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岐接著把碗碟收拾好,,又拿走言兮懷里的枕頭,,放到腦袋下,道:“言鉞這番動作恐怕已經(jīng)驚動了皇甫嵩,,這段云霧寺那邊還是先不要去,,你先把傷養(yǎng)好,這事兒再說吧,?!?p> 言兮露出整齊的八顆白牙:“都聽你的?!?p> 大手蓋在言兮的臉上:“別這么對我笑,,閉上眼睛,,睡覺?!?p> 依言閉上眼睛,,言兮濃密的睫毛在趙岐手心劃過,像劃在趙岐心頭一般,,趙岐倏地將手一收,,起身:“你的令牌借我一用,我去衙門探探消息,?!闭f完,不等言兮反應(yīng),,已經(jīng)快步出了門,,沒有看到身后言兮燦爛的笑容。
趙岐在知府衙門門前亮出了郡主令牌,,卻被告知知府到下屬的縣城里去走訪了,想也不急于一時,,便回了,。
之后的幾天,像是心照不宣一般,,季傾城呆在自己的院子里看賬本,,趙岐則是在自己的院子里給言兮看傷,,母子倆都沒有主動走出院子,。
而言兮則是天天折磨石頭做遍了各個地方不同的菜系,不是夫妻肺片,,就是蟹粉獅子頭,,又或是西湖醋魚,,更有甚者,石頭在膳房蹲了一天燉了一盅佛跳墻,。
如此過了五六日,,言兮身上的傷口都結(jié)痂了,便再也躺不住了,,就放過了石頭,,只讓石頭去煮了碗粥,就帶著竹樾出了房門,,去找趙岐商量云霧寺的事情,,結(jié)果在石頭房里找到了正在洗漱的趙岐。
沒錯,,是正在“洗”漱的趙岐,。
趙岐今日一早覺得精神不錯,,便去了街上,在出事的幾家鋪子周邊的茶館,,酒樓里,,聽了書,聽了曲兒,,順帶跟一些伙計小二打聽了失蹤案的消息,。回來后就讓石頭備了桶水準(zhǔn)備洗個澡換身衣服,,還讓石頭在外面守著,,別讓人進來。
趙岐千算萬算都沒有料到,,徐嬤嬤過來叫走了石頭,,說是季傾城最近胃口不好,讓石頭去做個開胃菜,,石頭應(yīng)了就走了,。
因此言兮過來的時候,就沒有見到石頭,,一邊高聲問“趙岐你在么”,,一邊推門進去。
趙岐脫了上衣正在擦身子,,聽到言兮的聲音,,正要開口,就聽到門“嘎吱”一聲開了,,言兮走了進來,,立刻抓來一旁架子上準(zhǔn)備好的干凈衣裳穿上。
一邊穿,,一邊喊了句“別過來”
言兮卻已經(jīng)走到了眼前,,愣怔了幾息之后,趕緊轉(zhuǎn)身出門,,竹樾見言兮出來,,跟了上去。
言兮低著頭快步往外走,,邊走邊用手給臉扇風(fēng)降溫,,眼前卻浮現(xiàn)出剛才見到的“美景”。
言鉞長言兮九歲,,言兮八歲時,,言鉞已經(jīng)是御林軍統(tǒng)領(lǐng)了,常年習(xí)武,,言鉞身上都是硬邦邦的腱子肉,,每天早晨赤著上身在家中打拳時,,都會引起家中丫鬟們的陣陣尖叫。
但趙岐不同,,不曾習(xí)武的身材自然沒有言鉞那么健壯,,但卻也不顯骨,很勻稱,,很……養(yǎng)眼……怪不得每次抱著她的時候……都……輕輕柔柔的啊……
想到這里,,言兮用力晃了晃腦袋,心里暗罵自己“有辱斯文,,有辱斯文啊……”,,跟在后面的竹樾輕輕嘆了口氣。
“少夫人,?”
