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說那沈小婉從點仙臺飛升之時,,她本身無長物,,只余那柄藏在袖中的鋼刀同她一起去了九重天,。
但凡奪人魂魄之器,,總是寄宿著怨靈而無法得到仙根煉化為器靈,在西海時,,碧婉曾經(jīng)嘗試過以自己的血做血引給鋼刀附靈,,奈何她度過去的仙氣少的可憐,而那鋼刀也只納濁而不容清,。
而此時,,浣水居內(nèi),碧婉坐在密室法陣中渾身赤裸,,她面前仍擺著那柄洗不盡血氣的鋼刀,,只見她從體內(nèi)納出數(shù)顆經(jīng)夢魂蠱煉化的妖丸附在鋼刀上,又隨身取出一個小布袋,,倒了些白色的灰狀物在刀上施以返魂禁術(shù),。
不消片刻,,那鋼刀吸光而化,,竟是化作一名倚樓的老婦,。
“于嬤嬤!”
碧婉見已化形,,不顧自己面色蒼白趕緊扶起一見到她就激動跪下的老婦人,。
“婉兒?我記得你不是已經(jīng)死了嗎,,,,家里沒了你,我也去了陰間尋你,,可我到了那無死之地,,卻沒瞧見你的名字,徘徊良久誤了轉(zhuǎn)生時期,,沒想到還能再見到你,,不過這兒是哪兒?”
“唉,,于嬤嬤,,這兒不是地府,而是九重天,?!?p> 碧婉的深長的嘆了一口氣,本來施以這沒有把握的禁術(shù)她的體力就已不支,,聞見于嬤嬤的話更是眉目哀愁,。
“你我如今已成了仙?!?p> 老婦人眉目間閃過一次精明的目光,,隨后關(guān)切的拉過碧婉的手,她左右看了看,,確定此處乃是密室無人,,她小聲的問道:
“你是說咱們殺了沈鳶,竟還能成仙,?”
碧婉臉上又是一道苦笑,,“不錯,殊不知那一夜正是她飛升之際,,我只不過錯代了她,。”
于嬤嬤不斷的點了點頭,,“殺得好,,殺得好?!?p> 原來這老婦不是別人,,正是沈小婉的奶娘于嬤嬤,,她原本是沈鳶母親的侍女,年輕時頗有姿色,,尤其是一雙精明伶俐的丹鳳眼非常勾人,。因為勾引在外經(jīng)商的沈父不成,被趕出了沈府,。
沈家在平樂縣雖然不是豪門巨富,,卻也是體面鄉(xiāng)紳,沈鳶自小聰慧伶俐不喜住在城里,,自愿搬去了鄉(xiāng)下由奶娘照顧,,成年后一人居住,每日看書學(xué)畫,,倒養(yǎng)的性格恬然淳樸,,如那山林野鳥一般自得其樂。
沈小婉是沈父弟弟續(xù)弦娶的妻子與前夫所生的女兒,,原姓許,,后改姓了沈,自小便是府上多余的人,,雖然在眾多姊妹之間容貌最出眾,,最伶俐,卻也是最被厭棄的一個,。
“你沈小婉長得就像一只狐貍,,一定跟她娘一樣喜歡爬男人的床!”
