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照陳朝的禮制,，太子與太子妃大婚后，我要去親自拜見太子妃，東宮里其他女子也要去的，但太子妃未嫁來時,，東宮里只有一個云良娣,，那就是我,。

　　聽說皇后多次勸說太子,，多納幾個良人之類的，早日為皇家開枝散葉,，因為太子如今都到弱冠之年了,，仍然沒有子嗣。

　　想來他沒有子嗣,，也不是沒有道理,，畢竟他的妾室真的太少了，他又不會隨意就寵幸宮中的女婢,，哪來的孩子呢,。

　　不過我不希望他納過多的妾室，像我阿爹那樣,，正室永遠是我阿娘,，姨娘們生的孩子不受待見，阿瑪說她們?yōu)榱说玫桨⒌闹匾?，整日里勾心斗角,，可煩人了?p>　　要是太子納了很多的妾室，我豈不是也要過爾虞我詐的日子了,？

　　為了第二日清早去拜見太子妃,，染娘前一日就叫我沐浴焚香，第二日她特意為我換了一身素色的衣衫,，她說這樣不會搶了太子妃的風頭,，她就不會生氣了,。

　　可李映月還是生氣了，不是因為我穿了一身素衣去拜見她,，而是因為她和太子大婚當晚,，我大喊大叫吵到了他們。

　　李映月說的我心里一陣慌亂,，幸而她并沒有責罰我,，只是斥責了我一頓，可她說我們樓秦女子都是這樣,，愛爭風吃醋,，還小肚雞腸，我就不樂意聽了,，說的好像那晚是我故意惹人注意似的,。

　　我頂不喜歡她罵人，尤其是她連我們整個樓秦的女孩都罵了,，就忍不住要辯解幾句，染娘卻示意我不要輕舉妄動,，染娘是個穩(wěn)重老練的人,，她說的話我向來都聽，她叫我忍著,，我只好向李映月低頭認錯,。

　　回來后我向阿西合抱怨，說這個太子妃真的不好相處,。阿西合在我耳邊說了句悄悄話,，將我嚇得渾身一激靈，急忙堵住她的嘴,，不讓她再說下去,。

　　阿西合睜著大大的眼睛安靜地將我看著，眼神十分無辜,，叫我難以相信剛才的話會是她說的,，她剛才的話是：“要是公主不喜歡她，我去殺了她,?！?p>　　我見左右無人，才輕聲說道：“太子妃是太子的青梅竹馬,，太子可疼愛她了,，而且她還是當今權(quán)傾朝野的李相的女兒，是皇后的侄女,，誰敢對她下手,？以后這樣的話你可不能再說了,，否則我會生氣的?！?p>　　阿西合轉(zhuǎn)了轉(zhuǎn)眼珠子,，點頭道：“好吧?！?p>　　過了中秋,，夜晚越來越冷，草木逐漸枯榮,，連樹上的飛鳥也開始少了,，上京的月亮有時會很冷很清，我不是很喜歡這樣的冷,，就像我不喜歡寒冷的冬天的到來一樣,。

　　有一個夜晚，我又見到了那個白影,，我仍然去推窗,，他仍然站在窗前，逆著光,，臉部正對著我,。

　　我先是一愣，隨后才想起要關(guān)窗戶,，我還是沒有看清他的臉,，內(nèi)心卻先仍然產(chǎn)生了一股恐懼。我將窗戶關(guān)上后,，并沒有聽到外面有任何動靜,，也不知道那人走了沒有，他為什么來到我窗前,？他是誰派來的呢,？

　　我內(nèi)心的好奇還是壓過了恐懼，更何況我上次都被他嚇到一回了,，這次再見到他時,，倒是不那么害怕了。

　　于是我又推開窗戶,，他果然站在外面,，我好奇道：“你是誰？為什么要站在這里裝神弄鬼,？”

　　他說道：“我來看看你,。”

