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那年哥哥的升學(xué)宴
婚宴上,除了白羽以外,,幾位男士已經(jīng)喝得有些微醺,。
“連曉風(fēng)哥都結(jié)婚了,?!?p> “是啊,,舒慧終于嫁給了當(dāng)年我們共同的男神,。神奇??!”楚云開托著腮幫,,一臉無奈之下的羨慕。
“??!孤獨啊,!孤獨,!”項遠怪叫道:“人人摒棄你,我獨自愛卿,!”
楚云開醉醺醺的拍手:“好詩,!好詩!”
項遠嘆道:“老弟,,你知道孤獨的最高境界是什么嗎,?”
楚云開搶話道:“你哥在馬路上遛娃的時候你在遛狗?!?p> 項遠:“不,,是你在路上遛狗的時候,我在路上遛我自己……”
眾人哈哈大笑,。
“想想,,坐在這里喝著曉風(fēng)哥的喜酒,總感覺好像是回到曉風(fēng)哥剛考上清華那年的升學(xué)宴,?!表棖|道。
“是啊,!”眾人齊聲嘆道,。
那一年,作為院里第一個考上大學(xué)的孩子,,杜曉風(fēng)的升學(xué)宴讓小院變得前所未有的熱鬧,,也讓那年的假期成為院內(nèi)孩子們最記憶猶新的往事之一……
1997年暑期。
院子內(nèi),,五個家庭忙成一團,,媽媽們忙著準備飯菜;爸爸們忙著從各自的家里搬出桌椅擺放,,一個面龐雖稚氣但卻已經(jīng)出落得楚楚動人的姑娘——她正是院子里顏值擔(dān)當(dāng)NO.1+學(xué)力擔(dān)當(dāng)NO.1的杜家大女兒杜曉鑰——指揮著一個年齡略小的弟弟把每個凳子都擺得正得不能再正為止,。
白羽家的半陽臺上,六位高中生模樣的少年齊刷刷在被子上趴成一排,,一人手上端著一本《灌籃高手》,。
空中12條腿緩緩搖晃著,廣播里傳出悠揚的樂聲:
“when i was young i listen to the radio,, waiting for my favorite songs,,when it plays i sing alone it makes me…滋滋滋啦……”
“哦喲,又沒信號了,!”楚云開撅著嘴皺著眉頭,,“項東哥……”
“哦哦……”離收音機最近的項東一邊答應(yīng)著,一邊伸出了左腳,。
楚云開見狀把手中的漫畫一丟,,“切,還能再懶點嘛,,就不知道自己起身弄一下,!”。
她轉(zhuǎn)身站起來走到項東伸出的腳和收音機前,,拿手在鼻子前拼命扇了扇,。
而后,一邊小心翼翼地捏住項東的褲腿,,一邊將已經(jīng)拉到最長的收音機天線的頭夾入項東的大腳拇指和腳食指之間,。
“Every shalala every wo’ wo still shines……”所有的腿又開始跟隨節(jié)奏搖晃,“Every shing-a-ling-a-ling that……”
聽著音樂一時忘形的項東同學(xué),,突然一腳將收音機甩了出去,。
收音機在空中畫著優(yōu)美的弧線,伴隨著大家驚恐的面部表情,,“they’re starting to sing ……“
隨著“嘣的”一聲悶響,,收音機卡在了“so fine”這句,,完美的終結(jié)——對收音機、對歌曲,、也是對陽臺上這六人,。
“這到底是哪個兔崽子干的好事!”楚爸一口咽下嘴里飛進來的一只鵪鶉蛋,,瞪著手中爭端著的一碗全家福,,以及剛剛加入的新料——收音機,一邊摸著一臉的湯,,一邊怒吼,。
“哎喲,怎么搞的,?!背屢粋€箭步?jīng)_上來,拿圍裙擦著楚爸頭上的菠菜葉子和臉上的火腿,,“孩子們趕緊都下來了,,”楚媽喊道:“幫忙放下碗筷,菜都弄好了,,客人馬上也都就到了,!”
隨著哦的一聲,闖禍的少年們一窩蜂從陽臺上涌下來,,七七八八擺起了碗筷。
一個五官俊美,,面容清瘦的白面書生放下手中的書,,從房里推門出來,頎長健碩的身材引人側(cè)目,,光潔的面龐上,,是鮮紅飽滿的唇,唇邊探頭探腦地伸出一些稀疏的胡須,,迎著陽光,,就像是一顆剛摘下的白桃兒,帶著新鮮挺直的絨毛——整個就是一個行走的美男子??!
