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跡醒來時,,看到的便是許阿敏蹲在地上哭得哀痛欲絕,,注意到爺爺奶奶的房門緊閉,她瞬間意識到發(fā)生了什么,,陳跡身上的疼痛仍班班可考,,但心里的痛更摧心剖肝,。
她走過去抱住許阿敏試圖給予她一點微乎其微的慰藉,許阿敏抬頭看見陳跡終于清醒,,心中大石總算落下一塊,,她緊緊抱住陳跡溫?zé)岬纳眢w,劫后余生般慶幸自己不用再獨自一人,。
“姐姐,,爺爺奶奶···”
“噓,我知道,,讓他們睡吧,。”
“我好害怕,,我以為你也···卓哥他到現(xiàn)在還沒醒嗎,?”
“沒事,你把藥箱拿來,?!?p> 許阿敏聽話地起身跑過去拿藥,陳跡先用雙氧水給劉卓的傷口反復(fù)清洗,,然后用生理鹽水沖洗干凈,,再用碘伏消毒,整個過程中劉卓都毫無反應(yīng),,陳跡無奈,,給他喂下消炎藥后,也只能作罷,仁至義盡,,接下來就看他自身的免疫系統(tǒng)和求生欲望了,。
“姐姐,卓哥什么時候能醒,?”
陳跡摸摸許阿敏的頭,,沒有正面回應(yīng),起身一瘸一拐地往浴室走,?!拔矣悬c餓了,你做飯好嗎,?”
“好,!我把肉罐頭和菠菜一同炒炒,煮面可以嗎,?”
“嗯,,我洗個澡?!?p> 她的左腿還沒完全恢復(fù),,疼得厲害,身上大大小小的傷口血液已經(jīng)凝固,,多是皮外傷,,但滿身的血污實在觸目驚心。
難耐從衣服上不斷飄來的腐臭味,,陳跡忍著傷口被二度撕扯的疼痛,,脫下與翻涌的血肉粘粘一處的衣物,徑直扔進(jìn)垃圾桶,。
打開水噴頭,,舒適的溫水噴薄而出,均勻澆灌在陳跡干枯的肌膚上,,將滿身污穢與血腥皆沖洗干凈,,連同所有的疲憊、壓力,,以及迷茫,,皆沖刷進(jìn)下水道。
她站在水瀑中一動不動,,眼睛通紅,,等到聽見廚房抽油煙機(jī)的聲音響起,才借著水聲撕心裂肺地流淚,,張著嘴巴號啕,,卻將吶喊、痛苦都噎在喉腔下,吞聲飲泣,。
廚房里,,許阿敏先將肉罐頭里的食物倒出備用,將菠菜洗凈切成段后熱油,,蔥姜蒜干辣椒下鍋爆香,,加肉末菠菜翻炒至變色。
因肉罐頭為熟食,,本就有調(diào)料,便不再放醬油醋,,只倒入一小碗清水,,大火燒開后轉(zhuǎn)小火收汁。
面煮熟后瀝水,,蓋上備好的肉燥,,撒上蔥花和剁椒做裝飾,色香味俱全,。
剛端上桌,,陳跡就洗完換上干凈的衣服出來了,頭發(fā)還濕漉漉的,,許阿敏把面碗端上桌,,熱氣騰騰將香味送入陳跡鼻腔,她使勁嗅了嗅,,頓覺饑腸轆轆,。
“好香,我們阿敏廚藝有進(jìn)步嘛,!”
“你還沒嘗呢就夸,,啊不對,你受傷了,,我還下了辣椒,。”
“辣椒怎么了,,吃辣活血化瘀,,喝酒也同理?!?p> “切~明明就是借口,,我給你倒杯水,你涮一涮,?!痹S阿敏轉(zhuǎn)身倒了杯水,陳跡趁她不注意已經(jīng)拉開椅子坐下用筷子夾了一大口送入嘴中。
“好吃,!”
