辭別了大丫,，小五看天色尚早,，又無處可去,，便隨便在街上游蕩,。這務城說大不大，說小不小,，寬敞些的街道小五這幾天都溜過來了,，道路已非常熟悉。路過惠豐居時,，她很想進去道個謝,，但轉念一想,，自己現在既沒錢消費,，也不能還賬，索性等賺了錢再去吧,。

　　此刻她的心情已經和前幾天大不相同,，一方面覺得有了著落開心，另一方面肚子餓也不好再去要飯,。人真的很奇怪,，當臟兮兮的小叫花時根本顧不上臉皮，只不過洗了個澡換了身衣裳,，便懂得要臉了,，也不知這對獨自討生活的小五來說，是好的還是壞的,。

　　無論好壞,，小五今日都不想再討飯了，她想暫過一天要臉面的生活,。肚子餓,，就想別的……此番能得白氏收留，實屬機緣巧合,，明日真的去了,，也只能打雜。自然,，就算是打雜,，也要認認真真的做好，但這個職業(yè)技術含量太低,，太容易被取代,，更別說突破。

　　她在街上邊想邊轉悠,，發(fā)現熱熱鬧鬧的店鋪最能吸引目光,，無論賣商品還是賣手藝都要想法子吸引顧客，茶館,、酒樓等處更是如此,，說書的說書,，唱曲的唱曲，有些地方沒座兒了,，站著喝酒也要聽,。

　　這讓小五心念頻頻閃動——把自己上輩子讀過那么多有意思的小說，給酒客們講出來如何,？她彼時是老師,，跟說書先生雖然隔著行當，但在那小小的老七酒館,，未必不能吸引些新客,，以此提升自己在酒館的價值，最差也是個磨練,。

　　她越想越覺得躊躇滿志,，恨不能立時去老七酒館上任。平日里總覺得轉眼天就黑了,，今兒不知怎么的,，時間過得竟是這么的慢。

　　那就趁著沒人認識自己,，先去老七酒館實地考察一番,，畢竟午前去的時候還早，座兒幾乎都空著,，興許現下已經有人了,。

　　她有了主意，正要疾步快走,，忽聽身后傳來車輪滾動的聲音,，忙側身讓到一邊，誰知一輛單掛的雙輪馬車忽然停在面前,，車簾一掀從車上跳下一個身高和自己相仿的光頭少年,，抓住小五的胳膊就叫：“余小五！你這幾天跑哪兒去了,？,！”

　　他叫得音量不小，周圍路人紛紛轉頭觀看,，小五也嚇了一跳,，定睛一瞧竟是胡家少爺胡思明，身穿青布衫褲,、腳蹬靸鞋,，瑩瑩放光的禿腦袋連頂小冠都沒得戴，只密密麻麻蒙了一層細汗。

　　這就是他慣常的樣子,，不在意衣著發(fā)型也不在意周遭的目光,，但與這人來人往的繁華務城格格不入，周圍各種各樣的目光紛紛投來,，有的指指點點,，有的輕聲嬉笑。

　　“上車說吧,?！避嚿蟼鱽砟吧凶拥穆曇簦粽{低沉,，有氣無力,。

　　胡思明倒是聽話，不由分說便將小五拉上了馬車,，車內上首坐著一位陌生的青衣男子,，小五沒來得及細看,，就被胡思明大喇喇往肩頭一按,，順勢坐在下首短凳上，隨即車外車夫長鞭一揮,，馬車走起,，還沒坐穩(wěn)的小五身子一歪差點摔倒，胡思明連忙弓著兩腿,、雙腳撐地將她扶穩(wěn),，同時沖著車外大罵了一句：“急什么急，趕著去吃屎??？！”

　　坐在正位上的青衣男子立刻抬手往胡思明的光頭上彈了一指,。

　　他彈人的手勢輕得如同信手拈花,，毫無力氣，卻有效至極,，胡思明脖子一縮,，十分聽話的閉緊了嘴巴，但這老實的樣子連兩秒都沒持續(xù),，便急吼吼招呼小五注意,，瞧她坐穩(wěn)了才松手坐回自己那邊，急赤白臉的再次責問小五：“我都找你好幾天了,，你這是躲哪兒去了,？”說話間瞧見了小五不大合身卻明顯衣料不錯的褙子簡裙，瞪大了雙眼驚道，“穿這么好的衣裳,，難道你真去了那種地方,？”

　　“誰說的？,！”小五自是不愛聽,，但想起大姐說他確實一直在尋找自己，心下便有些溫暖,，轉了笑臉解釋道,，“我自個兒找了個差事，在大同路一個叫‘老七酒館’的地方打雜,，這衣裳是老板家的小姐姐給的,。”說罷又誠懇認真的道謝,，“聽二蛋子說你都快考試了,，還跑出來找我，多謝,，多謝,！”

　　胡思明是個不走腦子的，聽小五一謝就高興了,，小胳膊一揮無所謂的回應道：“考試有什么,，我早學好了，是我娘不放心,，見天的拘著我,，要不我早就出來轉轉了——”說到這兒想起坐在上首的那位青衣男子，立刻轉換了一張狗腿的笑臉跟小五介紹,，“這位就是我的授業(yè)恩師方先生,，你也要多謝的，若不是方先生,，我怕是一天都出不來,，更別提租到馬車了?！?p>　　原來這位就是方先生,。

　　小五忙轉身道謝，邊道謝邊偷偷上眼打量,，只見這位方先生二十多歲青春正好,，整個人卻都是病態(tài)的瘦，兩條大長腿撐著一襲青衣,，衣擺晃晃悠悠空空蕩蕩,。樣貌倒是好看的,，皮膚細嫩得好過女子，只是面無血色,，雖掛著一層微笑,，那笑卻似在臉上浮擱著，有一種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感覺,。

　　“你有行李嗎,？要不跟我回胡家堡吧，正好我要考試了——我想好了,，你給我當個書童——我跟方先生說了,，你什么都知道，方先生還問我你在哪兒讀的書,，真把我問住了……真格的,，你在哪兒讀的書？”胡思明大咧咧的替小五做著決定,，又大咧咧的詢問小五,，卻根本不等小五的回答，轉頭對方先生狗腿的笑道,，“您可答應了幫我在娘面前說話,。”

　　方先生卻淺淺看著小五,，似乎在等小五說話,。

　　小五哪里說得出來,，忙借著胡思明的稀里糊涂岔開話題：“我找到差事了,，不想回去，你也別跟大伙兒說找到我了——可以跟我奶奶和我三姐說,，其它一概不要說,，我爺爺和爹不要，我娘也不要,?！?p>　　胡思明毫不在意的點頭道：“我都聽你三姐說了，自然不會泄露你的行蹤,，放心就是,。你也不用擔心你三姐跟奶奶——好男兒知恩圖報，你幫過我,，我自回報你,，不讓二蛋子欺負你三姐。你不想回去就不回去,，明年興許我也能來城里常住——我娘說,，明年我要是考中了童生，就帶我來城里常住，準備府試,。到時候我去那酒館找你——啊,，書忘了帶，你說想看書的,，下次吧,，下次我給你帶幾本?！?p>　　他說得東一榔頭西一棒子,，似乎早就忘了初初問小五的事兒，小五以為躲過一劫,，也只顧著高高興興的跟他聊天,，誰知坐在一旁半晌不說話的方先生忽然輕聲將話題拉回來問小五：“你在哪兒讀的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