杜家大公子、院子里第一個上大學(xué),、而且是清華大學(xué)的玉樹臨風(fēng)的杜曉風(fēng)同學(xué)——本次升學(xué)宴的主角,。
舒慧姑娘拿胳膊肘悄悄捅了捅楚云開,兩個人花癡一樣頭挨頭,,一邊偷偷瞟著杜曉楓,,一邊咽著口水,。
也難怪,試問這樣的哥哥,,天下有誰能不愛,?
酒席間。
八個高中生擠在一桌,。
男生頭碰頭,,指使杜曉雨去偷他爸腳底下的啤酒:
“一瓶就好,曉雨,?!表棖|使著眼色,拿嘴努著杜父腳下的一瓶開了蓋的啤酒,。
曉雨撓著頭,,一臉被逼無奈且生無可戀的樣子,貓下腰,,一步步接近酒瓶,,伸出的手眼看就夠著了,馬上任務(wù)完成,。
“啪”杜父發(fā)現(xiàn)了桌子底下的杜曉雨,,一巴掌拍到了腦袋上,“干什么呢,!還想偷酒喝是怎么的,?還未成年呢小子!”
杜曉雨委屈的看著老爸,,又看看一直在使眼色的項東他們仨,,憋著口氣,爬回到自己座位上,,那哥仨這才作罷,,饒過了曉雨。
“晚上我們?nèi)チ锉??”項東提議,。
“不好!”楚云開嘟著嘴,,“明知道就我不會,,你們還要溜冰!”
“哎呀,,這個死丫頭又開始叨叨,,”項東轉(zhuǎn)身拍拍弟弟的肩膀沖著楚云開說:“今晚教你學(xué)溜冰的事包在我弟身上了!”
“憑什么讓我教她,!”項遠交叉手臂,,表示不滿,。
“憑什么?你這小子,?!表棖|抬起手作要打人狀:“你哥拜托你這么點兒事兒怎么了?再說院兒里除了曉風(fēng)哥之外,,你和白羽的溜冰技術(shù)是第二的,。那能讓咱白羽去教嗎?我們白羽的寶貝手要是被云開那笨丫頭給弄傷了那能行嗎,?”
“切,。”項遠一臉不服氣,,卻也無話可說,,算是認命同意了。
“我會,!可是……爸媽晚上不讓出門……”舒慧氣餒的整個人趴在桌上,。
“沒關(guān)系,不差你一個,,”項遠轉(zhuǎn)向逐個看向每個人:“就這么說定了,,大家都不許食言放鴿子哦!6點半我們準時出發(fā),!”
“石鹽,?我還石油呢!”楚天闊嘟囔著,。
“讓你貧,!”項東啪一掌打在楚天闊腦袋上,打得楚天闊齜牙咧嘴,。
溜冰場內(nèi),音響里震耳欲聾地放著beyond的《海闊天空》:
“原諒我這一生不羈放縱愛自由,,
也會怕有一天會跌倒,,
背棄了理想誰人都可以,
哪會怕有一天只你共我……”
“哇,!這么多人,!”楚云開嘆道。
楚天闊:“人多……”
項遠:“味道大,?!?p> 紫色的燈光照得每個人的牙齒白的發(fā)亮;楚云開一路齜著牙,,嚇唬身后的白羽,。
項東他們幾個才穿好溜冰鞋,,就聽到一陣驚呼,原來曉風(fēng)大哥已經(jīng)開始個人花樣滑了,,伴隨著曉風(fēng)大哥震懾全場的“輪滑表演”,,背景音樂似乎像看透了一旁花癡樣楚云開和舒慧的心一樣,早已唱起了《喜歡你》:
“……愿你此刻可會知,,
是我衷心的說聲,。”
緊接著,,全場人在同一時刻合唱起來:
“喜歡你,!
