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落時分,,劉婼坐在長長的宮道上,,仿佛只是這宮道上的一塊青磚,那么的不起眼,。忙碌的宮女太監(jiān)們從她身邊走過,,都沒有時間看她一眼。巡邏的侍衛(wèi)們,,卻不允許她坐在這里,,不斷的詢問她:“你是哪個宮里的?”
劉婼并不理會,,艱難的站起來,,依舊往前走,。從清晨到現(xiàn)在,,她粒米未進,滴水未沾,。就算是神仙也遭不了這樣的罪,,可是她不能歇著,因為她還沒有找到自己的女兒,。
“老天,,我的孩子在哪里啊,?”
她一遍遍的追問著上蒼,,若說她劉氏一族有罪,非要有什么報應(yīng),,那便全部報應(yīng)到她身上吧,。只要能和妁伊在一起,,她受盡羞辱又如何?可是,,為什么要把妁伊從她身邊帶走,?
“咚咚咚!”
撥浪鼓的聲音,,越來越近,,卻又越來越遠。如果這還不足以引起劉婼的注意,,那么接下來的歌謠,,每一個字都引著劉婼向前走。
“風(fēng)吹樹兒輕輕搖,,月亮高高天上照……小小孩兒快睡覺,,莫是夜半想娘抱……”。
妁伊就在附近,,劉婼想要開口喊她的名字,,卻嘶啞得發(fā)不出任何一點聲音。她只能在心里喊著妁伊的名字,,追尋那個聲音而去,。可是那個聲音若有若無,,一度讓劉婼懷疑是自己出現(xiàn)了幻覺,。
是誰在抱著妁伊跑?她聽見妁伊歡快的笑聲,!
腳上的血泡被磨破了,,手掌也被粗糙的宮墻磨破了皮,但是她不能停下來,,靠著宮墻的支撐一點點往前追尋,。劉婼就像一塊鐵,而宮墻的那邊有一塊磁石在吸引著她,。她將耳朵貼在墻上聽,,聽到妁伊的笑,她也笑,。
墻那邊是什么地方,?她已經(jīng)無法判斷。
巡邏的侍衛(wèi)又折返了回來,,她一把拉住為首的衛(wèi)隊長,,問道:“墻那邊是什么地方?”
嘶啞的聲音,,連續(xù)問了三遍,,衛(wèi)隊長才聽出她在說什么,。
“別是冷宮里跑出來的棄妃吧?”
侍衛(wèi)們開始肆無忌憚的笑起來,,衛(wèi)隊長打量了一下劉婼的穿著,,搖搖頭,更像是哪個宮里受了罪的宮女,。這宮里啊,,最受罪的就是這些宮女,臟活累活從不敢拒絕,,還要被心氣不順的主子打罵,。
衛(wèi)隊長生出憐憫之心,告訴她:“墻那邊是紫宸宮,,皇上在的地方,,你還是別亂跑了,回你當差的地方去吧,!”
紫宸宮,!
她曾經(jīng)就在那里當差,劉婼不自覺地抬手梳理了一下自己的頭發(fā),。她說不出話,,只能矮身給衛(wèi)隊長行了一禮,衛(wèi)隊長看她的神情,,似乎是要進紫宸宮去,。
若真讓她跑了進去,他們這些侍衛(wèi)就要遭殃了,,可是面對這樣一個女人他又能做什么呢,?
“姑娘,我叫明不言,,要不我送你回宮吧,,若你們家主子再發(fā)落你,咱們幫你求求情,?!?p> 劉婼這才知道,,他把自己當做是受了氣的宮女,,看到他眼中流露出來的真誠,也相信他會是一個正直的人,??墒牵裉毂仨氁M紫宸宮,,不管誰出來阻攔,。稍稍歇了口氣,,劉婼努力發(fā)出聲音,告訴明不言:“我沒事,,就在這里坐一會兒,。”
說罷,,她微微一笑,,扶著墻坐了下去。
“走吧,,咱們還要巡邏呢,,興許她在等著主子氣消了才敢回去呢?!?p> 侍衛(wèi)們催促了起來,,明不言總覺得心中不安,雖然劉婼就坐在那里,,沒有任何威脅,。但她的模樣讓人心疼,會不會做出什么傻事來,?
“宮里每天都有這樣的人,,你管得了多少?”
侍衛(wèi)們再次催促,,明不言只能捏了捏手中的佩刀,,重整隊伍,繼續(xù)巡邏,。
這一坐,,劉婼才感覺到自己有多么疲勞,艱難支撐著身體的雙腿不住的顫抖,。然而現(xiàn)在不是停下來的地方,,這群侍衛(wèi)是她今天遇到最溫和的一支隊伍了。她必須在第二支巡邏隊到來之前,,進入紫宸宮,。
事情并沒有她想的那么簡單,紫宸宮門口也有十余名侍衛(wèi)在把守,,只要她有任何異動,,很可能便人頭落地。
“哦,,爹爹給錦繡摘花花,,錦繡喜不喜歡啊,?”
“不要這個是嗎,?要紅色的,?這個叫梅花,是爹爹最喜歡的花,,平日里都不允許他們動的,,只有你和你娘親可以動?!?p> 紫宸宮里的梅花開了,,姬宏鐸抱著妁伊的那一刻,心中的花也開了,。他不停的給女兒摘花,,哼唱著從劉婼那里學(xué)來的歌謠。說來也怪,,原本一直哭鬧的女兒,,竟然在這簡單的旋律中變得沉靜,甚至還發(fā)出了笑聲,。
“圣上,,人來了?!?p> 成海走了過來,,低聲對姬宏鐸耳語。
姬宏鐸抱著孩子輕輕的晃了兩晃,,柔聲說道:“咱們?nèi)タ纯凑l來了,?她若乖乖的聽話,咱們就跟她玩,,她若不聽話,,咱們就再好好教教她?!?p> 棉襖里的妁伊,,小臉紅撲撲的,瞪著圓圓的眼睛,,聽姬宏鐸說話,,就像她能聽懂姬宏鐸的話一般,無比認真的看著姬宏鐸一開一合的嘴唇,。
“妁伊,!”
