錢愛偉救人心切,,理由冠冕堂皇,,“對年輕人,只要愿意改錯,,還是要給人機會的,。要不然,,這一輩子就毀了!我們一貫的態(tài)度,,還是治病救人,、懲前毖后的嘛!”
知識分子的爭執(zhí),,不像街頭潑婦罵街那樣臉紅脖子粗,,都是輕言細語,甚至還面帶微笑,,講道理,、擺事實,有時候還要引經(jīng)據(jù)典,。侯江濤見爭執(zhí)不下,,自己這個主持會議的黨高官該出來拍板定奪了。侯江濤說:“按照組織原則,,大家舉手表決,。錢副院長與江恒錦有特定關系,請回避表決,?!?p> 錢愛偉無奈,只得起身離開會議室,,走之前,,他還不忘向大家抱拳作揖。黨委班子成員10人,,黨高官末位表態(tài),,錢愛偉回避,,舉手表決的結果是4:4,最終結果如何,,要看侯江濤的意見,。大家的目光,都聚集到侯江濤身上,。
侯江濤表態(tài)之前,,意味深長地看了周斯綿一眼,恰好與周斯綿的目光交集到一起,。侯江濤喝了一口茶,,不慌不忙地發(fā)表自己的觀點,他認為,,有些事情,,大家要學會區(qū)別情況、分類處理,,不宜一把尺子量到底,,不要能搞一棍子打死那一套。具體到江恒錦這件事來說,,事情可大可小,,錢還給醫(yī)院了,就可以定性為挪用公款,,或者數(shù)額巨大還不出來,,又或者攜款潛逃,就是貪污公款,,定性不同,,責任不同,處理的方法不同,。
侯江濤的話,,周斯綿聽出了話里有話,他覺得有必要制止一下侯江濤,,不能讓他把大家的思想帶跑了,,一動不動地盯著侯江濤看,意思是,,我要說話,。侯江濤掃視了他一眼,沒有理會他眼神里的傳遞出來的信號,,說道:“我同意錢愛偉副院長的觀點,,我們還是要本著治病救人、懲前毖后的原則,給人改過自新的機會,。試想,,有幾個人年輕的時候沒有犯過錯誤?如果不管事件大小,,一味追求公平,,那我們毀掉的不僅僅是一個年輕人,而是一個家庭,?!?p> 周斯綿感到所有的副職都在看他的笑話,侯江濤還在發(fā)表高見,。最后的決議有七條:第一,,限定江恒錦三天之內如數(shù)返還挪用的公款;第二,,江恒錦調離收費員崗位,,回家待崗三個月,專門學習《憲法》和《刑法》,,三個月后,,由監(jiān)察室和黨委辦公室請人命題,,進行閉卷考試,,考試合格重新安排其他崗位上崗;第三,,責成江恒錦在全院職工大會上作檢討,;第四,監(jiān)察室牽頭,,依據(jù)相關黨紀政紀規(guī)定,,對江恒錦形成書面處理意見;第五,,扣除分管財務副院長錢愛偉半年績效工資,,向院黨委會作出深刻檢討;第六,,扣除主持財務科工作的副科長半年績效工資,;第七,以貫徹落實《會計法》為重點,,在全院財務人員中開展大排查,、大整頓、大提升專項行動,,希望此案對大家有所觸動,,有所提升。
會后,,侯江濤走進周斯綿辦公室,,周斯綿正在發(fā)呆,。侯江濤咳嗽一聲,周斯綿并未搭理,,侯江濤也不看他,,自顧自說話,“我知道你心里有想法,??墒牵坏┪覀儓缶?,整個事件的性質就會從挪用公款變成貪污公款,,貪污公款五千元就可以立案,挪用公款只要數(shù)額不大,、影響不惡劣,,只要把錢退回來,醫(yī)院可以采取組織措施,、行政措施和紀律措施,。”
