福建,,閩清縣。
此地距閩江入??诙儆嗬?,是福州往延平府,、建寧府乃至江西省的交通咽喉,平時商船往來絡繹不絕,,因此經(jīng)濟和人口都比較發(fā)達,。
但除了閩清縣的少部分官員和百姓,大多數(shù)人都不知道,,就在閩清縣以南的梅城鎮(zhèn),,一座規(guī)模龐大的陶瓷生產(chǎn)基地已然拔地而起……
兩百個被貶的官役日夜勞作,挖掘著山里的高嶺土,。
他們將土運到山下后,,負責和土的官役又把土倒入石磨,利用梅溪河的水力將土研磨成粉,,然后按照比例,,倒入經(jīng)過沉淀的河水,。
泥漿順著斜斜的木制管道,流入旁邊的工棚區(qū),,從工棚區(qū)出來的,,便是一個個已經(jīng)陰干的陶瓷粗胚。
這些粗胚很快又被人運到另一個更加精致的大棚里,,由一群從景德鎮(zhèn)以及德化重金請來的大師進行修胚和上色,,最后再經(jīng)過燒制,一個個精美絕倫地瓷器便出爐了,。
徐廣站在碼頭,,看著一箱箱瓷器從窯區(qū)運了出來,然后裝上船,,心中有種說不出的異樣感,。
他從沒想過,陶瓷竟然能在保證精度的情況下,,以這樣的速度生產(chǎn)出來……
“流水線生產(chǎn)……每天制作五百個,,只需要五百個門外漢和五十個匠人!”
徐廣嘆了口氣,,轉頭對旁邊的人說道:“景德鎮(zhèn)那邊完全可以不燒窯了,。”
那人笑著搖了搖頭:“徐大哥說笑了,,景德鎮(zhèn)如果真沒窯燒了,,彪哥立馬就會過來福建,到時候這么肥的差事,,徐大哥是交還是不交呢,?”
徐廣頓時哈哈一笑,拍了怕他的肩膀:“你小子還算有點腦子,?!?p> 這個人名叫曹浩,是徐廣在景德鎮(zhèn)的弟兄之一,。
在福建燒窯的事談成后,,楊文彪便派了三十個匠人和三十個打手過來幫王毅鞏固勢力,曹浩則是自告奮勇的一個,。
他們來之前,,也聽到了陳思盼和蕭顯被官府剿滅的消息,但他們都以為這是個巧合,,以為王毅只不過運氣好,,在陳思盼這條線斷了以后,恰好說動了當?shù)氐哪硞€官員,,同意他們燒窯……
誰也沒想到,,剛到福建,,一群官兵直接就將近千個官奴扔給了他們……
他們當場就驚呆了!
但更讓他們驚訝的,,還在后頭……
那日,,跟著王毅一起來工地視察的,除了閩清的知縣,,還有穿著大紅袍的官員,!
