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一棵老銀杏樹上潛伏好,，這哥倆才把心重新安頓在肚子。

　　不看不聽不說不問才是保命之策??！

　　好在今天他倆是安安穩(wěn)穩(wěn)的追上了三小姐，沒出啥岔子,，不然……

　　“今天要是三小姐真丟了……你說大哥會不會真卸了咱倆,？”

　　“會！看見剛剛那兩下子了么,？除了剛剛推人下樓來那一下,，那貨可沒給三小姐零碎罪受，就這樣,，油皮兒沒破還廢了半邊兒身子呢,，看著吧，以后陰天下雨的……且有罪受呢,?！?p>　　“太慘了……好在今天咱們倆沒出事兒……那個禍害，要不是少爺留著有用,，真想活剮了那貨,。”

　　“萬幸啊……”

　　這哥倆居然有一種劫后余生的感覺,。

　　且不論個人生死,，假設(shè)今天三小姐被人劫走了，不說真的出什么差錯,，單單只要是被有心人添油加醋一番,，就不僅僅是大家臉上無光,，乃至于遭滿城詬病的事了……

　　“這么一說,，說不定還會影響少爺?shù)墓俾暋侵x家的女人都是蜈蚣蝎子變的吧,，怎么這樣缺德？”

　　“少爺這一路走來太難了,，可不能出意外,。”

　　“你看那個三小姐,，年歲小小的卻一點(diǎn)兒都不害怕,，是個好苗子，也難怪少爺捧著跟心肝兒似的,?！?p>　　“瞎說啥呢，你哪只眼睛看見少爺捧著人家了,？”

　　“剛剛你沒看見，三小姐墜下去的時候少爺?shù)亩得甭悠饋砹艘稽c(diǎn)兒……唉,，這個姑娘哪兒都好,，只是不愛咱們少爺這點(diǎn)，差點(diǎn)兒,?！?p>　　“說啥呢？你又哪只眼睛看見人家三小姐不相中咱們少爺了,？”

　　“不哭不鬧的肯定是好孩子,，卻必然不是自家的孩子。你見過咱妹妹跟除了咱這六個人,，對誰又哭又鬧要背要抱的,？哪次不是我跟阿姐不在，瞅著不是你們五個,，哪怕給糖都哭的？”

　　“這倒是,，可是……寶兒才三歲半……”

　　“我娘說了,，女孩兒都是這樣的，不分大小,?！?p>　　兩人仗著樹大葉茂說話并沒有可以壓聲,，三小姐驚魂未定不曾發(fā)現(xiàn)，坐在一旁陪著的黃靈川只是安安靜靜的,，有為已經(jīng)去安排其他的事情了,，他隨身沒有糖果，也沒有玩偶,，現(xiàn)在他能做的只有陪伴,。

　　他們只略作了一會兒有為就回來回話了，因?yàn)樘煲诹?，這樣龐大數(shù)目的刺客與殺手不能久滯,，必須要要連夜趕路，官軍衙役不怕勞苦,，可是三小姐就比較為難……

　　剛剛劫持她的馬車用來救治傷員了,，三小姐不會騎馬，沒有轎子就沒法跟跟著大隊(duì)人馬一起趕路,，又沒法跟旁人同騎,。

　　歷經(jīng)簡短卻漫長的交涉，官軍和衙役各留下兩人做“證人”,，其余的都撤走,，回去抓緊時間該救人救人，該定口供定口供,。

　　黃靈川安排了人給黎府報(bào)平安,，他親自帶自家的護(hù)衛(wèi)在此守衛(wèi)留宿一夜，等明天黎府來轎馬接三小姐回去,。

　　那些個笑嘻嘻地叫她嫂子的京畿衙門的捕頭和繳匪官軍的偏將已經(jīng)走了好一會兒了,，天光已經(jīng)接近傍晚，金色的陽光灑了下來,，青梧峰上下一切都被清理得很干凈,，看著地上的鮮血被一點(diǎn)點(diǎn)掩去。