那雙眼動人,
笑聲更迷人,,
愿再可,,輕撫你
那可愛面容,
挽手說夢話,,
像昨天,,你共我……”
“欸!擦擦口水,,真是丟人,。我說你今天到底學(xué)不學(xué)?”項遠不耐煩地沖著看得發(fā)呆的楚云開嚷道,。
“學(xué)學(xué),,當(dāng)然要學(xué)啦!”楚云開拿袖子擦擦口水,,扶著臺子小心翼翼地站起身來,,往前走了兩步“咚隆”一聲,整個人往后平仰在項遠腳下,,項遠叉著手臂,,一臉嫌棄地搖頭嘆氣。
項遠覺得自己耐心用盡了,,然而已經(jīng)答應(yīng)了哥哥,,所以硬著頭皮整個晚上都在和不斷摔跤的楚云開“作斗爭”。
跌跌撞撞中,,楚云開還真的小有進步,,可以顫悠悠地滑兩步。
項遠叉著手倚著圍欄一副不屑一顧的樣子看著楚云開,,突然云開的左邊滑來一個速度非??斓哪猩嵋幌聫某崎_左側(cè)蹭了過去,。
楚云開眼看馬上挪到項遠身邊的,,一下沒站穩(wěn),,整個撲向項遠。
項遠下意識的傾身伸手扶住楚云開,,因為慣性兩人一下緊緊地撞著抱在了一起,。
“哇!”溜冰場一隅哄聲四起,,一群男生吹起了口哨,,引得整個場內(nèi)瞬間口哨聲四起。
遠處的白羽聞聲看過來,,神情讓人難以琢磨,。
楚云開尷尬地從項遠懷里掙扎著站好,結(jié)果因為緊張,,腳底一滑又重新?lián)涞乖陧椷h身上,,場內(nèi)又一直口哨和喧嘩。
楚云開氣惱地摔開項遠的手,,自己扶著圍欄以龜速向出口的休息區(qū)走去,。
“親愛的顧客朋友們,溜冰場營業(yè)時間馬上就結(jié)束了,;親愛的顧客朋友們,,溜冰場營業(yè)時間馬上就結(jié)束了?!?p> 大家都一窩蜂地撲向休息區(qū)脫鞋,、換鞋,準備回家,。
楚云開非常開心地一邊哼歌,,一邊笨手笨腳解著旱冰鞋。
忽然發(fā)現(xiàn)之前擁擠在身邊的無數(shù)雙腿都沒有了,,周圍瞬時安靜下來,;她猛的抬頭一看,朋友們叉腰叉手地看著她,。
“哎喲,,哎喲,”楚云開一緊張,,腳也開始抽筋,她雙手抱著襪子掉了一半的右腳,,不知道該怎么辦,。
“腳往上彎,這樣往上,?!卑子鹨贿呎f,,一邊用手作示范,向楚云開示意,。
“?。堪,??哪樣?哎喲媽呀,,疼死我了,。”楚云開語無倫次,。
白羽干著急,,呼的一下蹲下身子,一把拉掉半截的襪子,,把楚云開的腳往上按壓,。
“哎喲,干什么呢白羽,!”眾人一臉嫌棄,。
“白羽啊,!趕緊放開,,不要臟了鋼琴王子的圣潔玉手啊,!”楚天闊喊道:“你知不知道她的腳比我的還臭,!”
“切!”楚云開本來突然被白羽抓住腳感到有些不自在,,聽她哥這么一說,,不好意思的感覺瞬間全無,“誰的腳比你的臭,?你是院里有名的臭腳第一人好嗎,!”
白羽沖楚云開露齒一笑:“腳好了嗎?不抽筋了嗎,?”
“嗯嗯,,好了耶,真神奇,,白羽是有雙神手?。 背崎_樂呵呵甩著腿。
“每次我腳抽筋,,我媽都幫我這樣掰兩下就好了,。”白羽呵呵地樂著說道,。
“腳抽筋,?你怎么是腳抽筋,不應(yīng)該是手么,?”項遠揶揄道,,“難道你平常背著我們都是用腳彈琴的么?”
“欸,,就你貧,!”項東隨手給了弟弟一掌。
“??!啊,!我錯了,!可是怎么辦,我腳也抽筋了啊白羽,!”項遠一邊捂著胸口嗷嗷叫,,一邊抬起右腳做難受狀,“快來,!快來,!也幫我按下!”