　　我心想，我有什么可看的,，但我沒有問他,，因為我已經(jīng)從他的聲音猜到他是誰了。

　　我問道：“你不會每天晚上都站在這里吧,？你都不睡覺的嗎,？還是說你白天睡覺，晚上出來,？”

　　他輕輕笑了一聲,，對我說：“你要出來嗎？別總是憋著了,，我?guī)闳ネ竿笟?。?p>　　我雖不知道他的身份,，但他之前對我?guī)状纬鍪窒嗑?，已?jīng)贏得了我的信任，我完全可以答應他,，于是說道：“你等我一會兒,，我多穿件衣服，外面冷,?！?p>　　他說：“好，我等你,。”

　　我穿了件深秋才穿的深衣,，踩著窗前的案桌,，從屋子里翻了出去。

　　我問他：“都這么晚了,，外面肯定去不成了,，要是犯了宵禁可就有大麻煩了，我們?nèi)ツ睦锇,?？?p>　　他問：“屋頂？”

　　我說：“太高了,，太冷了,，換個地方吧?！?p>　　“那就你院子里的那棵大樹吧,，又隱蔽又能遮風?！?p>　　“倒是個不錯的主意,，那你帶我上去吧,，我可上不去的?！?p>　　“好,。”

　　他用一只手臂環(huán)住我的腰,，竟然帶著我從地上飛起來了,，我有些興奮，輕輕“哇”了一聲,，贊嘆道：“你好厲害,。”

　　他沒有說話,，我很好奇此時面具之下的臉會不會淺笑,，可我卻問他道：“你干嘛要帶個面具呢？”

　　他回答道：“因為沒有顏面見一個人,?！?p>　　我想了想，說道：“那你肯定是做過對不起那個人的事嘍,？”

　　他點頭,，我就不再追問下去。

　　夜晚的風有些冷,，吹得我雙頰冰涼,，我捂著臉說道：“你怎么知道我在這里？而且這里守衛(wèi)那么森嚴,，你是怎么進來的,？還有啊，你那日說你無名無姓,，可我仔細想了想,，看你的穿著，生活應該不是很拮據(jù),，你這樣的人不會連名字都沒有的,。”

　　他沉默了片刻,，回答道：“我姓顧,。”

　　他說他姓顧,，我立馬想起顧廷芳來,，急忙說道：“巧了，我有個故人，也姓顧,，說說你的名字吧,，說不準你認識他?！?p>　　他說：“我在家排行老大,，你就叫我顧伯好了?！?p>　　我搖頭道：“這個名字不好聽,，你明明那么年輕，怎么能叫顧伯呢,？”

　　“你那個故人叫什么,？”

　　“他叫顧庭芳，你叫顧伯,，他是個書生,，你是個俠客，想必你們是不認識的,?！?p>　　他又問我：“你喜歡上京嗎？”

　　我立馬搖頭,，想了想,，又點頭，他問道：“你這是什么意思,？”

　　我如實答道：“有時候我很不喜歡這里,，但有時候卻是喜歡的?！?p>　　我又問他：“那你呢,？你是上京人嗎？你喜歡上京嗎,？”

　　他回答道：“我不是上京人，但我的心上人在上京,，所以我也喜歡上京,。”

　　我聽到他說自己有了心上人,，便不免要疏遠他了,，我說道：“既然如此，那你該待在你心上人的身邊,，為何要來找我呢,？”

　　他不說話，我有些別扭，遂說道：“我樓秦女子一生只忠愛自己的丈夫,，此外絕不會和別的男子眉來眼去,，雖說你我沒有眉來眼去，可是你有你的心上人,，我有我的丈夫,，我們真不該在這里談笑，更何況現(xiàn)在還是大晚上,，要是叫人看到了就糟了,，你將我送下去吧?！?p>　　顧伯攔住我,，說道：“你別著急，等我把話說完,，我自然知道你是有夫之婦,，我也有我的心上人，更不可能與你眉來眼去,，只是我那心上人兩年前和我分開了,，她來了上京，我便一路跟隨她來到這里,，她卻與別人成了親,，做了別人的妻子。那日我見到你時,，因你的容貌身影和我的心上人十分相像,，才將你錯認成她，這才每夜前來看望,，也算是我對她的心意,，你別生氣，此事是我不對,，我該早早向你說明的,，只是我擔心你若是因此厭惡我，日后我不僅見不到我的心上人,，連你都見不到了,。”

