守戎忿惱不已,,捶案而起,一抬手便將張滿打得口眼青腫,!
雖不知是何故,,但張滿捂著腮不敢違逆,任血滴金磚,,卻忙伏地請罪,。
守戎咬牙切齒罵道:“你可知道自己造了多大的孽!”
正在氣頭上,,又聽見后頭歡聲笑語大了些,,姶靜道:
“妾求陛下一次,讓源機在朝中歷練,,叔父對妾恩重,,妾無以為報,只求能為他后嗣謀個差事,?!?p> “這有何難?源機這樣年輕有志,,便跟在朕左右,,日后定有作為?!?p> 守戎一聽,,怒上加怒,將張滿踹在地上,,留了一句:“本王用不起你,!”
他大步而去,一路上是越想越恨。
是皇后,!又是皇后,!姶靜竟然縱侄行兇!
她安插眼線也罷,,利用自己撈好也罷,,可倩緣無辜,為何害她,?
此事無論她授意與否,,知情與否,樁樁件件因她一己私利而起,,前事后情俱是一樣,!實在忍無可忍!
那百源機生的人模狗樣,,行如此禽獸之舉,,竟還腆著臉討好邀功,簡直令人作嘔,!
這樣想著,,他哪里還有心復命,便徑直回了北宮,。
路經長壽河畔,,遇見熾蓮等一群人在那邊水榭擺果聚會,正高聲爭論不休,,守戎見了只想避開,卻被熾蓮拉了來,。
她今日穿了一件藕荷色直裾,,顯得格外溫婉,笑道:
“你別走,,守塵和焰兒在論詩,,高下難定,你正好能做個決斷,?”
原來今秋南方歉收,,守塵得知后,便用私庫捐了一個粥舍,,一窮儒因感激,,竟特地的托人送來一封千字長書頌他的恩德?;实勐犅労?,召守塵徹夜長談,又賞了一尊負屃仁字玉牌,,守塵或因感沐圣聽,,便寫了這樣一篇短詩:
“望山仰止,,慕德之顯顯;眺江目極,,媚仁之昭昭,。
風儀來哉,綿亙不殆,,有善始終,,上嘉百卿;
昭明抑抑,,唯天道行,,有任始終,上降興民,;
受命不違,,載責不棄,有惠始終,,上臨盛京,。”
誰知守塵剛寫完詩,,偏偏被熾焰那小子看見了,,熾焰便嘲諷他所作迂腐老套。
守塵知自己此道上不如他,,便真心向他請教,,可熾焰拿起筆瀟瀟灑灑,卻寫道:
“美人如酒,,欲罷不能,;良人如飲,甘之如飴,。
妙人如歌,,心神向往;佳人如玉,,溫潤爾雅,。
伊人如水,寤寐難求,;賢人如雨,,來去有時?!?p> 守塵這才知道他拿自己玩笑,,因而逗他道:“你小小的年紀,這些心思倒多,我告你姐姐知道去,?!?p> 熾焰一面追一面求饒:“告訴姐姐知道不礙事,別讓公主聽見,,不然她定又要生氣,,會與我鬧翻了的!”
不想守澈與熾蓮在一處喝茶,,及看了詩,,都知道這兩人的秉性,便誰也沒惱,,而且細細品起來,,欲要論個孰高孰低。
熾蓮拿了來予守戎瞧,,守戎抬眼瞥過,,臉上仍舊豎眉瞪眼,熾蓮于是說:
“既然你都看不上,,我知你最好,,不如你現作一首,也好叫他們服氣,?!?p> 守戎看了一圈,將目光停在了守塵腰間的玉牌,,嗤鼻一笑道:
“光作詩有何趣,?自古詩性一起,非要飲酒高歌,,縱情一舞才好,。”
熾蓮高興道:“那便更好,!”
守戎近前兩步,那眼神看得正叫守塵很不自在,,“呼”地一聲,,他揚戟起舞,一面唱道:
“瀟瀟風雨幾度寒,?數春飛雪待邊關,!”
銀戟橫在胸前,鷹眼如炬,,只這兩句中的豪邁之氣便叫人聽了不禁叫好,!
“富貴皇廷空虛夢,黃金紫帶不留情;身與天戟同時降,,命隨星隕到凡塵,;既然出生斬喬木,胡畏到死喬木棺,!”
戟尖劃過,,這刃光閃得刺眼,又令人不禁倒吸一口冷氣,!
“偏指蒼穹問究竟,,我者輸誰——竟不堪?”
一提一收,,一氣呵成,,他舞得銀戟虎虎生風!
“十三四歲破樓蘭,,封王拜將毋需冠,;豺狼虎豹未能攔,魑魅魍魎盡收囊,!”
“鐺”一聲震得地顫耳鳴,,他撇過鋒利一眼,腳下生力,,人飛騰而起,!
