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元五十六年深秋
彼時,還未登上皇位的玉單臨與兩位皇子,,還有當時的幾位年少好友一道去北信,,途徑嵐陽時,,見嵐陽江風光無限好,,便租了船舫游行,。
一路順水南下,,期間,,只見一艘較小的船舫上傳來琴聲,那琴聲入耳悠揚,,似泉泉流水,,清逸無拘,又如寒冬臘月里狂嘯的西風,。時而縹緲,,時而高聳入云,時而沉穩(wěn),,時而激蕩,。如江河入大海,如山崩匯流,。
四人皆被那琴音迷住,,站在船尾沉浸其中,待琴音漸消,,遠處飄來一艘紅色漆木的船舫。
遠遠望去,,只見船頭上,,一身紫紅色衣衫的少女正在收琴,那便是年少的宋芷秋。正巧,,她也要去北信,,卻不知所去為何。
“二哥,,你說這少女是哪家的小姐,?竟將一曲《攢秋》彈得如此清新脫俗又宏偉大氣?!绷首佑袷掋迨种心弥凵惹脫粽菩?,不免心下好奇道。
“能將這種平常百姓彈奏的曲子彈出另一番風味卻又不艷俗,,曲高和寡,,聲震林木,旋律歡暢雄壯,,想不到那少女看著年紀不大,,造詣已然超越我們當中最好的那一個?!庇駟闻R不免對她突生好感,,開口也是極盡贊美之詞。
“不如我們停下來等等她,,我想看看這樣的人到底長得如何,?是不是艷驚眾人?!庇袷掋逡呀?jīng)急不可耐地想要瞧一瞧宋芷秋的面容,。
玉單臨卻沒有應答,只是靜靜地看著遠處船頭上的少女收了琴,,又整理儀容后方才轉(zhuǎn)身進了船,。
良久,玉單臨才對著微涼的秋風吐出一句,,“你一個堂堂皇子怎么能為了一睹芳容做出如此有失禮節(jié)的事,。”
玉蕭沐看著遠處的山巒疊嶂隱匿在云霧之中,,嘴角上揚,,微微一笑,開口質(zhì)疑道,,“二哥,,難不成你就沒有言下之意?”
“是??!玉兄難道真的沒有如此想法,?”右邊的沈珺也一臉笑意地看著那不遠處的船舫開口。
云霧朦朧,,山清水秀,,偶有白鷺上青天,船舫順水緩緩而動,,玉單臨不愿與他們多爭口舌之快,,便轉(zhuǎn)身進了船。
外面?zhèn)鱽韼讉€少年的談話,,笑聲連連,,玉單臨的心思卻停留在剛才那一曲《攢秋》里,仿佛余音猶在耳邊回響不絕,。
直到日落西山,,星河閃爍,彎月掛在枝頭,,原本平靜的嵐陽江上卻因為一場誤會,,讓他們相遇。
玉單臨正坐在二樓的船間里舉著一札手記認真琢磨,,卻忽然聽到外面?zhèn)鱽淼某臭[聲,。
“來人啊,!有人落水了,。”
“小姐……小姐……”
“快……快救人,!”
“小姐……”
玉單臨皺了皺眉,,對外面?zhèn)鱽淼哪切┞曇纛H為不悅,卻也只好放下手里的手記走了出去,,來到船尾,,只見夜色當中,悠悠江水里有人正撲騰著上下浮沉,。
“小姐……小姐……”只聽對面的船舫里傳來一聲聲著急的呼喊聲,。
玉單臨定睛一看,這不是宋芷秋身邊的婢女嘛,!再看向浮出水面的一角紫紅色衣衫,。
未等其他人回過神來,玉單臨已經(jīng)腳尖輕點,,身形微晃直至江面上空,,他伸手拉住那落水的少女往自己懷里一帶,然后旋身飛躍便落在了少女的船舫上,。
身形落定,,玉單臨看著懷里因為嗆水已經(jīng)昏厥過去的少女,,一襲紫紅色的煙衫羅裙此時正濕漉漉的緊貼在那膚如凝脂的身上,,勾勒出已經(jīng)發(fā)育完全的身姿,。眼眸微閉,朱唇微抿,,面容蒼白,,毫無血色,看來是在那寒冷的江水之中掙扎了許久,。
“小姐,,”此時,只有十六歲的冬玉滿臉擔憂地迎上前來,,著急地開口,。
“你家小姐無事,只是嗆水暈了過去,,先給她換身干凈的衣裳,,待會兒我讓大夫過來看看?!庇駟闻R說著,,將懷里的宋芷秋一把抱起匆忙進了里間,隨后又急忙走了出來關上門,。
……
房間里,,冬玉已經(jīng)給宋芷秋換好了衣裙,只是她現(xiàn)下還未清醒過來,,這時,,已經(jīng)換好衣衫的玉單臨領著大夫走了進來。
冬玉看著為自家小姐診治的大夫,,一臉著急,,“大夫,我家小姐怎么樣了,?”