碗里赤紅色的湯汁上浮著淡黃色的油面,,紅褐色的肉醬與清脆的菜葉相得益彰,紅里帶綠,,視覺上已是誘人的沖擊,。味覺上更是僅吸氣就能聞到湯汁的咸香,面條的芳香,,牛肉的鮮香,,還有菠菜的清香。
在口腔咀嚼時鮮香麻辣一齊涌上舌尖,,肉醬軟糯有味,,面條筋道Q彈,青菜解膩可口,,湯汁醇厚香濃,,讓人一旦開始吃就欲罷不能,辛辣刺激,,不僅胃里暖和,,身子也跟著舒坦。
沒等許阿敏回過神來,,陳跡就七八口吃完了一大碗,,爽快地打了個嗝。
“你···你還餓嗎,?鍋里還有···”
“餓,!再來一碗!”從昨日午飯后出門她就茶水未進(jìn),,又經(jīng)歷了兩番惡斗,,發(fā)了一夜的高燒,陳跡覺得自己此刻胃如饕鬄可吞食一切,。
吃完三碗,,她連底盤都刮得干干凈凈,摸摸自己圓滾滾的肚皮,,實在幸福,。對于陳跡而言,只要能吃飽,,天塌下來也算不得什么大事,。
許阿敏被陳跡樂觀的情緒感染,兩人一頓大快朵頤后皆癱在椅子上,,感受著食物的熱量從胃蔓延至全身,。
盡管就在兩小時前,,許阿敏還被絕望的情緒籠罩其中;半小時前,,陳跡還在浴室哭得肝腸寸斷,。但此刻,被美味的熱氣氤氳其中,,兩人并沒有刻意回避支離破碎的現(xiàn)狀,,只是同時在某一瞬間被彼此治愈。
沉溺悲傷不是可施之計,,努力向前看尋找解決方法才是走向未來的唯一途徑,。
兩人一塊洗完了碗,陳跡在許阿敏的幫助下給劉卓喂了些小米粥,,又給他吃了顆消炎藥和幾粒維生素C,,用碘伏將傷口擦拭消毒幾遍后,陳跡想了想,,還是決定用熱水給劉卓清洗身子。
她先讓許阿敏打了兩盆水,,兩人攜手將劉卓滾滿泥沙的衣褲脫下,,內(nèi)里則不管,然后將毛巾浸濕瀝干,,簡單擦掉身體上的血污,,以免皮膚不斷分泌脂類、排泄汗液,,加劇傷口感染風(fēng)險,。
做完一切,陳跡索性不給劉卓穿上衣服,,便于之后每日清潔,,但在臀下塞了兩塊白布對疊,把被子蓋好,。
“姐姐,,你好厲害,我昨天完全不知道怎么辦,,跟個傻子似的,。”
“你不是給我喂了小米粥和退燒藥嗎,,還給我用涼毛巾敷額頭退燒是不是,?做得很好?!?p> 對于許阿敏,,陳跡總帶著一種護(hù)崽子的心態(tài),,畢竟許阿敏比她小上幾歲,她總覺得自己作為年長者應(yīng)更照拂幼小些,。也因為許阿敏可愛的模樣同彭璐實在太像,,陳跡藏了些懷念彭璐的私心寄托在許阿敏身上。
“真的嗎,?我覺得自己還是太笨···”
“才不是,,如果沒有你,我那時也許已經(jīng)死了,?!标愛E這句話并沒有哄騙許阿敏,當(dāng)初若不是有人回應(yīng)自己,,她早就從陽臺一躍而下,。
許阿敏沒有再問,她主動接過水盆拿去倒,,將陳跡扶回床上休息,。然后獨自接過奶奶每日下午的職責(zé)——澆菜施肥。
陳跡借此機(jī)會檢查了一番自己的傷勢,,除了左腿扭傷依舊不便估計要休息好一段時間外,,身上的其他傷都無大礙,只需要小心感染發(fā)炎便可,。
性命尚存已是不幸中的萬幸,。
夜晚,陳跡與許阿敏躺在床上,,許久未眠,,白日時忙活七八過得充實,兩人說說笑笑倒也還好,。只是臨到睡前,,面對滿屋黑暗和寂靜無聲,自己內(nèi)心的負(fù)面情緒就開始鑼鼓喧天,,像沼澤里沉浮不定的異養(yǎng)菌,,像深海里軌跡難尋的幽靈蛸。
猶豫再三,,許阿敏還是開口:“姐姐,,我有點想念爺爺奶奶···”
陳跡沉默一會后對著滿屋黑暗說道:“阿敏,對爺爺奶奶來說,,攜手一生,,活到高齡,于亂世中對方仍舊陪伴自己走了很安穩(wěn)的一段路,,就這樣睡在一起踏上黃泉路,,確是喜喪,。”
陳跡轉(zhuǎn)身抱住許阿敏,,將她的頭抵在自己肩窩處,,一下一下地拍著小姑娘的背,溫柔得如銀河水輕輕淌過,。
“我知道,,你舍不得,也難過,,這么久以來我們都把他們當(dāng)成了自己的親人,,但是這個結(jié)局已經(jīng)很好,我們應(yīng)該為了他們更好地生活,?!?p> “嗯,我知道,,爺爺死的時候···很安詳,,這樣就很好了,對嗎,?”許阿敏將陳跡抱得更緊,,綿綿暖意涌進(jìn)心間。
“對,,這樣就很好了,最重要的不是死亡,,是好好地活過了一生,。”
許阿敏將腦袋縮進(jìn)陳跡懷里,,重重地點了一下頭,,悄悄拭去眼角的淚,兩人相擁而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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