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李本田再次見到王道和戒色時,,已經(jīng)是兩天之后了。
王道一如往常,,正經(jīng)得有些猥瑣,,戒色卻大有不同——他也許的確腰肌勞損了。
戒色捂著老腰:“小子一會兒咱們?nèi)フ矣癍t時,,到時候你一定要多留神,,不然可能回不來了?!?p> “留神什么,?”
“這個說出來就不靈了,你自己到時候一定要多注意,?!?p> 李本田點頭應(yīng)諾,與戒色和王道順著翟露繪制的地圖艱難前行,畢竟他們的野外生存能力肯定是比不過曾經(jīng)是個獵人的翟露的,。
三人漸行漸遠(yuǎn),,耳畔空靈,幾乎聽不見一點聲音,,視線也被濃霧阻隔,。
王道提醒道:“霧氣有些濃了?!?p> 可是他沒有等到另外兩人的回話,,轉(zhuǎn)身一看,身后哪里還有戒色和李本田的身影,,就連他自己也已經(jīng)被包裹在看不到盡頭的霧氣之中,。
盡管這時候山里溫度不高,可是也完全不應(yīng)該產(chǎn)生這么大的濃霧才對,,王道暗自忖度:“難道說已經(jīng)開始了,?”
猛然間,一股直擊靈魂的力量涌上他的心頭,,眨眼間,,王道的眼前黑了。
“老爺,,您該起了,。”恍若天籟的嬌啼聲在王道的耳旁響起,,像是一柄小刷子在他的耳道里輕輕滑動,。
“我這是在哪里?”王道扶著腦袋,,從昏睡中醒來,,一個貓咪般柔順的身軀依偎在他懷中,時不時蹭他的胸口,。
“老爺,,您怎么連自己家都給忘了,這里可是您的府邸呀,?!迸嗽谕醯赖男乜诋嬋θΓ耙粫嚎删鸵铣?,妾身服侍您穿衣,。”
王道欲拒還迎,,在女人的溫柔中將衣服穿上,,他緩緩記起,,原來自己已經(jīng)是大周丞相了。
當(dāng)年與戒色,、李本田一道進(jìn)山尋找傳國玉璽,,誰想到被人襲擊,他兩人當(dāng)場斃命,,唯有自己憑借過人的智慧,不僅保住了性命,,還將傳國玉璽帶了回來,,獻(xiàn)給了東海王。
得到傳國玉璽的東海王立刻下令將其傳示三軍,,鼓舞士氣,,引得軍心大振。
之后成都王先鋒石悅來犯,,也在東海王軍隊高昂的士氣下黯然失色,,一潰千里。
守在洛陽觀望的河間王也在東海王高奏凱歌的氣勢中為之折腰,,不僅到東海王營中負(fù)荊請罪,,還主動交出了洛陽和他手中的軍隊,奠定了東海王一統(tǒng)天下,、統(tǒng)御萬邦的基礎(chǔ),。
而這一切的源頭——獻(xiàn)出傳國玉璽的王道也成為了大功臣,被東海王辟為郎官,,在東海王身邊行走,。
王道甚至在叔父王淵乞骸骨之后接替了他的職務(wù),積功成為了丞相,。
“老爺,,剛剛宮里派人傳召,言稱天子有要事詢問,?!?p> 既然有天子召見,王道可不敢耽誤,,連忙讓車夫帶著自己進(jìn)宮,。
而臨走前,侍妾還在他的臉頰上啄了一口:“老爺,,聽說陛下的身體抱恙許久了,。”
王道從不揣測天子的身體,,只是有些感慨,,曾經(jīng)那個威嚴(yán)的人如今輾轉(zhuǎn)于病榻后,會是什么模樣呢?
也許這天下該起風(fēng)了,。
這兩年天子年歲日高,,脾氣也越來越古怪,不僅經(jīng)常因為雞毛蒜皮的小事任意處罰宮女太監(jiān),,甚至還掀起了謀逆大案,,將做了三十年太子的大兒子一門斬首,大量依附廢太子的官員都落了難,。
運氣好的還能混個刺配三千里,,發(fā)配南方煙瘴之地戍邊,運氣不好的直接家主凌遲,,十六歲以上丁口斬首,,十六歲以下丁口并婦孺沒入官中為奴。
馬車在宮門前緩緩?fù)O?,王道立刻被一眾朝臣們簇?fù)砥饋?,這里的人多半是王家的門生故吏以及宗族子弟,早早在這里等候王道,。
王道一一招呼,,無視了眾人激動的目光,然后便在眾人的目送下走入宮門,。
一路上引路的太監(jiān)嘴碎得很,,半是恭維半是提點,隱隱約約在說圣上的身體似乎很不硬朗,,言語中還有一絲討好,。
可惜王道并不在意這一切,只是隨便那些散碎銀兩打賞了太監(jiān),,就在太監(jiān)的千恩萬謝中進(jìn)了寢宮,。
“是……誰……來了……”
往日雄壯有力的聲音此時變得斷斷續(xù)續(xù),一點兒也沒有上位者的威嚴(yán),。
王道聞言連忙五體投地:“陛下,,是臣下?!?p> “是淵公呀,。”
天子似乎已經(jīng)糊涂了,,竟然將王道認(rèn)成了王淵:“淵公,,朕這些年過得好苦呀,你是來接朕往幽冥地府的嗎,?”
