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誰啊這是,？大清早的胡叫什……”

　　正在擦拭摩托車的季成浩丟下抹布抬起頭,，看見周且,，已到嘴邊的話馬上吞了回去,，陪笑道：“爺爺,，是你啊,。你在叫我,？”

　　這一聲爺爺,，聽得周且那叫一個神清氣爽,。這個身份,，他再喜歡不過了。

　　周且笑瞇瞇拍拍季成浩的肩,，夸道：“是,，乖孫子?！?p>　　季成浩苦著臉說：“你能不能別這么叫,？聽著怪別扭的。你以前不都叫我浩子嗎,？”

　　“耗子,？”周且吹胡子瞪眼，“你叫耗子,，那我成什么了,？老耗子？”

　　季成浩“哧”的笑出聲來：“你老人家終于認(rèn)識到這點了,？我跟你抗議了多少回,，讓你別叫我浩子，你非叫,。那你就當(dāng)老耗子嘍,。”

　　“沒大沒小,?！敝芮页獾?，“過來，給爺爺捶捶背揉揉肩,?！?p>　　“你以前不是不讓我碰你嗎？”

　　話是這么說,，季成浩仍然走到周且背后,，給他揉肩。

　　周且閉上眼睛,，舒服得直嘆氣,。真沒看出來，這小子還蠻孝順的,。

　　季成浩替周且揉了一會肩,，回到摩托車上，說：“時間不早了,，我要去上班了,。”

　　周且笑瞇瞇看著他,，說：“乖孫子,，我是你爺爺?！?p>　　季成浩正拿了杯子喝水,，聞言差點嗆到。

　　他扭過頭,，眼神怪異看著周且,，說：“不是說你昨天只扭了腰嗎？我怎么覺得,，你腦子也扭了呢,？”

　　周且瞪他一眼，說：“怎么說話的,？叫爺爺,，跟爺爺再見?！?p>　　“是,，爺爺。爺爺再見,?！奔境珊脐庩柟謿庹f完，朝周且揮揮手,，騎著摩托車,，逃一般跑遠(yuǎn),。

　　“這小子?！敝芮倚χ鴵u搖頭，收回視線,。

　　轉(zhuǎn)過身,，他臉上的笑容漸漸消失，心情變得沉重,。

　　周且到廚房里拿了幾個饅頭和一些小菜,，提在手里，來到季明遠(yuǎn)的家,。

　　季明遠(yuǎn)家仍然是二十年前的樣子,，只是比二十年前更加破爛了。

　　破舊的大門虛掩著,，周且推開門進去,。他站在門口，望著院子的某個角落,。二十年前,，季小陽就是縮在那個角落，親眼看見季明遠(yuǎn)毆打自己的母親,。

　　眼前的場景似乎變了,，變成了城里一間狹窄的小屋。

　　小周且縮在屋角,，無助地看著那個男人毆打母親,。男人打累了，坐到一旁的木沙發(fā)上喝酒,。小周且撲到母親面前,，哭著扶她起來。

　　母親額頭腫了一大塊,，嘴角淌著血,。小周且想替她擦掉血跡，她卻板著臉,，把他一把推開,。

　　她厲聲說：“別過來，一邊去,，看見你就煩,。”

　　說完背過身,，把個冰冷的背影留給小周且,。

　　眼睛澀澀的,，周且揉了揉眼睛，使勁抹了把臉,，提著早餐走進季明遠(yuǎn)的屋子,。

　　剛走進屋門，一股子臭味便撲鼻而來,，里面夾雜著酒味霉味汗味等難聞的氣味,。周且捂住了鼻子。

　　季明遠(yuǎn)四仰八叉躺在破舊的木床上,，呼呼大睡,。

　　周且把早餐放在屋中唯一一張斷了腿掉了漆的木桌上，走到床邊,，叫道：“明遠(yuǎn),，起床了?！?p>　　叫了好幾聲,，季明遠(yuǎn)總算睜開了眼睛?？匆娬驹诖策叺闹芮?，他臉上現(xiàn)出驚訝之色。