“唉,,真是有病?。 薄斑@病沒治了項遠,?!北娙藷o視作怪的項遠,一并離開……
心動很多時候只是一時的感覺,,但愛卻是無數(shù)的行動,。
當(dāng)我們愛一個人,就忍不住為對方做更多,、做再多,,只怕自己給的還不夠。
我們把心挖出來,,一直挖一直挖,,直至掏空每個角落,,直到連放自己的位置都沒有,而后將對方穩(wěn)穩(wěn)地安放在我們心內(nèi),,并決定,無論如何都要用自己這顆柔軟的心來堅定地守護他們,。
轉(zhuǎn)眼暑期就過去,,又到了快開學(xué)的時間。
白羽家,,正和媽媽一起吃著早飯,,電視正播報著新聞:
“8月31日,英國戴安娜王妃因車禍喪生巴黎……”
“唉,,這么年輕就……”白羽的媽媽嘆氣,,“人生無常繞過誰呢?貧民百姓,、國王公主都一樣……”
白羽知道媽媽又想起了過世的爸爸,,放下筷子,握住了媽媽的手,。
“嗨,,瞧我這一大早的,”白羽媽擦了擦眼角,,“兒子啊,,快點吃吧,一會兒不是還要去送曉風(fēng)嗎,?!?p> “嗯?!卑子鸫鸬?,一邊草草把碗里的面條吃完。
早飯時間一過,,全院人齊齊聚在杜家門口,,為第一位考上大學(xué)的杜家長子杜曉風(fēng)送行。
曉風(fēng)爸背著一床被子,,曉風(fēng)拎著一個箱子,,剛從屋里出來,腳跟還沒站穩(wěn),,“杜伯,,這個我替您先背著?!表棖|一把奪過杜爸扛在肩上的被子,。
“哥,這個我先推著”,項遠把杜曉風(fēng)手中的行李箱接了過來,。
“就大哥跟著曉風(fēng)去就可以了,?”舒慧老爸不放心的問到。
“是,,曉風(fēng)不讓我跟著去,,說有他爸去就行了?!倍艐寢屨f道,,一邊拿起來袖籠擦擦濕潤的眼角。
一群玩伴跟著杜家一家人從箱子里走到路口,,汽車正好從遠處緩緩開來,。
“這是我媽讓我給你帶在路上吃的甘蔗?!背崎_把手上切好的甘蔗遞給杜曉風(fēng),。
“這是我媽讓我拿給哥臘肉,做好的,,可以直接吃,。”舒慧遞過來袋子,。
“這個給你,。”項遠塞給杜曉風(fēng)一袋子吃的,。
“這是我媽做的辣魚塊,,知道曉風(fēng)哥愛吃辣,所以放了特別多的辣椒,?!卑子鸢岩淮郁~塊遞給杜曉風(fēng)。
曉風(fēng)象一個掛滿了塑料袋的木頭樁子,,愣愣地站著,。氣氛陡然變得傷感起來。
杜爸爸從項東手中背過被子,;杜曉風(fēng)從項遠手中接過箱子,。
“媽,我走了,,曉鑰,、曉雨,我不在的時候,,照顧好咱媽和咱爸,?!?p> “嗯,哥你放心吧,!”曉鑰和曉雨眼淚在眼眶打轉(zhuǎn),。
“曉風(fēng)哥你放心吧!你不在家的時候,,我們都替你照顧好他們的,!”項東拍拍曉風(fēng)的胳膊。
“哎喲,,又不是不回來了,”楚天闊一副沒心沒肺的樣子說道:“還有周末呢,!假期呢,!哥,沒那么遠了,!有事兒隨時回來,!”
“嗯?!睍燥L(fēng)悶悶地答道,。
“曉風(fēng)哥再見!”楚云開和舒慧已經(jīng)抽抽嗒嗒地在后面掉眼淚,,一邊萬分不舍地和心目中的男神揮手告別,。
載著曉風(fēng)和他爸爸的車緩緩開動起來。
曉風(fēng)媽媽在后面追了過去:“沒錢記得打電話??!衣服沒空洗周末帶回家來!”
車上的曉風(fēng)探頭出來,,在風(fēng)里向母親點著頭,,搖著手。
曉風(fēng)媽忍不住哭得稀里嘩啦,,“長這么大還是頭一次離開家呢,。”
車上,,曉風(fēng)轉(zhuǎn)過身,,背著爸爸擦著不斷涌出的淚水。
“長這么大,,他也是第一次離開我們?。 表棖|說著也忍不住要掉眼淚,。
年少時我們都盼著快快長大,,卻不知,,長大往往也意味著人生許許多多分離與無奈的開始。
少年時,,每一天都是嶄新的存在,;成年后,卻一不小心將每一天都過成了昨天的副本,。
我們將自己埋在一切的瑣碎與稀疏平常里,,活得如此理所當(dāng)然,甚至有些乏味討厭,,甚至讓人怨念叢生,。
然而,即便是當(dāng)下的每一個碎片,、煩惱乃至無聊,,都是我們一生一次的生命中,最獨一無二,、且無法復(fù)刻的珍貴瞬間,。
當(dāng)我們按下暫停鍵,扒開喋喋不休,、冗長繁瑣,,沿著日子這條河蜿蜒回溯,我們才會驚喜地發(fā)現(xiàn)這一路上積淀的情感的黃金,。
正是這些黃金,,讓我們在三十、四十乃至生命終結(jié)時刻再回想少年時,,會感激,、會流淚,會贊嘆一聲:
人的一生,,是多么地珍貴且值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