝已經打點妥當,前來迎接的府兵也一應安置在了都護府中,。
顏夕為了參加南疆的這場慈善齋宴,,將南山王族的團圓宴會生生推遲了十日。卻不想,,這日京都傳來急信,,給每個人的心頭都蒙上了一層陰翳。
剛過午時,,都護府的東廂書房內,,氣氛肅穆得叫人不禁打寒顫。
凌王奉命徹查香城貪污一案,,為了將逸王趕盡殺絕,,竟然以莫須有的罪名,將協(xié)辦賑災事宜的米商蘇黎下獄,,嚴刑拷打,。
這廂,正兢兢業(yè)業(yè)籌辦齋宴的一對姐弟,,恐怕還未接到這個消息,。
林子松特意從軍營趕了回來,聽說了消息,,一掌拍在桌案上,,震驚四座,。
“王爺,,蘇老爺是個好人,十多年來,,老夫四處征戰(zhàn),,但凡糧草遇上麻煩,只要找他幫忙,他從來都是慷慨解囊不說二話,。老夫絕不相信他會參與香城的貪腐案,。”
林將軍身在官場,,不得已時會做些變通,,處事從來很有分寸,不會將話說滿,,可此番見他為蘇黎辯駁,,卻是難得一見地堅定。
燭龍守在門口,,素秋站在顏夕身側伺候,,陸恒,劉予欽和林子松分列兩側,。
顏夕正襟危坐,,手執(zhí)畫骨扇,面色沉靜,。
“屬下聽說,,九王的族親里有一名叫宋其益的米商,這些年因為蘇家生意做得厚道,,民間的聲望高,,產業(yè)擴張得極快,無形中搶了宋其益不少生意,。此番,,想來是九王打算借六王的事,打壓蘇家的產業(yè),,來個權利富貴雙收,。”
顏夕抬眼看向劉予欽,,見他對九王一脈頗有了解,,有些意外。要么是顏嬰素日里收集這些消息,,要么是劉予欽自己對朝廷的情勢上了心,,不論如何,南城的人,,心思已然活絡開了,。
顏夕看向素秋,吩咐道,,“給劉將軍看茶,?!?p> 素秋傻楞著,被顏夕一點,,一個激靈反應過來,,手忙腳亂地去給劉予欽添茶,一不小心又灑了他一身,。
素秋羞窘,,劉予欽也是連聲道歉,兩人鬧得滿臉通紅才罷了,。末了,,素秋白了顏夕一眼,得了顏夕一抹邪笑,,這才出門去收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