　　三小姐已經(jīng)不那么恐懼了,，只是手中的簪子還在袖子里握著,，不叫人看見。

　　他和她站在風(fēng)里,，暖風(fēng)中,，斜陽把她照成了一片剪影，卻把他的臉照得格外清晰,，他長身玉立地站在那里,，脫掉兜帽，解開那染血的斗篷露出一件纖塵不染的米白色袍子,，青絲如線,，溫潤如舊,，對著她笑得坦然。

　　“你怎么會來這里,？”

　　她是盼著他來過,，也盼過他不要來，可是他來了,，她還是要問,。

　　“我來接你啊?！?p>　　他語氣暢然,，還有點(diǎn)兒浮夸，大概是被那群壞小子拐帶的吧,，所以她有點(diǎn)不會說了,，索性岔開話題：“你來的這么快，是早就知道誰在背后陰我了么,？”

　　“我也沒猜到是謝府的人……”他如實(shí)說,。

　　看她疑惑的眼神，才不好意思的解釋道：“從那天……我就不敢越雷池一步了,，但是又實(shí)在擔(dān)心,，就安排了人在你們府門前站崗……只要你出去就會有人陪著，也會有人告訴我,，就好像是陪著你一樣,。你別生氣，我就是不放心,?！?p>　　“沒有?！比〗惚緛砜粗f話,，低下頭說了聲：“謝謝?！?p>　　要日落了,，高臺上的風(fēng)光會更好些，他們緩緩登上高臺,，上面去還有個軒閣,，進(jìn)去看看，西窗下茶水與黃橙橙的野果子已經(jīng)擺放俱全,，這就是無為的好處,，哪怕是當(dāng)初在山里修行，他也會努力的讓大家吃的好些,，住得好點(diǎn)兒,。

　　有為去安排晚飯，無為帶著人去安排今晚的守夜和巡防,。

　　他們就坐在那一大片窗臺上看日落,，三小姐好像很喜歡望天，就那么坐著,，一言不發(fā),，可以看好久。

　　夕陽中的鳥追著太陽奔波好似不知疲倦,，她的睫毛上是金色的光輝,，她就那樣望著鳥兒飛走，目光所及,，好像要和那些鳥一起飛走,。

　　“你怎么不呼救呢？”他問她,，想問她很久了,，從午后到現(xiàn)在，這個問題在他的腦海里反反復(fù)復(fù)出現(xiàn)了無數(shù)次,，都沒有結(jié)果,。

　　“因?yàn)闆]有用啊?！?p>　　她傻笑了起來,，這個回答讓他覺得訝異，沒來得及詢問,，她就又開口了：“回我家就那么一個小過道是少人來往的昨天偏偏滿滿的擠得全是人,，我被套麻袋前的一瞬間我就知道是有人暗算的了，那條巷子里都是深宅大院,，我呼救也不會有人聽見,，不然他們也不會只套麻袋不堵嘴了。后來我就被劫持上了一輛馬車,，剛上車就被麻藥麻翻了也就用不著叫了,，他們不嫌麻煩地把我?guī)С鼍┏莵恚厝皇怯形疫€不能死的理由,，要么是跟我爹要錢,，要么就是跟你有關(guān)，既然關(guān)乎著黎府和你的名聲,，我自然是要留些顏面的,。”

　　黃靈川的眉頭緊蹙,，他只覺得她的字字句句都像是炸雷驚落,，她竟然在那樣的關(guān)頭還在為家族和他的顏面考慮,，怎么這樣傻？

　　“那后來呢,？”他覺得自己的嘴唇在問出這幾個字的時候都是顫抖的,，他不敢回想屬下告訴他本來跟著三小姐的路上卻把人跟丟了的時候他心里是怎樣的感覺。

　　此時的三小姐好像已經(jīng)把那段記憶看淡了,，也不知道是不是故作勇敢,，她說：“后來他們把我押進(jìn)來，我見到了那這兇神惡煞和匪首就知道自己肯定已經(jīng)出京了,，這里風(fēng)聲那么大一定很空曠,，做山寨的地方一定很偏僻，他們又人多勢眾,，我大吵大叫才是嫌命長呢,，他們對我不打不罵的，也沒問我家在哪兒,，還嫌棄我長得瘦姿色差,，我就知道不是綁票，原因也就剩一個了,，就算不是直接跟你有關(guān)也八九不離十了,，跟你有關(guān)系……就不是呼救能解決的事情了，該我死的話,，求饒也是沒用的,，為什么還要落人口實(shí)，讓人家說你黃靈川看上的人是個膿包呢,？”三小姐一番話說的端端正正,，言語柔和，卻像千斤重?fù)?dān)一下子壓了下來,，重重地壓在了黃靈川心里,。