　　我總算是聽明白了,，原來他竟然認錯人了,。不過他也是個可憐人，心愛的姑娘嫁給了別人,，他思念過度,，見到一個和她長得像的女子,，就將那女子錯認成他的愛人，真是不容易,。

　　我安慰他道：“我并不生氣,，我只是擔心你心愛的姑娘為因此和你疏遠，不過既然她已經(jīng)成了別人的妻子了,，我又和她長得很像,，那你就暫時將我當成她吧，只是有一條,，我雖許你接近我,，但不許你因?qū)⑽铱醋髂俏荒镒佣鴮ξ覠o禮，你可能辦到,？”

　　他點頭道：“那是自然,。”

　　我問他：“你說你戴面具是因為無顏面對一個人,，那個人就是你心愛的姑娘吧,？”

　　他說道：“沒錯?！?p>　　“你有什么錯呢,？她若與你兩情相悅，自然不會離開你,，嫁給別人,，是她始亂終棄，你為何虧待自己,？”

　　他搖頭,，道：“并非如此，錯都在我,，是我欺騙了她,，她才會離開我，嫁給別人,?！?p>　　“那你為何要騙她呢？她離開你,，就是因為你欺騙她,，叫她受了很大的打擊嗎？”

　　“是我叫她家破人亡,，今后再無家可歸，她恨我也是對的,?！?p>　　我吃驚道：“你竟然做出如此惡毒之事,？”

　　“所以我來到上京，就是為了贖罪,，請你告訴我,，若是你遇到了像我這樣的人，你會不會原諒我,？”

　　我想了想,，道：“假若真是這樣，我不會原諒你的,，因為你害得我家破人亡,，我家里人若是死了，我在這世上也沒有活下去的意義了,，你將我生存的希望給掐滅了,，我為何要原諒你?！?p>　　他又沉默了片刻,，忽然笑了起來，我問他：“你為何要笑??？”

　　他居然說道：“你真是太好騙了?！?p>　　我不解道：“你這話是什么意思,？”

　　他回答道：“我可是個俠客，怎么會被這世間的兒女之情困擾,？倒是你,，我不過是編了個故事騙你，就將你氣壞了,，若是我真成了那無情無義之徒,，想必你會將我從樹上踹下去吧?！?p>　　“你在騙我,？”

　　“當然?！?p>　　“你和我說了那么多的話,，就是為了騙我？真是無趣,，我要回去了,。”

　　他就將我送到樹下,，道：“那我明晚還來,?！?p>　　我有些吃驚道：“你為何一定要來找我呢？”

　　“我知道你是當今太子的良娣,，太子本來就不喜歡你,，如今他身邊有了太子妃，就更想不起你了,，你在這里一定很無聊,，我在上京也很無聊，你我同病相憐,，兩個無聊之人待在一起,，不是更有趣？”

　　他這話雖是實話,，可我不打愛聽,，遂說道：“你別來了，你若被人發(fā)現(xiàn),，你我都要死,。”

　　“你還怕死不成,？有我陪你,，不用害怕?！?p>　　我瞪了他一眼,，道：“我才不要年紀輕輕就死掉呢，我今年十六歲都不到,，而且聽你的聲音,，你左右也不過二十出頭的人，年紀輕輕的,，怎可凈想這些死不死的,？”

　　“我逗你玩的，別擔心,，這里的人是發(fā)現(xiàn)不了我的,。”

