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明朝,除了作為貨幣的黃金白銀,要說什么東西值錢,,那非屬西域香料和陶瓷。
西域香料主要來自他國朝貢,,除了皇親國戚之外,一般的官員和富貴人家都不一定用得起,;
而陶瓷雖然是本土自產(chǎn),,官府卻管制嚴(yán)格,真正值錢精致的細(xì)瓷只允許官窯燒制,,由皇室賞賜給有功之臣,,并且禁止流入市場交易,至于民間私窯,,則只能燒制普通百姓使用的粗瓷,。
不過,有需求就會有市場,,有市場就必然有不怕死的來賺這個錢。
大明雖然明令禁止,,但在景德鎮(zhèn),,細(xì)瓷的地下生產(chǎn)和交易卻屢禁不止,隨著這幾年需求暴增,,謀利者已經(jīng)開始形成地下商會,,收買當(dāng)?shù)毓賳T了。
此時在屋外敲門的徐廣,,正是這個地下商會中的成員,,他是個燒窯高手。
王毅之所以認(rèn)識他,,是因為王毅也加入了這個地下商會……
具體的原因王毅也不是很清楚,,只能從小穎口中大致推斷出,這個身體的前任主人,,并不像表面上那般老實,。
在王家遭遇變故之后,他也學(xué)會了成長和隱忍,,甚至選擇了一條和長輩們完全不一樣的路……
吱——
隨著小穎把門打開,,一個和王毅年紀(jì)相仿,,但身形略瘦,皮膚黝黑頭發(fā)凌亂,,看起來有點不修邊幅的男子出現(xiàn)在了王毅的視線中,。
看到王毅后,他表情微微愣了愣,,隨后有些激動地走上前,,用粗狂的聲音說道:“王哥,你什么時候醒啦,?”
“老爺下午剛醒,。”沒等王毅開口,,小穎倒是搶先一步幫他回答了,。
“哦?小穎妹妹……方才徐某一時激動,,竟然沒看到你,。”徐廣立即朝小穎拱了拱手,,然后立馬又拉著王毅問道,,“感覺如何,身體可還有異恙,?”
一個從沒見過的同性拉著自己的手噓寒問暖,,讓王毅渾身都有點不自在。
他努力擠出一絲笑容:“應(yīng)該沒事了,,多謝徐老弟關(guān)心,。”
聽到王毅的回答,,徐廣不由又是一愣,,隨后用力地拍了拍王毅的肩膀:“嘿,都是自家兄弟,,王哥什么時候這么見外了,?”
徐廣的力氣很大,拍得王毅差點就沒站穩(wěn)身子,。
估計應(yīng)該是他的的表達有問題,,讓徐廣覺得見外了,為了避免再度引他生疑,,王毅只是笑了笑,,沒再說什么。
好在徐廣也只當(dāng)王毅對他開了個玩笑,,很快就轉(zhuǎn)移了話題:“我來看看后院的這批貨燒得怎么樣了,。王大哥這段時間臥病在床可能有所不知,,最近風(fēng)聲有點緊,那邊要的貨又越來越多,,我看再這么下去早晚得出事,,彪哥又……算了,我先去看看這批貨燒得怎么樣了,?!?p> 徐廣說完,便很自來熟地朝著后院走去,,王毅站在原地,,看了看徐廣的背影,扭頭對小穎問道:“以前我是怎么叫他的,?”
小穎臉色不由微紅,,低著頭小聲說道:“老二?!?p> 王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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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家后院就有個私窯的事,,小穎下午就和王毅提過。
私窯是徐廣獨自打造出來的,,專門用來研究新的燒制工藝,,涉及到前沿工藝的東西,不管在哪個朝代都是敏感的,,因此需要一個相對安全的地方,。
于是在整個商會中,負(fù)責(zé)幫商會與官府接觸的王毅,,順理成章地接下了這個差事,。
畢竟有衙役的身份,只要現(xiàn)在的官老爺沒換,,他家被查處的可能性是最低的。
下午聽到這個私窯的存在后,,王毅還饒有興致地去看了看,,但沒看出什么名堂。
這會徐廣來了,,正好可以見識一下,,曾經(jīng)號稱等價黃金的景德鎮(zhèn)陶瓷是如何燒制出來的。
兩人來到后院,,這里空間不大,,中間立著個像壁爐一樣的小土堆,兩邊各擺了兩排木架,。
此時徐廣正從窯洞里取出一個瓷盤,,隨后把瓷盤舉起,,仔細(xì)端詳了片刻,然后搖了搖頭,,失望地放在了盤邊的木架上,,檢查下一個瓷器。
王毅走了過去,,拿起剛剛的瓷盤看了起來,。
這個瓷盤呈扁圓狀,厚度均勻,,內(nèi)外繪有青花裝飾,,施以白釉,整體質(zhì)地瑩潤泛青,,即便以現(xiàn)代人的眼光來看,,也是一件不可多得的精致陶瓷。
對于王毅這個門外漢,,肯定是看不出有什么值得失望的,。
徐廣又依次從窯洞里取出了四個瓷器,表情一直都很專注,。
待他檢查完后,,王毅才終于忍不住開口問道:“這些瓷器看上去不是挺好的嗎?”