　　“你就不怕么？這樣冷靜的頭腦,，敏銳的思維,，我都沒法相信是你自己想出來的?！秉S靈川擔(dān)心之余有點(diǎn)兒寬慰,，欣慰她的聰慧與冷靜。

　　她又低下了頭,，笑了一下：“怕呀,，可是在敵人面前，怕是沒有用的，只是這一路上真是吃了不少苦頭,，馬車?yán)锩嬗舶畎畹?，他們把我迷暈的時候我應(yīng)該是磕了一下，肩膀這兒,，可疼了,。”

　　她用手指了指剛剛疼的不像話的頸窩,，又說：“我都看不見路，他們走路的時候還對我拉拉扯扯的,，差點(diǎn)崴了腳,！”

　　說到這兒，她突然緩緩抬起了頭繼續(xù)說：“好在我聰明,，眼睛看不見,，走路跟不上，寧可摔倒也不能傷了腳,，摔倒自己能掌握,，也就磕一下，這要是崴了腳,，大門敞開著也逃出不去了,。”

　　黃靈川沒說話,，一雙拳攥得死死的,，原因很復(fù)雜，總之有兩個——

　　一是憤怒,，聽她的自述覺得想把那群土匪剁了喂狗,，他們居然這樣虐待他心尖尖上的人兒，百死莫贖,。

　　一是要努力克制自己的雙手,，她說話的聲音柔柔的，但是他知道她不是在撒嬌,，她雖然疼也是裝作云淡風(fēng)輕,，她在給他遵守諾言的理由，她要他覺得不疼,，他就不會想要幫她揉一揉,，不會想要心疼地抱抱她了。

　　做人為什么要這樣清醒呢,？

　　他不知道,。

　　她可能自己都不知道，她說真話的時候習(xí)慣低著頭，撒謊的時候喜歡抬著頭盯著一個地方,，說完了還要與對方對視一眼,。

　　天有點(diǎn)要黑了，金燦燦的西邊的天空慢慢開始變得湛藍(lán),，藍(lán)天白云,，最美了。

　　她看著這樣的天空喜滋滋的,，就讓她再美一會兒吧,。

　　“我下去有點(diǎn)事，一會兒就回來,！”

　　“好,！”

　　他給她端了一盤點(diǎn)心就下去了，臺子下面無為正在守著,，看樣子是已經(jīng)安排好了,。

　　“無為，有件事你親自去,，事關(guān)清白,，三小姐不予聲張我卻忍不下，馬上就動身,?！?p>　　“是，少爺你說,?！?p>　　“去問問，誰策劃把三小姐綁走的,，誰套的麻袋,、誰放的迷香，誰對三小姐拉拉扯扯了,，三小姐摔傷的時候都誰在,，還有……誰對她品頭論足了?！?p>　　他悄悄吩咐著無為,，聲音自然不能太大，可是隱忍到最后,，卻也差點(diǎn)沒忍住,。

　　無為本來以為是三小姐跟大少爺撒嬌了，大少爺要給三小姐出氣,，聽到最后,，他自己就先忍不住了——

　　這是他未來的新主母被人欺負(fù)到家了！

　　“找到之后，要我怎么辦,？”無為的手握緊緊著短刀,，關(guān)節(jié)都白了。

　　“哪只手做的就哪只手還,，只是不要擅用私刑,，關(guān)起門來悄悄問，門戶要嚴(yán),，要是人犯跑了,，咱們是要賠的……”

　　黃陵川不經(jīng)意地這樣叮囑了一句就讓無為走了，無為叫來了跟他備用換班的不為來做隨身護(hù)衛(wèi)的最高司職務(wù),，從他那里交接了夜哨事宜,，提著刀臉色陰沉地出去了。

　　無為走了,，護(hù)衛(wèi)不為才跟自己家這個少爺見了禮就聽見臺子上就傳來了腳步聲，一聲一聲的,，不急不徐,。

　　“少爺，臺子上還有人,！”