“啊”言兮抬頭,,看到石頭一臉疑惑地看著她,言兮趕緊正了正神色,,“咳,,怎么了?!?p> “粥溫在灶上了,,這是給夫人的開胃菜,你看是我送去,,還是?”
言兮看了會兒擠眉弄眼的石頭,,想到前幾日的一些事情,,笑了一下,接過了托盤,,“你帶阿樾去吃早飯,,我送去?!?p> “是”,。
竹樾本想跟上去,卻被石頭拉住了,,“少夫人是去解夫人少爺?shù)男慕Y(jié)的,,你別摻和了?!?p> 看了一眼言兮的背影,,猶豫再三,還是轉(zhuǎn)身跟著石頭往膳房的方向去了,。
徐嬤嬤聽到腳步聲迎出來的時候,,看到的就是笑嘻嘻走過來的言兮,,徐嬤嬤快步上前接過托盤,屈膝行了個禮,,輕聲道:“少夫人,,夫人屋里有客人,就不請您進去了,?!?p> 言兮笑著沒說話,側(cè)耳聽了片刻,,當(dāng)聽到“不妨給岐哥兒屋里送個貼心的”時,,言兮直接繞過了徐嬤嬤,踏進了屋里,,笑道:“娘這里有客人,?”
季傾城瞥了她一眼,沒說話,,也沒拆臺,。
下首坐了一個婦人,五十出頭的樣子,,相貌周正,,一身綾羅綢緞,金銀玉飾,,可眼神卻不正,。言兮只輕輕瞟了她一眼,便收回了目光,,走到季傾城面前行了禮:“給娘請安,。”
“這是趙家大伯的夫人,,按輩分,,岐兒該喚一聲伯母”,季傾城介紹了兩句,,言兮笑著行了禮,,喊了一聲“伯母好”,之后便在季傾城的身邊坐了下來,。
趙錢氏便立刻發(fā)了難,,“弟媳,你這兒媳是何規(guī)矩,,怎的長輩在此,,不僅不在一旁伺候,還坐于長輩上首,?莫非是長著岐哥兒的喜歡,,如此目無尊卑長幼,?”
沒等季傾城開口,言兮一臉抱歉地看向趙錢氏:“實不相瞞伯母,,我正是為了尊卑,,才不得不坐在這位置上的?!?p> 趙錢氏嗤笑了一聲:“這是哪個教你的道理,?如此見識,簡直貽笑大方,?!?p> 話音一落,季傾城以帕捂唇請咳了一聲,,看了趙錢氏一眼,。
言兮“慌亂”地擺手:“伯母這話可說不得啊,可是大罪啊,?!?p> 無視了季傾城善意的提醒,趙錢氏摔了帕子怒斥:“哼,,你可別嚇唬我,,你也不過是大理寺卿家的小姐,我們岐哥兒孝順,,為你婆婆請了二品誥命,,你還能越了她去?你倒是說說,,是哪個教你的規(guī)矩,?”
“無奈”地嘆了一口氣,言兮抬手撫了撫鬢角的碎發(fā):“不瞞伯母,,大婚前,兄長恐兮兒嫁入相府受了委屈,,因此在御前替兮兒請了封號,,這品級倒也不高,也就個郡主,,大概也就享滄州一地的食邑吧”,,看著趙錢氏難看的臉色,接著添火:“這規(guī)矩,,這道理,,自然是陛下教的,哎……伯母這般言語,,恐怕是要禍及全家啊”,,說完又嘆了口氣,。
那趙錢氏終是坐不住了,起身恭恭敬敬行了個禮,,道了句“家中還有些瑣事先告辭了”便快步離去了,,好似后面有洪水猛獸一般。
人一走,,言兮就慫了,,屁股抬起來,膝蓋一彎,,就往季傾城面前一跪:“婆婆恕罪,,兒媳剛才逾矩了?!?p> 季傾城垂著眸子,,一派閑適:“哦?你剛剛不是還說是陛下教你的規(guī)矩么,,怎么這會兒不坐著了,?”
