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角龍子幡,,婀娜隨風轉(zhuǎn),。
金車玉作輪,流蘇金鏤鞍,。
躑躅青驄馬,,翠蓋紅帷縵。
一別是經(jīng)年,,回望路漫漫,。
這是前世遠嫁途中,她有感所作,。
如今,,同是蓋著這赤金丹紅喜帕,心中卻是輕松無比,。
熙熙攘攘的人群中,,一男一女相持著立在街道巷口,目送著儀仗隊伍的遠去,。
“冬兒,,別太傷感了,昭云公主,,她會平安順遂的,!”
拂冬拭了拭眼角溢出的淚水道:“但愿像阿東哥所說的這樣,公主,公主她是非常好的人,!”
不久前,,出宮省親的斂秋,在公主的拜托下,,將進宮年限未滿的她,,偷偷帶出了宮,與阿東哥團聚,。
一時,,鑼鼓喧天,車如流水馬如龍,。
昭云端坐在馬車中,,聽著車轱轆慢慢駛過長街,發(fā)出著“吱嘎”的細微之聲,。
當周遭鼎沸的歡呼聲漸漸遠去,,就知儀仗車馬,已過了主街,。
出了城門,,沿著斗折蛇行的望潮江畔,一路西行,。
那一處,,被大風吹得掣掣作響的旌旗,連成百里一直蔓延到地平線的盡頭,。十里紅妝如紅霞一般,橫貫了黃沙古道,。
昭云背脊挺直,,端坐在馬車中,蓋頭遮掩下的紅唇牽扯出一絲淡笑,。
因那一雙明眸中,,半點笑意也無,倒顯得那嘴角的弧度藏著幾分高深莫測,,像是嘲諷,,又像是悲嘆。
倒是應(yīng)了那首字字如泣血般的詩句,。
詩曰:
盛衰等朝露,,世道若浮萍。榮華實難守,,池臺終已平,。富貴今何在?空事寫丹青。杯酒還無樂,,弦歌謳有聲,。余本皇家子,漂流入虜廷,。一朝睹成敗,,懷抱忽縱橫。古來共如此,,非我獨申名,。唯有《明君曲》,偏傷遠嫁情,。
謠傳作此詩的,,據(jù)說也是位和親公主。命運多舛,,最終只能抱憾而死,。
這不就如同前世的她嗎?
昭云微微撩開帷幔,,看向窗外的湯湯江水,。
她與那“明君”都淪為了和親公主,同樣看著面前這高山巍巍,,河水泱泱,,她們這翩翩之燕,卻又毅然選擇了不同的遠方……
隨后,,昭云放下簾子,,彎曲著食指,在車壁一側(cè)輕敲兩下,。
“現(xiàn)已至何處,?”將喜帕重新蓋在頭頂,輕聲問著窗外,。
“回公主,,已至望潮江畔。一陌生的尖細女聲回答著,。
“你是何人,?”昭云一把揭開蓋頭,撩開帷幔一角,,直直看向回話的宮女,。
“回公主,我是皇太后派來,,隨公主前往西兀的如煙,?!蹦锹曇艏饧殻腋咛舻呐?,在旁恭敬回答,。
“鳴翠呢?”昭云蹙眉,,直勾勾的盯著她,。
“她現(xiàn)跟在車隊中?!比鐭煴涣鑵柕难酃鈷哌^,,頓顯得有些局促。
“將她叫過來,,本宮有事問她,。”昭云一把將帷幔放下,,隔絕了外面的視線,。
“公主!”沒過多久,,鳴翠行至馬車邊,,輕敲車壁。
“你怎么落到車隊中去了,?”隔著厚重的車壁,,昭云揭開帷幔一角,蹙眉問道,。
“剛剛奴婢被常德太后的人借故支開了,。”
雖看不見鳴翠的臉,,但隔著錦帕,,昭云從她聲音中,聽出了一絲委屈,。
“你是我的人,為何要看他人的臉色,?”昭云聽音辨位,,已知早已到了城郊,就干脆拉下蓋于頭頂?shù)拇蠹t喜帕,,隨手扔在一旁的軟塌上,。
“要前后方的迎親隊伍停下!”隔著帷幔,,昭云大聲命令,。
坐于馬車前車板上的那名手執(zhí)韁繩,,身著銀色鎧甲的將士。聽聞,,連忙起身,,向前后搖鈴示意。
轆轆的馬車和紛紛沓沓的足音漸漸止住,,金光彌漫間,,在地上掠過一道道黑壓的影子。
“公主,,您有何事,?”送行的宣武節(jié)度使白毅打馬過來,恭敬地向車中之人詢問,。
“本宮想讓宮女鳴翠入馬車,,本宮一路有話要同她說!”輕柔溫婉的女音從馬車內(nèi)飄出,。
“公主,,這不合禮數(shù)啊,!”白毅皺眉,,拱手為難道。
“禮數(shù)是死的,,但人是活的,!”昭云的聲音驟變得冷然,“若是不行,,那本宮就親自下車,,同她交代!”