王道:“陛下,,臣下不是臣下叔父,,臣下是王道?!?p> “是你呀,。”天子艱難地扶起身,,“王道,,你追隨朕多久了?!?p> “四十年了,。”王道回話,,“大約是陛下剪除成都逆黨的時候?!?p> “四十年了,,那時候朕還在東郡蜷縮,胸中大志不得伸展,,那時候幕中雖然有很多人,,但是能得朕看重的,也只有你們叔侄二人,?!?p> “臣誠惶誠恐?!?p> “不必多禮,,起來回話吧?!?p> “臣不敢,。”
“不敢就不敢吧,?!碧熳訃@息道,“可是王道,,四十年的時間足以改變很多事情,,信仰也好,忠誠也好,,一切的一切在時間下都會變得不同,。”
“王道,,朕問你,,你還是當(dāng)年的王道嗎,?”
“陛下,臣一片……”
“算了,,左右不過是那幾句好聽話罷了,。”天子忽然凝神望去,,像是虎豹望向自己的獵物,,將王道的后背激出一身冷汗。
“王道,,朕老了,。”天子的精氣神似乎在剛才的一瞪之中都耗盡了,,他又虛弱地癱在床上,。
“陛下仙福永享,,壽與天齊,?!?p> “王道,,你就不要安慰朕了,?!碧熳拥?,“朕的身體朕知道,,你看看你,,當(dāng)年意氣風(fēng)發(fā)的年輕人,,此刻不也白了頭嗎?”
“那時候你不過三十歲,,可現(xiàn)在呢,,也是古稀之年了,你況且如此,,何況朕呢,?”
“朕今日召你前來,只是望你念你我二人四十年情誼,,輔佐朕之幼子,,不過你也不必太過勞神,倘若嗣子可輔則輔之,,倘若嗣子不可輔……卿可取而代之……”
這一段話耗盡了天子的氣力,,他甚至沒有等到王道的回答就陷入睡眠,只留下濃重的喘息聲還飄蕩在寢宮內(nèi),。
王道心中似乎有一股聲音在敦促他,,在誘惑他:“殺了他吧,殺了他吧,,只要殺了他,,你就是這花花世界的主人,。”
“臣告退,?!?p> 王道答道,可他心中的聲音卻愈發(fā)響亮,,愈發(fā)急促:“快殺了他,,殺了他呀?!?p> 他卻充耳不聞,,緩緩向后退去,甚至當(dāng)他退到門前時,,就連原本倒下的天子也再次起身,,恨鐵不成鋼:“你為什么不殺了朕?難道這天下對你來講一點兒都不誘惑嗎,?”
“那可是八萬里花花世界,,數(shù)不盡的財貨,數(shù)不盡的美人……”
“陛下,,王道平生所愿唯有天下太平……”
“那你不想做人上人嗎?那些人愛你,,敬你,,畏你,不就是因為你有可能問鼎天下嗎,?”
“這四十年里,,你王家不斷經(jīng)營,不就圖的這一天嗎,?”
“陛下,,臣只聽說這世上有千年不變的世家,卻從未聽說這世上有千年不絕的皇族……”
話音剛落,,眼前景象如打碎的玻璃一樣破裂,,白霧被狂風(fēng)吹散。
“禿子之前說傳國玉璽里蘊含歷代天子意志,,可能會導(dǎo)致天子氣生出靈智,。”
“之前我還不信,,可沒想到傳國玉璽里的天子氣果然已經(jīng)生出靈智,,甚至還迫切需要一具可以行走世間的肉體,真是教人意外,?!?p> 出了迷霧,,王道不禁抖出一身冷汗,心里還有些發(fā)虛:“不過還好有禿子提點,,不然我差點就答應(yīng)了……”
“但是話說回來,,我應(yīng)該是第一個走出玉璽幻境的人吧?!?p> 然后他愣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