　　“叔,，你怎么來了,？”

　　周且捂著鼻子說：“看在你叫我一聲叔的份上，起來吧,，一起吃早餐,。”

　　季明遠(yuǎn)更加驚訝,。自從夏欣晴死后,，他總是獨來獨往，不愿跟人接觸,。一來二去,，別人也開始回避他，不再跟他來往,。

　　這都多少年沒有人到他家來了,，季德善這是怎么了？

　　季明遠(yuǎn)疑惑歸疑惑,，在本家長輩面前,，他還是不敢托大的。更別說,，這是村里德高望重的季德善,。

　　他翻身起床,，走到桌邊，悶聲不響坐下來,。

　　“吃吧,。”

　　周且遞給他一個饅頭,，自己卻不肯吃,。

　　一來，他受不了這屋子里的怪味,。再則，他對季明遠(yuǎn)絕對沒有好感,，不想跟他一起吃飯,。他把季明遠(yuǎn)跟他當(dāng)年的繼父之間畫上了等號。

　　季明遠(yuǎn)接過饅頭,，埋頭啃著,，一聲不吭，象是在等著周且發(fā)話,。

　　周且俯視著他,，看著他那一頭亂糟糟的花白的頭發(fā)，身上又破又臟的衣服,，心里百般不是滋味,。

　　這些對他不友善的人，在他長大后,，他沒想過要報復(fù)他們,，他只想忘掉那些不愉快的過去。

　　可若真的遇到了這些人,，比如說王凌,，比如說他的繼父，他是很想親手懲治他們的,。

　　他想把他們從平靜幸福的生活當(dāng)中拉出來,，讓他們跌個頭破血流。

　　可當(dāng)他真的遇到了他們時,，他們卻已經(jīng)遭遇了生活的報復(fù),，讓他有種一拳打在空氣里，無處著力的感覺,。

　　很不爽,。

　　季明遠(yuǎn)跟他無怨無仇，但他因他而想到了繼父,。那位多年未曾謀面的繼父,，如今是否也象季明遠(yuǎn)這般潦倒,？

　　這一刻，周且衷心希望,，他那位繼父的境況不會如此糟糕,。

　　他想親自給他一點懲戒，他應(yīng)得的懲戒,。

　　周且克制著自己的情緒,，淡淡說：“明遠(yuǎn)，你就打算一輩子這樣過嗎,？我是你叔,，看著你長大的，我不能不為你著想,。你啊,，也該娶個老婆了?！?p>　　他這是故意把話題往這上面引,。

　　季明遠(yuǎn)怔了怔，放下手中的饅頭,，沉默了一會,，才說：“我不想娶老婆，我這輩子都不想娶了,?！?p>　　“為什么？夏欣晴已經(jīng)死了二十年了,，你還放不下她,？”周且問。

　　季明遠(yuǎn)低垂著頭,，沉默不語,。

　　周且嘆道：“可你總不能孤身一人吧，老了怎么辦,？如果小陽還在就好了,，怎么說他也是你兒子，將來老了,，也有人伺候你,。”

　　“叔,，你別說了,，你別提，別提那孩子?！奔久鬟h(yuǎn)哀求般說,。

　　周且能聽得出，他的聲音里有著懼意,。

　　當(dāng)年發(fā)生了什么,？為什么他害怕提到季小陽？

　　照夏欣晴的說法,，季小陽不是在河里淹死的嗎,？這不可能是令季明遠(yuǎn)害怕的原因。

　　周且敏銳地感覺到,，這里面有文章,，事情不是那么簡單。

　　夏欣晴請他尋找季小陽,，是不是知道點什么,？

　　周且神情嚴(yán)肅，厲聲問道：“為什么不能提小陽,？明遠(yuǎn)，你是不是對小陽做了什么,？你老實給我說清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