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程純被再次邀請去王老師家做客時,，她不禁左右為難起來——上次她已經(jīng)和彭翰說了,，她只去一回。

　　她心不在焉地在草稿紙上畫著電路圖,，思索著該怎么和老師解釋,。

　　“你明天早點到?！?p>　　彭翰匆匆走過,，留下一句話。

　　程純錯愕地放下筆,，以為自己聽錯了,。她轉(zhuǎn)身看了他一眼，他正翻著一本物理競賽題集,。

　　“彭翰你出來一下,，我有事和你說?！背碳円_定一下,。

　　他雙手插在褲兜里，不耐煩地說道：“我說的是土著語嗎,？哪個字聽不懂,？”

　　依照程純以往的脾氣，早就跟他頂嘴了,。但是,，現(xiàn)在她的眼里沒有了倔強和那股不服輸?shù)膭艃海《氖腔炭?，猶疑和深藏的憂傷,。

　　“我不去了?！边@四個字差點從程純嘴里脫口而出,，她一想到班主任，還是把話咽了回去,。

　　她忍了忍,，沉默著把臉轉(zhuǎn)向一邊。他一定也快要爆發(fā)了,，因為她聽見從他鼻子里呼出的重重的嘆息,。

　　程純兩手交握,，大拇指按壓著虎口，兩人僵持了一會,。

　　彭翰開口了：“明天九點到我家小區(qū)門口,，我?guī)闳ナ袌鲑I菜，”他緊接著追加一句,，“這回聽清楚了吧,？”

　　程純忙不迭點點頭：“嗯，謝謝你,?！?p>　　他仿佛不想再多看她一眼，迅速轉(zhuǎn)身朝教室走去,。

　　管雨菲得知這周程純又要去班主任家吃飯,，便和媽媽說自己周六早上再回家。

　　早上她和程純一起出校門,，目送著好友遠去的身影,，心里竟然悵然若失起來。

　　八點五十,，程純步行到了紫竹苑,。彭翰從窗口看見她的身影，穿上外套下樓,。

　　“早呀?！彼龑擂蔚卮蛘泻?。

　　“早?！边h遠的看見他大步流星地走過來,，正在拉黑色運動服上衣的拉鏈。

　　一路上兩人沒什么交流,，直到走到一家賣飯團的早點鋪的時候,，他忽然問她：“為什么不戴眼鏡？”

　　她迷惑地望向他,，不明白他問這個干嘛,。

　　“我說的又是土著語了？”他在早點鋪前停下腳步排隊,，程純尷尬地扯了扯嘴角跟著站在隊伍后面,。

　　他買了兩個飯團，一個肉松口味的,，另外一個是咸蛋黃口味的,。他順手遞給程純一份,，程純看不清價目表，盤算著等會兒就按照他付的價格的一半給他好了,。

　　她低頭從錢包里拿出錢遞給他,，再抬頭發(fā)現(xiàn)他不知何時已經(jīng)挪到鄰邊賣現(xiàn)磨豆?jié){的攤位前面去了。

　　她搶在他前面付了兩份豆?jié){的錢,。

　　“為什么不戴眼鏡,？”他竟然還沒忘，又問了一遍,。

　　“沒什么要看的,，眼鏡在兜里?！背碳円皇帜弥垐F,，一手拿著豆?jié){，只能轉(zhuǎn)頭朝自己右邊口袋示意著,。

　　他忽然在她旁邊駐足,，一雙眼睛里閃爍著探究的意味：“你最近有沒有再抽煙？”

　　程純舉著豆?jié){的手僵在半空,，還沒咽下的飯團梗在喉嚨里,。她搖了搖頭，快步走到他前面,。

　　菜市場里一排水產(chǎn)攤位上散發(fā)出陣陣魚腥味,，彭翰買了一斤活蹦亂跳的明蝦后讓程純?nèi)フ卖~水箱里挑選一條最大的活章魚。

　　上次他在她書桌里放的那一袋蛇形橡皮糖已把她嚇得不輕,，當初她強裝鎮(zhèn)定也沒和他計較,，沒想到他竟然得寸進尺起來。

　　“我不去,，你自己選,。”

　　“你來選,?！?p>　　他一手拎著裝蝦的袋子，一手插在褲兜里等著看好戲,。

　　老板看不下去了,，抄起網(wǎng)兜就要給兩位學生挑選起來，不料被彭翰拒絕了,。

　　“買不買?。俊崩习迕媛恫粣?，以為是兩個早戀的孩子跑他攤前胡鬧著玩呢,。

　　彭翰從兜里拿出錢開始詢問價格,，老板這才喜滋滋地給小姑娘加油：“又不咬人，有什么可怕的,?！?p>　　彭翰看了一眼手表，催促道：“別磨嘰了,，還要去買雞爪和小南瓜,。”