“夏天穿那么薄的裙子,,不知檢點,,就是個天生勾男人的蕩婦?!?p> 沈小婉是聽著這樣的話長大的,,整個沈家村中,唯一對她好的,,是被趕出沈府的于嬤嬤,。
大約是出于同情,于嬤嬤經(jīng)常帶些食物接濟在村中缺衣少穿的沈小婉,,如同她的親生母親一般,,而小婉的生母大約是為了避嫌,也是因為又生了許多孩子,,無瑕顧及小婉,,甚至有放任她自生自滅的心態(tài)。
而沈鳶,不僅出生好,,長得美,,性格也溫柔和婉,剛過14歲,,就有京城的大家族找媒婆上門說親,她卻一點不知趣,,躲去了偏僻無人的鄉(xiāng)下,,誰知求親者聽說過更欽佩她人品高貴,往來說親的媒婆簡直踏破了門檻,。
許是年輕時不得志,,于嬤嬤一直將沈小婉培養(yǎng)成大家閨秀,好借此嫁入京城豪門,,只可惜令人失望的是,,沈小婉所謂搭上的京城豪門,不過一些三四品世族的紈绔公子,,根本瞧不上出身鄉(xiāng)野的沈小婉,。
只不過將她玩弄后便隨意拋棄了,直到她遇到馮月生,,并且愛上了他,。
說到底,沈小婉從來都不恨也不羨慕沈鳶,,她甚至很感激她,,因為沈鳶從沒有像別人那樣帶有偏見的看待自己,還真心的替自己著想,。
若不是撞見馮月生在書房里掛著的沈鳶畫像,,她在心里已經(jīng)把她當(dāng)成了自己的親姐姐。
女人是絕對不能容忍與其他人共享一個丈夫的,。
這對于嬤嬤來說也是,,若她不是侍女而是出生大家的小姐,如今掌管者沈家的主母就是她,,明明她與沈父才是真心相愛,,卻因為身份不得不埋葬了一生。
當(dāng)她取出那柄年輕時因絕望原本想要自裁的鋼刀時,,于嬤嬤內(nèi)心是猶豫的,。不說沈小婉,她是最清楚男人稟性的一個人,。
若是沈小婉想要得到馮月生,,不除掉沈鳶,她這輩子都有遺憾。
她給了,,沈小婉竟然接了,。
于嬤嬤沒想到自己的養(yǎng)女竟也有如自己一般的剛烈稟性,一山不容二虎,,沈鳶姐姐,,對不起了。
浣水居內(nèi),,如今已是碧婉的沈小婉對自己養(yǎng)母娓娓道來她上天后發(fā)生的事,,同樣她也沒有一絲隱瞞的將自己用夢魂蠱煉魂的事和盤托出。
“你受苦了,,小婉,。”于嬤嬤溫柔的摸著她的臉頰,,碧婉雖然感覺不到作為器靈復(fù)活的于嬤嬤的體溫,,她的眼淚還是止不住的滾落下來。
她在這光芒萬丈的九重天真是太害怕了,。
害怕有人認(rèn)出她是兇手,,害怕這些神通廣大的神仙一個響指就能讓她永世不得超生。
“你沒有做錯,?!彼斫猓蛐⊥褡龅囊磺胁贿^是為了活著,,如同草原上保護領(lǐng)地的母獅,,你生便是我亡。
這就是她的生存方式,。
哪怕她在九重天,,哪怕她只是一個渺小的凡人。
“于嬤嬤,,我如今雖然有仙號與位份,,卻沒有修煉下去的仙根,長此以往,,我凡人身份怕是再也瞞不住,。”
于嬤嬤安慰道:“莫慌,,既然你如今已經(jīng)住在九重天數(shù)一數(shù)二的仙宮內(nèi),,加上那端木仙尊又對你另眼相看,若他已經(jīng)將你認(rèn)為是那已死的永真上神,,那么你從此之后便是永真上神了,。”
小婉不解:“可是我該怎么做呢?”
于嬤嬤搖搖頭:“我不知道,,但是我知道的是,,你必須這么做?!?p> 碧婉楞了一下,,她瞬間頓悟了。
如今嵐海仙宮內(nèi)的宮婢數(shù)量銳減,,九重天每個月都會自動補充幾十名各地仙山煉化的器靈進入各個仙宮,。
由于器靈生命弱小,經(jīng)常會因為一些很渺小的事而夭折,,便沒有人會將其記錄在冊,,如同那龐大的螞蟻窩里每天都要死成千上萬只螞蟻,,又會出生成千上萬只,,這便是九重天的生態(tài)。
只有那些獨特且強大的神仙才會被人記住,,而茫茫上萬年的時間,,不被記住的,在時光中湮沒的仙同樣數(shù)不勝數(shù),。
碧婉想到這里,,她手上仿佛重新握回那柄沾血的鋼刀,只不過與之前的忐忑惶恐不同的是,,她多了老練和自信,,因為這就是她的生存之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