大夫診了脈,,又望向宋芷秋的面容,未了,,才起身道,,“這位小姐無大礙,只是深秋季節(jié)江水冰冷,,小姐又在水下許久,,是以寒氣入體,恐沒那么快醒來,?!?p> “小姐……”冬玉一聽,,忙走到床邊喊道。
“你好生照顧著,,晚些我讓人給你抓了藥送來,。”玉單臨站在一旁開口,,眼神卻一直未離開過床上的人,。
“多謝公子的救命之恩?!倍衲四ㄑ劢巧系臏I水,,轉(zhuǎn)過身來,屈膝行禮道謝,。
玉單臨收回目光,,看著眼前的冬玉,心下不解,,便開口問道,,“只是好好的,你家小姐為何會突然落水,?”
“公子有所不知,,適才我家小姐正準備更衣沐浴,卻不想有一賊人竟在門外偷窺,,我家小姐察覺追出來時,,正好伸手拉住那賊人的衣角,卻不想那賊人一個轉(zhuǎn)身用力一扯,,我家小姐站得不穩(wěn),,便掉下水里?!倍翊故?,言語間看向床上的宋芷秋,然后走到床頭處拿起一片青色的衣衫碎片走到玉單臨面前遞了過去,,憤憤不平道,,“這便是小姐從那賊人身上扯下來的,剛剛我替小姐換衣裳時從小姐手上發(fā)現(xiàn)的,?!?p> 玉單臨接過那片衣衫拿在手里看了一眼,心下便知冬玉嘴里的賊人是誰了,。
“嗯,,你好好照顧你家小姐,我還有事便先回去了,,適才我已經(jīng)讓人將你們的船舫與我們的靠在一起,,若有事便可遣人過來告知我一聲,。”玉單臨朝著冬玉囑咐完,,便轉(zhuǎn)身離開,,走到船外,他的臉色已是陰沉不已,。
回到房門外,,玉蕭沐早已在里面等候,見到玉單臨出現(xiàn),,忙上前滿臉堆笑道,“二哥,,你回來了,。”
“你看看你干的好事,!”玉單臨一見他,,便甩手冷冷地開口。
“二哥,,我只是好奇,,”玉蕭沐見他發(fā)怒,忙低下頭,,一臉幽怨,。
“六弟,你這般做法與那強盜有何區(qū)別,?你真的是把皇家臉面都丟盡了,,如今那船上的人因為你落了風寒,若是她再看見了你的臉,,回去父皇定會罰你,,到時你可不要后悔?!庇駟闻R冷冰冰地開口,,面色肅嚴,語氣凜冽,。
“二哥,,我知道錯了,我以后不敢了,,求你別說出去,。”玉蕭沐拉住玉單臨那寬大垂下的衣袖一臉已然知錯的模樣,。
“你若是小孩心性也就罷了,,可你居然去偷窺人家沐浴,,若是被人知道了,人家一個清清白白的姑娘要怎么去面對那些流言蜚語,?!庇駟闻R抽回自己的衣袖,走進門去,,坐在矮桌旁,。“這幾日你便老實待在我身邊,,不許胡亂造事,。”
“我知道了,?!庇袷掋妩c了點頭,將手里的折扇別在腰間,,走上去前去,,“二哥,那……”
“閉嘴,,”玉蕭沐還想再多問些什么,,卻被玉單臨打斷,見自家皇兄面色凝重,,玉蕭沐冷不丁地冒出一句,,“二哥,你不會是在意那船舫上的人吧,!”
玉單臨緩緩抬眸,,掩去眼里的凝重,冷冷道,,“好好看你的書去,。”
“哦,,”玉蕭沐沒聽到自家皇兄回答自己的問題,,只好失望地走出門去。
……
一連三日,,玉單臨都派人送去極好的藥材,,卻一直不見宋芷秋好轉(zhuǎn),每日前去看望,,也只是從冬玉的嘴里知曉一些情況,。
“冬玉,你家小姐如何了?”玉單臨站在房門外朝著不遠處端著藥碗走來的冬玉問道,。
冬玉見到他,,忙上前站住,屈膝行禮,,恭敬道,,“多謝公子關心,我家小姐如今高熱已退,,早些時候有醒來,,只是現(xiàn)下又睡著了?!?p> “那便好,,不知你家小姐如何稱呼?”玉單臨轉(zhuǎn)眼望了一下里面,,又開口詢問,。
“公子,我家小姐是……”
“冬玉,。”
冬玉正準備開口告知玉單臨她們的身份,,卻不想里面?zhèn)鱽砹怂诬魄锏慕泻奥暋?p> “小姐,,”冬玉忙端著藥碗走了進去。
“咳咳……咳咳,,”玉單臨聽著那有些虛弱地連咳聲,,正準備抬腳走進去,卻被里面?zhèn)鱽淼脑捳Z打住,,“公子請回吧,!”
“小女不過是平常百姓的人家,無身世顯赫,,若公子不想小女日后被流言蜚語所垢,,便請公子讓那人把這事忘了,萬不可再提,,小女只當是自己不小心落水,。”虛弱且疏離淡漠的聲音,,玉單臨就站在門外聽著,,語畢,玉單臨終是頓了一會兒才轉(zhuǎn)身離開,。
原來她知道那偷看自己更衣沐浴的人是誰,。玉單臨想著,終是搖了搖頭,腳步越發(fā)快地離開了她們的船舫,。
沒曾想,,第二日破曉時分,他才知她們已然離去,,去了哪他卻是不知,,只知,這嵐陽江上再沒了那縈繞于耳的琴音,,再沒了那一抹紫紅衣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