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間如純凈的空氣無色無味,可是一旦注入了情感,,便如跳躍的音符,,演奏出生命的樂章。
?。?)屋檐下
中學(xué)時,,家里總是種上兩三畝地的豆角,并用賣豆角的錢給我交學(xué)費和作生活費,。
我們家的豆角是套種,,先前種的是西瓜,在西瓜開始上市后,,在西瓜根隴上種豆角,,西瓜下市了,豆角也開始上市了,。
豆角在夏末秋初長得很快,,兩三畝地的豆角需要每天采摘,否則很快就會變老了,,賣不出去了,。
秋季開學(xué)后,我們姊弟都去每天上學(xué)了,,家里摘豆角的活計就完全由母親來做,。
每天下午,秋日還比較曬的時候,,母親就下地了,。
豆角的秧子比較低,還不到膝蓋,,需要母親一根一根的彎著腰采摘,。摘豆角時,還不能直接拽下來,,而是要用指甲掐下來,,避免一并把還未長出的豆角給摘了。
摘豆角既要快,,又要細(xì)致,,既用指力,要耗體力,。
母親就這樣一壟一壟的摘下去,,然后一把一把的放好,,腰彎得久了,就站直捶一捶,,然后繼續(xù)采摘,。
在天快黑的時候,基本采摘完畢,,在田間地頭把采摘好的豆角裝在架子車上,,然后拉回家。
回家之后,,還要把這些豆角,,從車子上卸下來,整理成一小把一小把的,,方便賣,。
周末了,我回了家,,主要做的事情就是幫母親一起理豆角,,一理就是到深夜。
“這些老的豆角干嘛要單獨扎,?放在里面,,外面扎一層嫩的不就好了么?”我自以為聰明的對母親建議,。
“不行哩,!”母親說道,“買菜的都是老顧客,,經(jīng)常吃我們家的菜,,一次這樣做,或許人家不說啥,,幾次后,,人家就不來買了,最終吃虧的還不是咱,!”
“這些老一些的,,可以便宜賣,有些主顧喜歡吃蒸豆角,,還有些可以作為添頭送給人家,,看似吃些虧,,這樣長久,!”母親繼續(xù)說道。
?。?)案板前
大學(xué)后,,母親的年齡漸漸大了,,地里的活她仍放不下,雖然做得不快,,可是舍不得承包給別人,,只不過種的都是主糧,不再種菜,。
以前她喜歡自己搟面條,、蒸饅頭,由于腰背不舒服,,就很少做了,,基本靠買。
每到寒假我回來時,,母親總是很興奮,,雖然腰疼,也總要到案板前給我做手搟面,。
一碗面粉,,母親加點溫水和一和,然后把盆子放在案上,,開始彎腰揉面,,不一會就要停一下,然后握緊拳頭,,用手背捶捶背,,接著再揉。
面揉好了,,放在盆里醒一會兒,,接著再搟面條。
以往都是父親燒火,,母親搟面,。
我回來后,基本是我來燒火,,母親搟面,。我邊燒火,邊看著母親搟面,,母親彎著腰,,搟一會兒,停一會兒,,這要是以前,,隨隨一張面皮老早就搟好了,哪需停停歇歇。
看著母親額角明顯的皺紋和幾絲白發(fā),,心中不免愧疚,。
水很快被我燒開,母親把面皮已經(jīng)搟好,,然后切成面條,,她手依然很穩(wěn),刀工均勻細(xì)膩,。
面被母親下到鍋里,,水滾了,母親再添小半碗冷水,,再滾,,再添半碗冷水,再滾,,母親把青菜葉和蔥花放進(jìn)鍋里,,然后面就好了。
母親再往鍋里加一小勺麻油,,用勺子攪拌均勻后,,開始給我們盛面。
我端著稠糊糊的面,,與父親,、母親坐在屋檐下,曬著冬日中午的暖陽,,聞著夾雜著麻油香味的面香,,然后迫不及待的扒一口,再咬一口蒜,,面香,、蒜香、油香一下子在口腔里爆發(fā)出來,,仿佛一首勁爽的樂曲在齒間彈奏,,從心底翻涌出來一股子爽勁,一股無可名狀的幸福溢滿全身,。
“慢點吃,,慢點吃,別燙著了,,鍋里還有,,別著急!”母親提醒著我,。
“哎,!”
?。?)病床邊
剛剛工作,母親就生病了,,與病魔戰(zhàn)斗了三年,最終耗盡了所有的精氣神,。
父親電話通知我母親病危,,我放下工作,請了假,,然后迫不及待的回家,。
回到家鄉(xiāng),拿著行李我直接去了病房,,在病房里看到母親仰著臉,、閉著眼、半張著嘴躺在病床上,。
她的雙頰已經(jīng)完全陷了下去,,臉色蠟黃蠟黃,缺少血色,。
母親很敏感,,似乎一下子就聽出我回來了,閉著眼睛,,張了張嘴,,微弱的說道,“少文回來了,?”
我連忙到了床邊,,抓住母親有些冰涼的手,“嗯,,娘,,我回來了!”
“回來就好,,回來就好,,”她語氣很弱,漸漸的臉色有點紅潤,,似乎又有了力氣,,“水,”母親微弱的說道,。
父親連忙上前,,用勺子給她喂了一點水。
母親抿了一抿,,然后閉著眼繼續(xù)躺著,。
不一會兒,,母親又輕輕的抬起自己的右手,稍稍握緊,,輕輕的捶一捶自己的頭,。
癌細(xì)胞已經(jīng)轉(zhuǎn)移的頭部,可是母親不愿意用麻醉緩解頭痛,,她怕失去意識,,更怕我回來后,不認(rèn)得我,。
她輕輕的捶一下,,捶一下,甚至不呻吟一聲,,似乎就這樣就能緩解疼痛,。
凌晨時,母親又嘔吐了一下,,嘔出的是黑色的,、凝血的痰液。
然后又不吭一聲的躺了回去,,在我面前沒有喊叫一聲,、呻吟一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