“好,?”
徐廣不屑地撇了撇嘴:“你就別安慰我了,,這次雖然比上次好一點,但比起手工拉的胚,,這簡直就是垃圾……你側(cè)著這瓷瓶表面,,尤其是里面和底部,坑坑洼洼地一點都不平整,?!?p> 說完他一屁股坐在旁邊的石板上,也不管上面的一層灰,。
王毅接過他手中的大瓷瓶,,又仔細(xì)觀察了一番,果然發(fā)現(xiàn)了徐廣說的問題,,剛剛沒發(fā)現(xiàn)是因為這些問題大部分都被表面的釉層掩蓋了,。
王毅對此也不知說什么好,只得拍了拍他的肩膀,,帶著小穎回到了前院正廳,。
“小穎,你去給徐……老二沏壺茶,然后回來這里,,我還有很多細(xì)節(jié)要問你,。”
小穎抿嘴偷笑了聲,,然后按王毅的吩咐忙活去了,。
在面對小穎的時候,王毅表現(xiàn)就自然多了,。
他久居人上,,習(xí)慣了對屬下發(fā)號施令,而小穎從小就是家里的丫鬟,,乖巧聽話刻在了她的骨子里,,如果王毅對她太過客氣,反而會讓她感覺別扭,。
總之,,王毅和小穎的相處還算融洽,但徐廣一來,,王毅就變得有點無所適從了,。
在小穎的描述中,徐廣和王毅算得上是兄弟情義,,他是王毅無話不談,、推心置腹的朋友,但王毅對這種關(guān)系太陌生了……
人到中年,,又創(chuàng)下了一家市值上百億的公司,,這個時候交個推心置腹的朋友?
簡直和作死沒什么區(qū)別,!
他可以向在某些領(lǐng)域值得信任的人分享某些秘密,,但他不可能對一個人敞開全部心扉,這是一個成年人正常的風(fēng)險分擔(dān)操作,,以防止出現(xiàn)瞬間失控的情況,。
王毅坐在椅子上沉思了沒多久,小穎就回來了,,他只是稍微揉了揉眼睛,,小穎便主動上前幫他按了起來,舒服地讓王毅差點以為這是某個神秘會所……
“嗯……你可以用力點,,對,按按太陽穴……”
“太陽穴,?”
“太陽穴就是這……”王毅捏著小穎的手指移動到前額兩側(cè),。
小手被王毅這么捏著,小穎頓時臉色微紅,心跳不由加快了些,,只是這些王毅也沒有察覺,,她強裝著鎮(zhèn)定些繼續(xù)按。
自從家里發(fā)生變故后,,王毅已經(jīng)很少和她有過這樣的肢體接觸了,。
“老爺,這是經(jīng)外奇穴,?!毙》f稍微彎下了身子,柔聲細(xì)聲說道,。
“哦……管它什么穴,,按就對了?!?p> 用腦過度的疲勞感在小手的按摩下開始舒緩,,王毅不由微微閉上了眼,沉聲問道:“老二在做什么,?”
“在拉胚,,說是今晚還要燒一窯?!?p> “他經(jīng)常在我們家燒窯,?”王毅張開了眼,若有所思的問道,。
“嗯……徐公子每月大約有六日在這,。”
“那他在我們家的時候,,我都在干嘛,?”
“老爺當(dāng)差回來,會與徐公子一同進食,,偶爾小酌幾杯,,哎呀……”小穎放下了手,連忙跑在王毅面前,,好像做錯了事的小孩一樣低著頭,,“小穎今天一忙,連飯都忘記做了……”
王毅哭笑不得地看了看外面:“天色還這么早,,晚點再做也沒事,。”
“可是……”小穎有些欲言又止,,在王毅的眼神注視下,,才鼓起勇氣說道,,“廚房的燈油已經(jīng)沒了……”
王毅:“……”
“家里就沒點儲備么?”
“老爺你說錢要用在刀刃上……”
“……”
沉默了片刻,,王毅疑惑地問道:“我們家這么窮,?我不是當(dāng)衙役的么?而且還跟著那個叫楊什么彪的老大,,難道就沒點外快,?”
“老爺,你說的是楊文彪,?!毙》f把話接了過去,弱弱的嘟囔道,,“可是老爺,,你和徐少爺一起燒窯喝酒,和燒錢沒什么區(qū)別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