　　“是三小姐,，黎府的三小姐，要客氣些,?！秉S靈川叮囑道，說完他就又回去臺子上,。

　　這時候天變成了晚霞滿頭,，西天的朱紫莫辨讓人挪不開眼。

　　他看著她像是怎么也看不膩似的望著窗外的天,，想了很久才開口問：“那天你許了個什么愿望,？”

　　“什么？”是了,，他們已經(jīng)很久沒見過了,，所以，他問她的還是正五月二十一那天的事,。

　　“那天那個你畫了如意紋的花燈……”那個花燈現(xiàn)在正靜靜地?cái)[在他密室的書閣上,，朝夕相對。

　　“你說那個呀,，其實(shí)也沒有了,，我從小到大都沒有什么愿望。能得到的，父母都會給我,，不該我奢望的,、覬覦的，我也從來不會多看多想,。所謂的許愿就好像是個儀式,，大家都那樣，我雙手合十,、雙目緊閉的時候,，腦子里面都是空的，什么都不想,，把整個人都放空,，就靜靜地，好像是休息,，歇夠了就睜開眼睛,，就是這樣?！比〗愕椭^,，今天她好像話格外多，有心事么,？黃靈川揣摩不透,。且聽她說。

　　“”那你為什么要畫個如意呢,？”他日日夜夜都能見到的花紋,，想知道她究竟想要什么。

　　“討個好彩頭啊,，世人放花燈都是求點(diǎn)好處的,，難不成還有別的？哪有人往上面寫咒怨的,？總是有千般恨,，也不會做在面兒上讓人知道?！比〗阆窨葱∩底铀频目粗@位黃大公子,，真是個呆子。

　　“那你還畫了個翅膀,？”他繼續(xù)問,，追問。

　　“他們準(zhǔn)備的是金箔調(diào)骨膠的金墨,，畫鳳凰肯定好看,，我又不會,，就隨便畫了個翅膀，我沒什么求的,，你總該有吧,？”原來她打的是這個主意，果然是這個主意,。于是黃靈川很識相的回答：“是啊,，我有，而且還有很多,。只是你……就真的沒什么想要的么,？我聽說別人家放花燈都是寫點(diǎn)求姻緣、求升官發(fā)財(cái)?shù)?，你?dāng)真一點(diǎn)愿望都沒有么,？”

　　聽了他的話，三小姐低下了頭,，半天才說：“是啊,。吃喝用度也不要很好，溫飽就夠了,。我也不科舉,，要什么升官發(fā)財(cái)，你跟我大哥哥都是飽學(xué)之士,，也不用求，別人家小姐求姻緣是因?yàn)檫€沒有定數(shù),，我那時候已經(jīng)有你了,，還要再求，我想老天也不會再另外賞我一個,，而且你武功高強(qiáng),，我再想有，你恐怕會弄死我吧,？”

　　“你啊,，就知道氣人?！备约旱奈椿槠藿俸笥嗌倪@個,，得來的結(jié)果竟然讓黃靈川只覺得又氣又好笑，嘆息一聲,，說：“往后我一定多帶你到處走走,、去看看，大千世界,，無奇不有,，總會有點(diǎn)不一樣的能討你喜歡,。”

　　“別了吧,。我這個人野得很,，出去了，就回不來了”三小姐居然果斷的拒絕了,，這是黃大公子沒想到的,，只是……為什么？

　　他沒說話,，聽三小姐緩緩開口道：“你知道為什么這世上有那么多的禮教禮法用來約束女子嗎,？就是因?yàn)榇笄澜纭⑷f千風(fēng)華,，男人需要去成全自己的抱負(fù),，他們要去掙功名利祿，要一呼百應(yīng),，他們賺的錢是要有個夠大的庭院來放的,，這樣的一個家里是不能沒人管的，要有個主母,，但是這個家太大了,，主母的精力是不一定夠的，所以,，他們又要養(yǎng)管家和姬妾,、優(yōu)伶……”

　　“可是我不一樣！”黃靈川果斷開口打斷了她的話,，不能任由她這樣想,！

　　這一年的風(fēng)暖暖的，聽見他說：“真的,，我不騙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