劉婼一眼便認出姬宏鐸懷中的孩子,即使更換了衣裳,,穿上了厚厚的棉襖,,但她還是一眼就認出了妁伊。
“不準動,!”
侍衛(wèi)們粗魯?shù)挠玫栋褦堊S,,把她隔在離妁伊三丈遠的地方。
“把孩子還給我,!”劉婼不知道今天哭了多少次,,也不知道自己的聲音姬宏鐸能否聽見,但是她仍舊盡力地從喉嚨里發(fā)出聲響,。
“你們退下吧,!”
成海看魏帝的眼色行事,,吩咐那些侍衛(wèi)都退下去,。侍衛(wèi)面面相覷,卻不敢違抗圣意,,紛紛退下,。
乳母從魏帝手中接過孩子,就在離開魏帝的一瞬間,,妁伊拼命的大哭起來,。她扭過身子,眼巴巴的看著劉婼,,伸出小手比劃著要抱抱的動作,。可是姬宏鐸鐵石心腸,,對著乳母大聲喝道:“抱公主下去,!”
劉婼哪能讓她把自己的女兒抱走,早就顧不上這里是紫宸宮,,顧不上對面的人是一國之君,。幾乎是撲到乳母身上,一把將妁伊抱在自己懷里,。
孩子哭,,劉婼也哭,她親了親妁伊的小臉,,這是一天來她第一次實實在在的把女兒抱在懷里,。
“把公主抱下去!”
姬宏鐸再次大聲的發(fā)出命令,,乳母怔了一下,,趕忙上來跟劉婼搶奪孩子。劉婼被乳母重重的恰在手上,,可她就是不愿意放手,。最后沒有辦法,才說:“咱們這么拉扯,疼的還是公主殿下,?!?p> 劉婼突然松了手,可再要去夠孩子,,已經(jīng)夠不到了,。乳母抱著妁伊,飛也似的逃離了這混亂的場面,。
“?。 眲S抱著膝蓋蜷縮著身子放聲痛哭起來,,姬宏鐸并沒有很快趕她離開,。就這么守著她哭,看著她哭,。然后告訴她:“記住現(xiàn)在撕心裂肺的痛,,如果不想再痛一次,咱們可以談?wù)??!?p> 姬宏鐸感覺到一雙充滿怨恨的眼睛死死的盯著自己,劉婼發(fā)不出任何聲音,,她唯有這樣看著姬宏鐸,,用眼神告訴他這是多么不可原諒的事情??墒?,姬宏鐸會因此而退步嗎?不會的,,他從一開始想要得到的就不僅僅是妁伊,。
放長線釣大魚,他一大早的不去上朝,,將滿朝文武晾在大殿里,,跑到尚宮局。是因為安插在劉婼身邊的眼線,,急匆匆的來告訴她,,王紫瑩是如何欺辱劉婼的!他知道,,劉婼不是這么軟弱的人,,是什么讓她變得軟弱,是妁伊,!
抱走這個孩子,,劉婼會不會就不再顧慮,?她覺得自己照顧不好她,那么照顧女兒總沒有問題吧,。
“你現(xiàn)在有兩條路可以選擇,。第一,孩子養(yǎng)在紫宸宮內(nèi),,但是你每天必須來看她,。如果你不愿意,,那么你可以選擇第二條路,,朕會把她送給嫻夫人養(yǎng)育?!?p> “嫻夫人,,呵呵!”劉婼突然笑了起來,,良久才問道:“你欠她的為什么要用我的女兒去償還,?”
嫻夫人生下的女兒,因命數(shù)沖撞了魏國的國運,,便被送往太傅鳳重霄家里撫養(yǎng),。嫻夫人對此一直耿耿于懷,雖然后來生下了五皇子錦休,,卻依然無法填補他們之間的嫌隙,。也難為姬宏鐸竟然能想到這么一個絕佳的人選,只可惜嫻夫人對外總是稱病,,連太后都不見,,又是否真的會撫養(yǎng)劉婼的女兒呢?
“朕不欠她的,,一切都是命,。”
命只是借口,,若姬宏鐸相信這一切都是命,,又怎么會在大卜有意引導(dǎo)著他,看到永安宮里的妁伊?xí)r,,毫無反應(yīng),?因為他知道,有人想把同樣的手段再用一遍,。
“把孩子還給我......”劉婼的喉嚨里泛出血腥味,,她不知道自己還能堅持說幾句話,但這句話一定要說,。
“等你養(yǎng)好了身子,,再來找朕談,。”姬宏鐸不想再折磨她,,今天的游戲到此結(jié)束,。
“成海,攆她出去,!”
圣意已下,,成海別無選擇,微微一笑,,嘴里說道:“請吧,。”
“我答應(yīng)每天來看妁伊,,別送她走......”
劉婼躊躇了很久,,她挪不動步子,一把刀逼迫著她不得不快些做出選擇,,她太了解姬宏鐸,。今天的游戲絕對不是終結(jié),若不滿足他的想法,,明天還會有更殘酷的手段,。
那高大的背影在劉婼說出這話的時候,停留了片刻,,然后重新邁著高傲的步伐走進殿內(nèi),。