　　他將我推進窗戶,，我沒有聽見他離開的腳步聲,，于是悄悄向外看了一眼，顧伯卻已經(jīng)離開了,。

　　我沒有將顧伯與我見面的事情告訴染娘,，我只偷偷告訴了阿西合，我原本以為她會好奇的問我那人是何來歷,，可是阿西合卻嚴肅地對我說：“公主,，請您遠離那個人,，他太危險了，保不準何時就會傷害您,。”

　　“可是他還救過我的性命,，他還救了你啊,，這樣的人怎么會危險呢？”

　　“公主,，您就是輕易相信了這些人,，才會讓他們在傷害了您之后還替他們說話?！?p>　　阿西合這時說的話完全不像她平日里的樣子,，有時她很奇怪，經(jīng)常說些我不贊同不明白的話,，就像俠客顧伯,，他是個俠客，我只是個小小良娣,，他要殺我,，早就殺了，我無權(quán)無勢,，他也沒道理奉承我,，這樣的人怎么會對我造成威脅呢？

　　我想問清楚原因,，阿西合卻不愿意說了,，她不愿意說話，我不能逼迫她,，只好作罷,。

　　當晚阿西合就守在我床邊，像我小時候阿瑪守在我床邊監(jiān)視我一樣,，我知道她是為我好,，生怕我被人害了，才會這樣小心翼翼,，她從小跟在我身邊,，對我絕對是忠誠的，她在乎我,，才會如此固執(zhí),，我更是舍不得說她了，就由著她為我安排吧,，反正是顧伯自己說要來找我的,，又不是我求他來的,，再說我也沒答應一定要見他，有阿西合在我身邊,，他還能將我擄走了不成,？

　　果然，自從阿西合每晚守在我床邊后,，那個顧伯真的沒有再來找過我,，我原本以為再也不會見到顧伯，但是沒過多久,，我就在成山圍場見到了他,，他說他是個俠客，我就真的相信了,，可我沒想到他會是安王身邊的人,。

　　以往入秋后，阿爹都會吩咐底下的人準備一場狩獵,，我也跟幾位哥哥一起參加過狩獵,，阿爹的孩子們中，只有大哥的箭術(shù)出神入化,，他受到阿爹箭術(shù)的真?zhèn)?，射箭時簡直能百發(fā)百中，整個樓秦只有阿爹手下第一大勇士武巴谷才能和大哥相比,，其他人都無法與他相提并論,。

　　我們其他的孩子的箭術(shù)雖也受過阿爹傳授指教，卻并不怎么出色,，尤其是我們幾個女兒家,，更是怎么都比不上男子們。

　　皇帝擇了個吉日,，率領(lǐng)眾人前去成山圍場,，中原圍場是男子的天下，本來各宮女眷們是不必去的,，但不知怎么回事,，這回皇帝竟允許她們參加了。

　　不管染娘如何勸我別去參加圍獵,，我就是不答應她,，我來到陳朝這么久，從來沒有參加過他們的狩獵,，現(xiàn)在好不容易有了機會,，怎么會主動放棄呢？

　　我向她表明了我迫切想去圍獵的想法，染娘只好為我找來一身胡服,，叮囑我千萬要小心圍場上的羽箭,。

　　阿西合不放心我一個人，我就將她也帶去了圍場,，阿西合是阿爹派給我的人,，她自小就在我身邊保護我，她有武功,，當然箭術(shù)也不錯,。

　　我們出門時，遇見了太子妃,，她穿著襦裙，坐在馬車里,，她身邊的侍女告訴我們,，太子已到成山圍場了，太子妃也正準備出發(fā),，要我跟著太子妃的儀仗一同前去,。我本來想和阿西合騎馬去的，那侍女這樣一說,，我才發(fā)覺不妥,，哪有太子妃的儀仗走在后面，良娣騎著馬跑在前面的呢,？若是皇后知道了,，定要責罰我們。

　　我向李映月行了禮,，她說她已經(jīng)命人準備好車馬了,，叫我和阿西合去另一輛馬車里，我不得不贊嘆她做事穩(wěn)妥,，遂與阿西合上了另一輛馬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