在大明朝,能穿大紅袍的,,至少都是四品官員……
在此之前,,他們見過最大的官,也就是景德鎮(zhèn)的王承宣,,一個身穿青袍的七品知縣……
更關鍵的是,,那紅袍官員和王毅說話的樣子,一點也不像是對下人的態(tài)度,,甚至還有點尊敬的感覺……
于是這群鄉(xiāng)巴佬的腦回路徹底燒了,,后來見到王毅,說話連頭都不敢抬,。
這也方便了王毅和徐廣,,他們把所有人召集了起來,稍微畫了個餅,,這群人便立馬棄暗投明,,倒戈了,。
不過曹浩和徐廣在景德鎮(zhèn)本就是誠心相交,,因此倒也算不上倒戈,也正是這個原因,,徐廣才讓他做了閩清這邊的小隊長,,負責燒窯廠的安保問題。
??吭诿废影兜纳檀芸毂阊b滿了一箱箱的瓷器,,緩緩離岸駛向了閩江。
像這樣的商船,,每天都有一艘從閩清出發(fā),,因為是順水,隔日便可抵達福州的倉庫,,然后再由海船運到東南方的海壇島存放,。
海壇島是福建的第一大島,屬福清縣管轄,,島上人口只有五千余人,,與琉球桃園隔海相望,。
王毅經(jīng)過深思熟慮后,才將港口的位置選在了這個島的東南角,,名為“寶港”,。
看著商船越變越小,最終消失在了河流轉角,,徐廣站起身拍了拍曹浩:“你可得管好兄弟們的嘴,,對景德鎮(zhèn)那邊,我們就說每天只做一百個,?!?p> “徐大哥放心吧,弟兄們都懂得利害,,但還有個事情我要匯報一下……”
曹浩微微停頓了一下,,繼續(xù)說道:“你也知道,我們?nèi)耸植粔?,前天官府的人撤了后,,隔三差五就有幾個奴隸逃跑,雖然都被抓了回來,,但再這樣下去我怕遲早要出事……”
徐廣不由有些頭疼地拍了拍額頭,。
他說到底只是個手藝人,管人御下這種事對他來說,,難度還是挺大的,。
“你有什么想法沒?”徐廣直接把問題拋回給曹浩,。
曹浩想了想后,,沉聲道:“在下認為應當雙管齊下,其一,,逃跑的人一旦抓回來,,杖打二十,以儆效尤,。其二,,增加看管人手?!?p> 徐廣搖了搖頭,。
“懲罰逃犯是必須的,只要別打死人就行了,。但是增加人手卻是個問題……”
“我們現(xiàn)在雖然燒了不少瓷器,,但都囤在寶港那邊還沒賣出去。沒錢拿什么雇人?去哪里雇人,?雇的人可不可信,?這些都是問題?!?p> “這……”曹浩不由面露難色,,搖了搖頭,“我就沒法子了,?!?p> “報——”
就在兩人一籌莫展之時,一個十七八歲的小伙子飛快地跑了過來,。
他一邊跑一邊慌張地喊道:“徐大哥,,曹隊長!山上起了騷亂,,那群奴隸和我們的人打起來了,!”
“我日他娘的!”
徐廣本就在為這事心煩,,聽到消息頓時便炸了:“現(xiàn)在什么情況,?人跑沒跑?”
那小伙邊喘粗氣,,邊回答道:“人倒是沒跑,,但被老趙他們打死了幾個,我們也有人受了傷,,有兩個連手都被咬斷了……”
“咬斷了,?”徐廣跑到旁邊的樹下解開馬繩,然后翻身騎上馬,,“老趙他們不是都帶著武器嗎,?怎么還打不過一群戴著鎖鏈的奴才!”
“可老趙他們才十個人,?!辈芎拼』镒咏忉尩溃澳呐聦Ψ绞莾砂僦还?,一起沖上來也難頂住……”
徐廣冷哼了一聲:“我上去看看這群瘋狗有多兇殘!你們馬上替我寫封信送去寶港,,把這里的情況和王哥說一聲,,問問他的意見?!?p> 徐廣說完便策馬而去,,曹浩也連忙準備寫信通知王毅。
與此同時,在海壇島的寶港,,幾個匠人正在指揮數(shù)百個奴隸搬運著木材,。
在他們身前,一個簡陋的碼頭雛形正在緩緩形成,,由于王毅人手不夠,,會開船的又少之又少,因此有三十多艘海船只能在碼頭拋錨停擺,。
陳思盼的手下倒都是些水手,,但王毅暫時信不過他們,自然不會讓他們開船,。
寶港遠處的海平面上,,一艘商船孤零零地從福州方向駛來,又過了大約一個小時,,海船才緩緩靠岸,。
甲板上,季大蒙對早就在碼頭等候的王毅招了招手,。
王毅也對季大蒙點了點頭,,看到他的身邊還站著一群光膀子的男人,這才稍稍放心,。
“來了一百二十個人,,都是精通航海的好手!”
季大蒙放下木梯然后走了下來,,同時指了指他身后的一個男子介紹道:“這是鄧青,,我外甥,腦子還算靈光,,之前在外頭跟著跑了幾年海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