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中年男子不發(fā)一言,,小五也不好判斷對方心里在想什么,,此刻是要往哪兒去,,只能大著膽子抬頭打量,。
只見那中年男子伸出手指捏著窗簾一角往外看著,,角度問題看不見他的臉色,,只能瞧見棱角分明的下巴剃得干干凈凈,,脖子上隱隱的細紋也透出歲月的痕跡,。
她心中各種猜測,,后來覺馬車緩緩減慢了速度停下,,中年男子說了聲“下車”便率先撩袍跳了下去,同時還掀著簾子等小五下車,。
小五忙掙扎著起身,,這才意識到大保做的那對拐杖沒來得及帶出來,只能用手扶著車沿,,一瘸一拐的緩緩下去,,但見車外居然是她剛進城是最熟悉的地方,觀音廟附近,。
觀音廟附近有一片富人住宅區(qū),,小五剛去酒館打工時每天晚上都要穿過一片樹林,樹林旁邊便是此處,,小五做乞丐時也曾在這片區(qū)域里轉悠過,,總被守門的家丁驅趕,又沒有任何店面,,便沒再來過,。
馬車停靠的地方是一座無名小院,,院門上方連一方牌匾都沒有,,像是沒有人住的,,院內卻古樸有韻,干凈整潔,,花園深處還傳來很多人同時說話的聲音,,太亂聽不清說的什么,只覺說得每個人都說得極快,。
小五被中年男子推著,,并沒循著聲音而去,反倒一直進到后宅一座小院里,。那小院也跟外頭一樣沒什么裝飾,,卻連墻上的磚都是干凈的,再被落霞的余暉一映,,很是靜謐好看,。
“你倒不怕?!敝心昴凶油浦∥暹M了正屋,。
屋里黑暗一時瞧不見什么,但很快便有跟班進來點了燈燭,,只見中間是個待客的茶廳,,雖干凈整潔卻連盆花兒都沒有,看不出一絲活人住過的痕跡,;左右是兩個暖閣,,火炕、炕柜,、炕桌,,地上擺著梳妝臺,只是干干凈凈的連被褥都沒有,。
小五心里其實是忐忑的,,但這地理位置相對熟悉,一顆心安定了不少,,再加上進門時聽到的練聲之音,,心里猜測著興許是誰想讓自己入行,只要聽話肯學給他們賺錢,,總不會有性命之虞,,便走一步說一步罷了,哭鬧也是多挨頓打,。
可惜腿傷未愈,,她從外頭單腿跳著進來,還時不時被中年男子推一把,覺得傷處隱隱作痛,,便可憐兮兮跟那中年男子道:“我瞧這院子比我以前住的地方好看,,就忘了旁的——只是腿疼得厲害……我能坐會兒嗎?”
“坐,,以后這屋子就給你一個人住了,,”中年男子說話的態(tài)度比在酒館中好了不少,還吩咐跟班幾句什么,,立刻便有一個飛快跑了出去。小五便扶著東西單腿跳著在八仙桌邊的椅子上坐下,,一摸茶壺是空的,,便只能小心的揉腿。
“大夫很快就到,,”中年男子用手指抹了一下小五對面的椅子,,手指干干凈凈,便捋著衣擺小心坐下,,又吩咐跟班清洗茶具,、泡茶,隨后帶著一臉的研究意味打量小五,,“看來你是個心大的,。瞧著這兒好,都不害怕了,。想一直在這兒嗎,?”
“這是哪兒?”小五忙趁機打聽,。
中年男子左邊嘴角一揚,,歪著嘴巴笑道:“這院的主人是位老人家,曾經是京中紅極一時的名角?,F恢復本名回鄉(xiāng)養(yǎng)老,,人人都尊他一聲‘三爺’?!?p> 見小五聽得認真,,面上露出幾分滿意,伸手指著大門方向繼續(xù)道,,“適才聽見園子里有人練基本功了吧,?那都是三爺的徒子徒孫?!?p> “我也要當三爺的弟子嗎,?”小五忙問。
“你想當?”
這個問題小五不知怎么回答最好,,便只能裝傻推諉:“我不懂這些,,得問何老板的意思?!?p> 中年男子又是歪著嘴巴一笑,,笑意中滿是不屑:“何老板算哪根蔥,要管三爺院里的事兒,?還有你,,別以為你在那狗食館受歡迎,就真的多厲害了,,那些客人見過什么,?無非你是個女孩子,會說會唱,,長得又不難看,,暫解無聊罷了?!?p> 小五聽他對老七酒館似乎非常了解,,再回想今天的前前后后,說不定真的有什么蹊蹺,。
自己退居二線有些天了,,今天還是大保成親的日子,酒館并沒有營業(yè),,怎么就那么巧,,有人想聽自己說一段,還將桌子,、醒木什么的都擺好了,,剛說沒幾句就有人來砸場子?
想到這一層,,小五便故意做出天真之態(tài)跟中年男子套話:“我是個伙計,,老板讓干啥干啥,不敢多想旁的,。不過我是酒館的人,,終歸還是得回去。我的工錢還在何家呢,!”
“酒館怕是沒了,,你回不去了?!敝心昴凶诱f得輕描淡寫,,像是吃瓜切菜一樣平常,。
小五大吃一驚,想再多問,,跟班已帶了個陌生的大夫回來,,給小五看了腿,便讓背著藥箱的隨從給小五換藥,,并對中年男子道:
“沒什么特別,,前頭也敷了消腫止痛的藥,今天換新的,,下次換通痹活血的,,最后再換生骨的。只要好生養(yǎng)著,,別亂跑,,就不會有事?!?p> “我是二次骨折,,斷了一次,,不到兩個月同一個地方又斷了,。”小五怕大夫不了解情況,,忙著介紹病情,。
大夫瞥了小五一眼:“所以我說別亂跑,不然瘸了可沒人管你,?!?p> 小五忙縮了脖子做出一副慫樣子。
換了藥以后小五覺得似乎好受了些,,隨后又見兩個穿著一模一樣的女子送進筆墨紙硯,,紙是淺褐色的,有點粗糙有點厚,,但這么厚厚的一摞想必也是值錢的,,竟被放進了自己囚居的屋子。
中年男子卻沒有讓小五書寫的意思,,反倒趕走了眾人,,自己一邊研墨一邊對小五淡淡說道:“你說的《射雕》倒是有些意思,從頭到尾給我講一遍,,慢慢講,。”瞧著竟是他要來記錄,。
小五這才明白自己被他們帶來此處的目的,,竟是要讓自己交出射雕的稿子;既瞧不上自己,興許最終要由他們自己的人去說,。
是呢,,自己不是專業(yè)的,雖在老七酒館受歡迎,,在他們看來不過是井底之蛙,。那她余小五的價值便全在《射雕》了。
小五的心有些發(fā)沉,,卻不敢輕易表露,,只做出懵懂無知的樣子傻傻發(fā)問:
“我在酒館講《射雕》,每月必得的工錢不算,,好的時候一天能賺七八兩銀子的賞錢——我給您一個人說,,從頭到尾,您給我多少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