白毅這才勉為其難地應(yīng)下,。
待鳴翠上了馬車后,,送親的儀仗和車馬才又緩緩起行。
“公主,,怎么了,?”鳴翠坐在對面的軟塌上,撓著頭不好意思地問道,。
“想讓你來陪我解解悶,!”昭云眼神掃過窗牖,頓時提高聲調(diào),。同時將食指置于唇前,,做出噤聲之勢。
鳴翠一見,,瞬間就明白了,。
隔墻有耳,!
昭云傾身,將她搭在塌上右手,,攤開握住,。伸出細長的食指,在她的掌心一筆一劃地緩緩寫著:
天黑之后,,一同離開,。
鳴翠忍著掌心的瘙癢,目不轉(zhuǎn)睛的看著,。
八字一出,,她不由得瞪大了雙眼,情急之下,,正欲出聲時,,卻被昭云一手捂住了微開的唇瓣。
昭云見她用那雙如黑葡萄般,,圓溜溜的瞳孔,,怔怔地盯著自己,瞬間不覺心情好了許多,,慢慢松開了捂著她櫻唇的柔荑,。眼神示意著,讓她往車窗外看,。
光亮本應(yīng)從那朱紅的帷幔上,,透入車內(nèi)??涩F(xiàn)在,,其上卻覆有一團黑影!
鳴翠向昭云遞了個眼神,,故意朝著那帷幔輕輕咳嗽兩聲,。那團黑影立馬離開了帷幔,車廂內(nèi)瞬間也變得亮堂許多,。
昭云抿唇,,一把掀開帷幔。
只見如煙隨著車隊,,走在車窗不遠處,。雖目不斜視,佯裝得很好,。但自她撩簾起,那如煙就不曾向這邊望來,,明顯是做賊心虛,。
昭云只是勾唇一笑,,將帷幔放下,回頭看向一臉緊張的小丫頭,,拔高幾個音調(diào)道:“鳴翠,,你講個笑話解解悶吧!”
鳴翠點點頭,,眼珠子轉(zhuǎn)了兩圈后,,狡黠地笑了笑,便是張口就來,。
從前,,一農(nóng)戶家中,有個長得磕磣無比的女子,。她還有個街坊鄰居都知曉的怪癖,,就是特別愛聽墻角。
無論什么墻角她都愛聽,,特別是他人的悄悄話,。這天,倆街坊正在屋內(nèi)小聲說著話,。她又走過去,,將一耳朵貼在了街坊緊閉著的大門上。
沒想到,,正在這時,,大門竟突然從里面打開了。主人問她:‘你在這作甚,?’
她以為她們在偷偷說她壞話,。但當著主人的面,肯定不能說實話,!情急之下,,竟答道:‘我這耳朵瘙癢難耐,想在這門上擦著止癢,!’
“公主,,你說好笑不好笑?”鳴翠指桑罵槐地講完這個笑話,,眨巴著眼看向昭云,。
“不好笑!”昭云隱忍著笑意,,裝作一本正經(jīng)道,。
“那再講一個!”小丫頭竟越說越來勁兒,。
“有兩個惡棍,,背上都生了毒瘡,,請先生治療。先生看完一個,,又看第二個,,裝出驚恐的樣子說:‘他的心壞些,還可醫(yī)治,;你的心,,竟壞透、變爛了,,叫我怎么醫(yī)得好,?’”
昭云捂著唇,笑倒在塌上,。
車外的如煙,,也走近了些,聽著車內(nèi)的歡聲笑語,,不屑地撇了撇嘴,。全然沒有意識到,自己已然被編排成了一個愛聽墻角的丑陋婦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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坐看腰細
第二首詩的作者,,是北周趙王宇文招之女,,號千金公主(公元563年一596年)。趙王喜愛文學,,與庾信交往甚密,,多有唱和之作,公主受其熏陶,,亦有詩才,。 周大象二年(580),千金公主出嫁突厥沙缽略可汗,,以她的青春,,充當維持兩國友好關(guān)系的工具。 隋文帝楊堅時期封她為大義公主(含有深明大義的意思),。然而她始不忘楊堅奪權(quán)殺父之仇,,后屏風提詩道盡對楊堅的國仇家恨,終于激怒楊堅,。公元596年,,隋朝成功離間突厥內(nèi)部,在突利可汗的教唆下,,千金公主的夫君都藍可汗一劍怒殺了她,,魂歸異鄉(xiāng)、香消玉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