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到了收成的好季節(jié),，正值夏收之時。

　　蘇二五幫著割下稻草,，然后幫忙搬運到倉庫,，盡管他知道這大多數(shù)的稻草都要上交給官府,，但人們似乎臉上仍然比平時多了些洋溢的笑意。

　　只是也有些人笑不出來,。

　　虎頭村家家戶戶都在盼望著歸來的家人,，有的見到了成了殘疾的父兄歸來后仍然歡呼不已，而有的則是只得到消息黯然歸家,，然后換上了縞素,，門外掛著白布。

　　蘇二五默然觀望著這一切,，在幫忙將糧草搬運到倉庫途中時,，他甚至能看見張老頭坐在大樹下邊摳著腳邊昂然道：“當(dāng)今圣上銳意進取,，三次北伐，自南征北向來不討好,，當(dāng)今圣上卻將我楚國威望遠播許國,，甚至連塞外的索虜都聞風(fēng)喪膽......”

　　如果不是知道他是個總是以各種借口不愿參加后勤工作的前老兵，人們還以為他是從哪里退休后隱居下來的大人物呢,，但蘇二五卻知道這是個老無賴,，生平就愛吹牛。大家也知道張老頭的本性,，所以平時也只是邊笑邊聽他吹牛,，權(quán)當(dāng)小丑般。

　　蘇二五今天卻無心看他取樂,，心里忐忑,，因為他父親三年前也應(yīng)征北伐了，如今也該回來了,，只是回的到底是人還是鬼卻是另一回事了,。

　　蘇二五對自己的父親沒什么印象，三年前父親參軍時他才六歲,，他擔(dān)心的是自己的母親,，這幾天見母親日夜魂不守舍的樣子，他越來越擔(dān)憂了,，心里只希望父親趕快歸來,。

　　除了母親之外，蘇二五還有一個五歲的妹妹,，叫做蘇初一,。顯而易見，他倆的名字源自于出生時的日期,，由于在二十五日出生,，所以他叫做蘇二五，也因為他妹妹在初一出生,，所以叫做蘇初一,。

　　虎頭村是一個軍戶集居地，也就是說,，除了女性,，這里的男人都注定要去當(dāng)兵的，或者已經(jīng)在當(dāng)兵了,。如果沒有意外,，再過六年，十五歲的蘇二五也要應(yīng)征入伍了,。

　　日落時分,，蘇二五走回家去,，卻在門口碰上了兩名士兵，他們身上的戰(zhàn)甲破舊,，其中一人甚至是斷臂的,。

　　蘇二五怔了一下，那兩人卻對著他和善一笑,，那斷臂士兵俯下身摸了摸他的頭：“是二五啊,，好久不見了，又......長高了啊,?！?p>　　蘇二五不知道他們是誰，但也大概猜得出了,，該是三年前出征的人們,。

　　蘇二五悄然回到家中，見到了母親坐在角落低低哭泣,，他大概明白了什么，默然回到房間,。

　　當(dāng)天,，他們一家也換上了縞素，門外掛上了白布,。

　　......

　　蘇二五的父親名叫蘇百七,，朝廷并沒有找到蘇百七的尸體，而是生死未卜,，但這樣的情況多是被認(rèn)定為死亡了,，當(dāng)然，沒有什么撫恤金,。

　　當(dāng)知曉丈夫已然犧牲的消息后,，盡管王氏悲從中來，但很快就振作起來了,，不管如何她現(xiàn)在都是唯一的頂梁柱了,，畢竟家中長男如今才十歲不到。

　　王氏輕輕推開房門,，舉著蠟燭看向房內(nèi),，兄妹二人在床上安然入睡，她微微笑著重新合上了門,，心底卻是不住嘆息,，再過六年他也該參軍了，或許該找個媳婦先了......

　　不過還好,，至少還有六年時間,。

　　這樣想著,，王氏似乎又振作了不少。

　　便是此時,，門外響起了敲門聲,，她疑惑來到門口，輕輕開了道門縫,，看向外面,，兩個黑甲士兵面無表情地站在門外，其中一人舉起一個令牌對著,。

　　王氏見了當(dāng)即大驚失色,。

　　“你們......我......”

　　“聽說夫人曾在宮中待過，看來也認(rèn)識這個東西,?！迸e著令牌的那人漠然道，“我們是有事來找夫人商量的,，但是此刻不便讓其他人知道,，不知能不能進去詳談？”

　　王氏不由忐忑：“你們?yōu)楹味鴣?.....我,、我從不參與宮中之事,，在離宮后也不曾向外說出過半點宮中之事?！?p>　　另一人笑道：“夫人憂心了,，我們不是為你而來的，而是為你的兒子而來的......叫做蘇二五是吧,？”

　　......

　　迷迷糊糊間,，蘇二五似乎聽見了些許吵鬧聲，不由得被吵醒了過來,，霎時間感到胸口沉悶,，再低頭一看，原來是妹妹把雙腿枕在了他的胸口上,。

　　他無奈搖頭,，將蘇初一輕輕推開，后者仍然呼嚕大睡,，他下地往門口走去,，因為他顯然聽見了外面的討論聲。

　　來到門口后,，他聽得更清楚了,。

　　“無論怎么說，他才,、他才九歲??！為什么這么早！不該的啊......”

　　“夫人,，這是朝廷的命令,，請你們準(zhǔn)備好，我們數(shù)天后會來接他的,?！?p>　　“但他才九歲啊......”

　　“男兒保家衛(wèi)國......”

　　“放屁的保家衛(wèi)國！連家都沒了,，連家都沒了,，哪來的國......”

　　蘇二五還是第一次聽見母親如此失禮的樣子，她似乎是在邊哭邊罵,，而被罵的人卻是不敢吭聲,，只好任由他發(fā)泄。

　　窺聽了一番后,，蘇二五終于聽明白了些什么：那就是他似乎將要當(dāng)兵了......

　　雖然這是他出生后就天然擁有的使命,，他自己也早已有所準(zhǔn)備，但沒想到事情來的這么快,，他的確有點兒驚愕,，卻不至于像母親那樣歇斯底里。

　　他沉默半響,，終是推門而出了：“母親,，讓我去吧,?！?p>　　那正在對話的三人齊齊扭頭，王氏更是呆住了臉,。

　　蘇二五心中不忍,，低頭道：“孩兒不孝，但孩兒想盡早建功立業(yè),，他日成為將軍凱旋歸來,，光耀祖宗?！?p>　　這卻不過是假話罷了,，蘇二五并不喜歡打打殺殺，就連平時去練武場都是三天打魚兩天曬網(wǎng),，但他也知道朝廷的命令不可違抗,，為了讓母親心里好過一些，他不愿擺出猶豫的樣子,，以免讓母親他日悔恨不已,。

　　那兩名黑甲士兵似乎也松了口氣,，看上去比較和善的那名黑甲士兵更是笑道：“不愧是我大楚的好男兒，有其父必有其子,，想必你以后也會像你父親一樣勇猛吧,。”

　　可我父已經(jīng)死了啊......蘇二五不敢將這句話說出口,，只好擺出一個勉強的笑容,。

　　事情終于商量完了，王氏將那兩名黑甲士兵送了出門,，二人轉(zhuǎn)過身來,，那名和善的士兵抱拳道：“夫人不必太過憂心，或許你兒他日會風(fēng)光歸來也說不定,?！?p>　　王氏譏笑道：“高門大族把持官位，寒門子弟焉有出頭之日,？”

　　對方尷尬不已,，他差點忘了對方并不是一無所知的普通老百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