“神仙來擋神仙怕,佛陀來阻斬佛陀,!”
一桿銀戟如筆走游龍,,他寫下了心中怒氣!
“一腔私恨泄何方,?命里孤煞誰來討,?債孽輪回終有應,時候到時——自來報,!”
沙揚風起,,指戟抵在了守塵喉間,他一驚,!眾皆一驚,!
然而守戎卻冷哼一聲,收戟自去,,熾蓮望著他,,若有所失得微皺了眉頭,心中憂慮不言而喻,。
守塵駭得怔住了,,看他這般模樣亦知定是又出了什么事,,奈何想破了頭也想不出,所以一時不知所措,。熾焰更是不明所以,,見左右都不像能解釋的樣子,又茫然回頭去看守澈,,但守澈早已撇下了眾人追上前去,。
二人在亭松閣前,她只問了一句:“皇兄此舉何意,?”
他亦只答了一句:“澈兒,,忍無可忍無需再忍!”
除此之外,,幾人再沒有提起過這件事,,熾蓮也只知道了“倩緣”二字,就沒再言語……
再后來,,皇帝設宴為守戎接風洗塵,,姶靜自然同席,但與往日的虛與委蛇不同,,守戎這一次既無好臉色,,也無多言語,直等得皇帝問道:
“戎兒,,你又立一功,,該賞!你且說,,想要什么,?”
守戎方才鄭重其事,離席跪地,,叩請道:
“父皇,,兒臣別無所求,請父皇——賜兒封地,!”
姶靜當時瞪圓了雙眼,,放下了杯中酒,皇帝也吃了一驚,,道:“可你還尚未成年——”
“父皇以為,,若論軍功,兒臣可擔得起,?”
“自然擔得起,只是——”
“既擔得起,,有何不可,?”
“身為皇子,,未及成年封王拜將、食邑萬戶,,已惹人紛議,。不如再過兩年,軍功一并論,,朕賜你一塊寶地,,如何?”
“敢問父皇,,我朝歷代皇子之中,,未冠而三次掛帥立功者有幾人?”
“這——”
“無人,!”守戎搶白道,,“再請問父皇,我朝歷代皇子之中,,未冠而封地者有幾人,?”
不等皇帝開口,他自問自答道:
“有一十九人之多,!父皇,,兒臣既已封王,那本該前往封地,,掛朝中閑職,、食朝中之祿才是有違祖制!身為皇子,,有行軍之能,,卻享樂府中,豈非讓眾人笑我,?軍功累累,,明著是封王拜將,實則皆虛名而已,,豈非招賢士寒心,?父皇乃明君,雖有心愛護兒臣,,兒臣卻不愿因私心令世人誤會父皇,,所以——還請父皇對兒臣賞罰分明!”
“這……可是——”皇帝一時語塞,。
“況父皇君子,,既然有言在先,兒臣所求又合情合理,,父皇怎可失信,?”守戎不肯罷休,,看似垂眼恭敬,實則神氣倨傲,。
皇帝喉間一緊,,不知該如何應對,姶靜心中發(fā)慌,,忙道:
“嬴王,,你這哪里是討賞?分明言語不敬脅令陛下,!”
“兒臣不敢,,還請父皇明鑒!”守戎立刻伏地請罪,,語氣卻仍舊不曾退讓,。
姶靜罵完這一句也不知怎樣反駁,夫妻兩人你看我,、我看你,,都不說話。
守戎這時卻極有耐性,,伏在地上連頭都不抬一下,,場面便僵住了,直到宮人進來換菜,,見了這景,,嚇得紛紛噗通跪倒,才使得皇帝有些尷尬,。
他清了清嗓,,無奈開口道:“罷了,賞賜的事朕明日與群臣議后再定奪,,你且退下吧,!”
“是!兒臣告退,!”守戎答話時仍埋頭在胸,,磕頭請了安,卻步退出,,一句也沒有多說,!
第二日早朝,守戎來的異常早,,張揚得令眾臣不解,!
按說他有職有號,理應日日上朝,,可皇后不容他,,他也有意隱忍退讓,,一向行事低調謹慎,無召從不上殿,。
可如今他站在大殿之前,似胸有成竹又似跋扈示威,,這種反差,,就像是倏忽發(fā)現家中養(yǎng)的狗原來是頭狼,那曾經點滴都叫人細思極恐,,霎時間整個殿上斂聲屏氣,,如霜凍般陰寒陣陣。
皇帝到時,,見了這場景也不禁看向守戎,,想起他昨日堅決竟有些后怕,商議他事時,,便忍不住多次將眼神瞥向他,。
然而守戎閉目養(yǎng)神,還似往常不發(fā)一言,,直等一干事議定,,皇帝看他都是快睡著了,松了口氣正欲退朝,,卻聽他似不經意間咳了兩聲,,惺忪著眼站直了身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