應天府,,城北的一間小平房,。
甄蓮抱著孩子去找大夫買了點創(chuàng)傷藥,回來便看到李延正端著酒杯喝酒,,頓時眉頭一皺,放下孩子和藥后,,便上前將李延手中的酒杯搶了過去,。
李延抬頭看了妻子一眼,他臉頰上泛著紅暈,,眼神有些迷離,,面對妻子略帶責備的目光,他只是自嘲地笑了笑,,隨后直接拿起桌子上的酒壺準備往嘴里灌,,但甄蓮迅速出手,把那酒壺也給搶了過去,。
李延眉頭一豎,,抬起頭略帶怒意地瞪著甄蓮。
“你身上的傷還沒好,,大夫特別叮囑你不能喝酒,。”甄蓮說完,,轉(zhuǎn)身便將酒壺和酒杯放在了靠墻的木架上,。
李延搖了搖頭,也不再堅持,,他直接站起身,,搖搖晃晃地走進了右邊的房間,連鞋子都沒脫就爬上了床,。
甄蓮看著丈夫那頹廢的模樣,,眼神顯得有些復雜,心疼,、責備,、無奈……百感交集。
“娘……”孩子看到平日里對他態(tài)度溫和的爹爹變成了如今的模樣,,心里也有些害怕,,輕輕的抓著甄蓮的衣袖。
“吉兒乖,?!闭缟徝嗣鹤拥念^,輕聲說道,,“現(xiàn)在天色還早,,你去找小水他們玩吧,,記得天黑前一定要回來,?!?p> 叫吉兒的孩子點了點頭,看了看房間里的李延后才腳步沉重地走了出去,。
嘆了口氣,,甄蓮走進房間內(nèi),猶豫了片刻才終于開口道:“相公準備作何打算,?”
“什么作何打算,?”李延迷迷糊糊地反問道。
“自然是去福州之事,?!闭缟忀p輕地坐在床沿上。
李延這才轉(zhuǎn)了個身,,面朝甄蓮說道:“福州,?我去那里干嘛?我李家世代都在應天府,,應天府就是我李延的根,!除非是順天府,否則我哪都不去,!”
甄蓮沉默了片刻,,接著說道:“不去也好,市舶提舉司可不是什么好差事,,整日都走在刀口上,,每次回來身上都帶傷,奴家真怕哪日……”
說到這里,,甄蓮便再也止不住淚水,,也說不下去了。
“夫人莫哭,!李某生來最怕娘子淚也,!”李延見夫人落淚了,連忙坐起來,,幫她擦了擦淚水,。
甄蓮這才稍稍止住淚水,對李延說道:“奴家早就勸相公別做那破差事了,,如今倒也算是因緣巧合,,我父親前些日子正好說缺個管賬的賬房先生,不如相公過去熟悉幾日,,先從賬房做起,,往后當個掌柜之類的也未嘗不可……”
李延聽得直皺眉頭,沒等甄蓮說完便擺手打斷了她,。
“你讓我學習經(jīng)商,?這不可能,,商人重利輕別離,我李延可以當??梢宰鲴R,,但絕對不做商人!”
甄蓮頓時臉色慘白,,淚水又忍不住流了下來,。
她本就是商人之女,且家業(yè)還算殷實,,家父為了能和官府打好關系,,將膝下三個女兒都嫁給了像李延這樣不入流的行政邊緣角色,但總歸是攀上些官府交情,。
李延這番話,,擺明了是看不起甄蓮的出身,順帶著也侮辱了他的父親……
李延很快也反應了過來,,心里雖然覺得不應該這么對妻子說話,,但卻死鴨子嘴硬,不愿認錯,,最終還是甄蓮開口道:“相公如若此般看不起甄蓮,,當初又為何同意娶甄蓮進門?我知道相公其實不是這樣的人,,只是在那市舶提舉司呆了太久,,對商人的成見太深了……”
“其實商人又如何了?商人買賣商品,,方便的是百姓生活,,又不是什么傷天害理的事情,你抓的很多人在海禁之前,,做的買賣也都是合法的,,指不定哪天海禁松解,那他們便是無罪的了……”
甄蓮此番分析,,本是想稍稍改變李延對商人的成見,,好接受她剛剛的提議,卻不曾想這恰好戳到了李延的逆鱗,。
“一派胡言,!”李延的臉色越來越陰沉,最后終于忍不住一把甩開甄蓮,,訓斥道,,“你一介婦人,懂得什么?,!我抓的那些皆是和異族做的買賣,,以我大明寶物壯大異族實力,如此行徑與叛國又有何區(qū)別,?,!”
甄蓮沒想到李延反應這么大,,整個人都被罵懵了,,李延罵完還不解氣,緩了緩后又接著罵道:“海禁是當今圣上的諭旨,,豈能容爾等婦人質(zhì)疑,?再者,就算要與異族貿(mào)易,,也當時異族向我大明王朝朝貢稱臣,,隨后由圣上賞賜他們,圣上不給的,,他們分毫也休想得到,!”
說到這里,李延的醉意和睡意也被氣得全無了,,他翻身爬下床,,準備往外走,甄蓮連忙問道:“相公去哪,?”
“找提舉大人,。”
甄蓮聽后,,頓時就急了,,連忙起身拉著李延的衣衫:“相公找他做什么?”
“當然是商討去福州府當差之事,?!崩钛永湫χf道,“經(jīng)過夫人一番提點,,李某突然想明白了,,我大明王朝需要有人站出來,和那些忤逆朝廷的人作拼死抗爭,,如果我李延退縮了,,以后便有千千萬個李延退縮,到時候我大明王法何在,?天理何在,?”
說完,李延便拂袖而去,,留下甄蓮一個人愣在原地,,久久無語凝噎,。
十日之后,一艘海船緩緩地由入??隈?cè)腴}江,。
李延站在船頭,甄姬抱著吉兒站在身后,。
四月的海風雖已開始回暖,,但畢竟還是清晨,風鉆進衣領后還是讓人覺得刺骨,,甄姬擔心孩子會受涼感冒,,站了片刻便回到船艙里面了。
李延一個人望著江水滾滾地流入大海,,遠處的城宇樓塔在大霧中已經(jīng)隱約可見了,,早起的漁夫們也駕著小船出海,開始了一天忙碌,。
此情此景,,李延忍不住想要賦詩一首,但奈何肚中墨水有限,,只能想起曹植的一句:捐軀赴國難,,視死忽如歸!
他相信天生我材必有用,,在這福州府,,他李延必能有所作為,它日重回應天府,,甚至直接去到順天府也未嘗不可能,!
于此同時,在福州府西北方的驛道上,,一輛馬車也正緩緩地朝福州府駛進,,坐在馬車上的王毅同樣探出了頭,望著在晨霧中若隱若現(xiàn)的福州城,,陷入了深深的沉思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