“那人哄騙婆婆往夫君院里塞人,自己生活不順,,便來毀壞他人的幸福,,著實可恨,兒媳一時沒忍住才如此行事,?!毖再夤虻霉P直,低著頭,,語氣甚為恭敬,,挑不出錯來。
“你怎知她生活不順,?”
言兮終于抬起了頭,,露齒一笑:“我方才進來時觀察她的手,根據(jù)手上的皮膚與手指關(guān)節(jié),,我猜測她大概與婆婆差不多的年紀(jì),,但卻見她兩鬢微有白發(fā),臉上雖蓋了粉,,卻掩不住額頭與眼角的皺紋,,是操勞過度所致。反觀婆婆,,秀發(fā)烏黑,,皮膚還是吹彈可破,未施脂粉卻不見一絲細(xì)紋,還是少女般容顏”
“拍馬屁沒用”,,季傾城情緒未見起伏,,“接著說”
“后我又觀她肩臂骨骼,細(xì)巧柔弱,,想必是不曾干過重活,。而她身上綾羅綢緞,金銀玉飾,,想來物質(zhì)上是不短缺的,,但這些東西的過度點綴,反而落了下風(fēng),,像是故意掩蓋什么,。不似婆婆這般,雖然身穿棉布衣裳,,也沒有首飾的點綴,,卻像落入凡塵的仙女一般?!?p> 說完,,細(xì)細(xì)觀察季傾城的面部表情,見她表情略有松動,,趕緊趁熱打鐵,。“既然物質(zhì)上無憂,,想必是精神上了,,女子出嫁后,煩心事不過有二,,夫君不忠,,兒孫不孝,這倒是不知她是哪一種了,?!?p> 徐嬤嬤聽完,笑著開口:“少夫人好聰明,,趙錢氏兩種都是,,趙家大伯生性風(fēng)流,時不時納個小妾,,抬個姨娘,趙錢氏面上不顯,,手段卻是陰狠,,大房除了一位嫡子,就連一位庶出小姐都不曾有,但這位公子卻是爛泥扶不上墻,,同他爹一樣,,流連花叢,年紀(jì)輕輕便敗了身子,?!?p> 言兮聽得一愣一愣的,“那這位伯母……確實……慘了點……”,。
季傾城剛要開口,,就聽趙岐的聲音傳來:“你們在做什么?!?p> 言兮一驚,,趕緊起身想阻止趙岐開口,不料腿跪麻了,,一時沒爬起來,,讓趙岐先開了口:“娘你何必……”
“哎呦……”言兮拼著老命往趙岐懷里一撲:“我聽徐嬤嬤講故事呢,你進來打斷作甚,!”
趙岐眼睛瞇了瞇,,明顯不信。
季傾城見到兒子這樣的態(tài)度,,氣得甩袖就走,,趙岐也沒有上去阻攔的意思,言兮心頭一涼,,大哥誒,,你這不是害我這半天白跪了么。
“娘,,你別走,,娘你聽我說”,言兮手一伸,,抱住季傾城不放:“娘你別生氣,,趙岐他不是那個意思……”
季傾城正在氣頭上,用力掙了掙,,言兮便高聲嚎了起來:“哎呦……娘誒,,我的傷口又裂開了……哎呦……哎呦”,季傾城自小也是大家閨秀,,知禮守禮,,何時見過這般無賴陣仗,一時也沒了動作,。
趙岐這次沒去關(guān)心言兮的傷勢,,藥是他親手配,親手敷上的,傷口愈合得情況他最了解,,哪有這么容易裂開,,因此冷眼旁觀。
見季傾城沒了動靜,,言兮抓緊機會開口:“娘,,趙岐他不是故意的,他是……他是……”
“他是什么,!”季傾城回過頭來問言兮,,等著言兮的后話,言兮一拍腦袋,,答道:“他試藥吃壞了腦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