　　柔軟無骨的八爪魚在水箱里漂浮著,，張牙舞爪,，讓人頭皮發(fā)麻。程純閉上眼抓起一條死死地用手攥住,。她能感覺到那個冰涼滑膩的生物掙扎著要從自己掌心逃脫,。

　　為了避免第二次伸手抓撈，她僵直著雙臂不敢有絲毫懈怠,。

　　“算了,，爆炒的話還是小的嫩，你把這個大的放回去吧,?！迸砗舱f得倒輕巧，那個大八爪魚腕上的吸盤已經(jīng)牢牢吸附在程純的手指上,，怎么甩也甩不掉,。

　　她的雞皮疙瘩都冒出來了，彭翰無視她的窘態(tài),，問老板要了袋子準備開始挑選小個頭的章魚,。

　　最后程純把臉扭開來，硬生生把那個軟體生物從手里拽下,。

　　另一個水箱里密密麻麻裝著數(shù)不清的小章魚，程純蹲在地上,，彭翰則站在一旁審查,。什么顏色要深一點啦，眼珠子要白一點啦,，吸盤要有力啦……

　　要求很多,，卻不肯伸出一根手指頭幫忙。

　　“你就站著指揮嗎,？”

　　他點點頭,，大言不慚地說：“我不想碰，太丑了,?！?p>　　程純耐著性子挑了足足三斤八爪魚,，每一個都生猛鮮活。她心里已經(jīng)沒有恐懼了,，只剩下對彭翰的鄙夷：犯不著這么刁難她,，要是不歡迎她的造訪大可以直說。她正要發(fā)火的時候,，他忽然不經(jīng)意地問她：“你喜歡喝甜一點的還是原味的飲料,？”

　　“如果我說我喜歡甜一點的，你是不是一點糖都不加了,？”她斜睨他一眼,，識破了他的詭計。

　　他嘴角揚起,，一雙眼睛里戲謔意味十足,。

　　“所以......你打算怎么回答？”他目不轉(zhuǎn)睛地看著她,。

　　“我喜歡甜一點的,。”

　　兩人買完菜回到家,，王老師和愛人去小區(qū)晨練了,。彭翰開始支使她干活，首先就是把雞爪的指甲剪了,。

　　“如你所說像殺人,，如果有一天我讓你去殺人你會嗎？”他靠在廚房的門上問她,。先是抓章魚,，然后是剪雞爪，這么令人毛骨悚然的活她竟然都恭順地做了,。

　　她狠狠地剪著雞爪：“我會打110,。”

　　他開心地笑了,。

　　剪完雞爪,，程純又搶著干了許多活。擇菜,、切菜,，甚至連那三斤小八爪魚都是她處理的。彭翰目瞪口呆地看著她挽起袖管挖掉它們的牙齒和眼珠,，這回輪到他心態(tài)崩了,。

　　面對八爪魚，她的態(tài)度和早上比已經(jīng)發(fā)生了天翻地覆的變化。

　　飯桌上的南瓜雪梨飲比上次喝的甜了許多,，她轉(zhuǎn)身看了彭翰一眼,，心里尋思著他怎么不按常理出牌。

　　飯后她就回校了,，彭翰爸爸在家,，程純不好意思留在書房午睡。王敏華把她早上在市場買的橙子交給彭翰讓程純拿回宿舍,。

　　“下回來不要再買東西了,，這是老師的命令?！卑嘀魅卫氖?，板著臉嚴肅地說。

　　彭云起也在一旁連連點頭：“就是,。程純你就別跟你老師客氣了,，她要是收了你的水果今晚就要睡不著覺嘍，你就帶回去自己吃吧,。你剛才也看見了,，我們家冰箱里什么水果都有，擱我們家要放壞了,?！?p>　　程純無奈地妥協(xié)了，彭翰接過橙子催她出門,。

　　“我媽的脾氣你都看見了,，你下次來不要買任何東西知道嗎？”彭翰送她來到小區(qū)門口,。

　　第一回買的蘋果王老師就全部讓她拎回去了,，這次的橙子老師不僅不收還生氣了。

　　她點點頭算是答應了,。想想也是,，現(xiàn)在她花的每一分錢都不是自己賺來的，送給老師也沒誠意,，老師收了也不會心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