侯江濤沒有說那些“兩害相權取其輕,,兩利相權取其重”的大道理,,他想,周斯綿應該會懂,,不需要他手把手去教,,自己當前要做的,就是用實際行動影響周斯綿,,讓他學會用領導思維,、全局思維考慮問題,不能一味地“嚴”字當頭,,而是寬嚴相濟,、分類處理。
“我并不是想整人,,而是想借機整肅財務工作隊伍,,起到正風肅紀的作用。你這樣處理,,我想不通咧,!”周斯綿的目光在窗外綿綿的冬雨中沖刷,他想,,如果這種沖刷,,能讓自己的心靈得到片刻的寧靜,讓自己把這個世界看個透徹,也未嘗不可,。
“周院長,,我們可以設身處地想一想,如果把江恒錦抓了,,判了,,他就是有污點的人了,這輩子可能就毀了,?!焙罱瓭f,“我希望,,我們的決策既要保持公平公正,,還要有人性化?!庇械念I導,,一天到晚倡導“人性化”管理,結果自己在做決策的時候,,將人性化的理念拋到了腦后,,一套做一套,讓醫(yī)院職工無所適從,。
周斯綿的目光好像被冬雨淋得清澈透明,,轉回來看侯江濤的時候,眸子里閃著純凈的光芒,,他說:“這些道理我懂,,但我還是想不明白,你怎么會突然偏向錢愛偉,?你不是說堅定支持我的決定嗎?”
侯江濤說:“過段時間,,就能知道我們今天的決策,,絕對是挽救了一個年輕人。這不是用金錢能衡量的,。你只知道江恒錦兩個月挪用四萬八千元公款,,你不知道的是,他的媽媽現(xiàn)在還躺在床上——已經(jīng)癱瘓十年了,!”
周斯綿說:“母親癱瘓不是免責的必然條款,,每個人都應該對自己的行為負責?!彼麚?,這種無原則的“人性化”,會讓職工認為錢副院長在包庇,醫(yī)院黨委班子成員在包庇,,醫(yī)院又會滋生新的歪風邪氣,。
錢愛偉恰巧從周斯綿辦公室經(jīng)過,他覺得侯江濤的內心還是偏向自己的,,周斯綿就是個“管理上的二愣子”,,啥都不懂。他邁著四方步,,跺進周斯綿辦公室,,打斷了侯江濤和周斯綿的對話,說:“人家愿意怎么想就怎么想,,我左右不了,。我只想做一個長輩該做的事?!?p> 侯江濤白了錢愛偉一眼,,說:“錢愛偉,你這個人最大的毛病就是得理不饒人,。你知道《增廣賢文》中有句話是這么說的:饒人不是癡漢,,癡漢不會饒人。當了這么多年領導干部,,胸懷也該寬廣一些了吧,!”
錢愛偉“哈哈”大笑,將眼淚都笑出來了,,將周斯綿的雞皮疙瘩也笑出來了,,“侯書記說得有道理,但是有些事不是想放下就能放下的,。你一天到晚唱高調,,講大道理,周斯綿聽你的嗎,?他剛才不是還在教訓你嗎,?”
被錢愛偉這么直白的回應,侯江濤先是愣了一下,,繼而平靜地說,,“我們肩上的擔子很重,劉志和遺毒還在禍害醫(yī)院,,人心散了,,思想亂了,班子各自為政了,,醫(yī)院怎么發(fā)展,?怎么可能想干事,、干成事、成大事,?”侯江濤摸著自己頭上的“柵欄”說,,“我建議,斯綿,,你姿態(tài)高一點,,愛偉,你胸懷寬一點,,大家相互支持,,相互補臺,相互配合,,我們戮力同心,,推動醫(yī)院發(fā)展!”
“握個手吧,?!敝芩咕d說著,將手伸到錢愛偉面前,。
錢愛偉瞥了一眼,,冷著臉,“哼”了一聲,,轉身離去,,留下兩個人愣在冬天的風霜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