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黑一直說要帶我去城里轉(zhuǎn)轉(zhuǎn),,去一中看看,,一中是父親的母校。父親就是從一中考入大學(xué),,離開昌河縣的,,沒想到二十年后把我給送回來了。
昌河縣城離我們鎮(zhèn)上有六七公里,,隔著一條昌河,,原來是一個很低矮的小橋連接著兩岸,橋矮到雨水一大的時候就淹沒了,。斷了交通,。
現(xiàn)在剛新建了一座大橋,,可以并排開過兩輛大卡車,大橋的兩邊還有人行道,,人行道高過了跑汽車橋面,,這樣給人以相當(dāng)?shù)陌踩小?p> 那個禮拜天,我沒有回二叔家,,提前一周請了假,。我跟老黑騎著車子,順著學(xué)校北邊的公路往大橋方向騎去,。
跟旁邊幾百米的小橋比起來,,剛建的大橋盡管算不上雄偉壯觀,但也算是鳥槍換炮,。兩車道已經(jīng)很寬了,,因為幾乎沒有兩輛卡車同時在橋上,車還不是太多,。
我和老黑幾乎是騎行在橋中央過去的,。過了橋還要路過幾個村莊。才算接近城里,。
縣城不大,,東西兩條路,南北兩條路,。其中一條東西路還是國道,。汽車站我送郝超的時候去過,一排平房,,前邊有個小停車場,。
有路過的客車就在平房前停下來,司機拉開窗戶,,跟剛從汽車站跑出來的工作人員喊著溝通幾句,。
然后汽車站的工作人員一招手,打平房里出來幾位旅客,,手里拎著大包小裹的,,匆匆忙忙上了車。司機朝車站里大喊一聲,,揮揮手,。車屁股噴出一股黑煙,客車渾身響著就再次上路了,。
汽車站往西,,是條人工渠,沿著人工渠,有條南北路,,算是城里的主干道了,有四個車道寬,,路兩邊已經(jīng)開始有了一些做生意的門頭,,來來往往的自行車和行人,不能說多了,,只能說有,。聽老黑說叫做:干渠路。
再往西還有一條路,,跟干渠路一樣寬,,但顯得就比較偏僻了,因為除了路上曬的糧食,,似乎沒有車和行人,。糧食都曬到馬路中間了。
老黑說這條路叫共青團路,。
“這是共青團路,?我聽堂姐說,她工作的廠子就在共青團路,?!?p> “咱姐姐是什么廠子?”老黑騎在前邊,,說先領(lǐng)我逛逛城里,,熟悉一下。
“聽說是個紡織廠,?!蔽沂箘诺帕藥啄_,盡力趕上老黑,。
“這邊有個挺大的紡織廠,,聽說做麻袋之類的?!崩虾趯儆谌f事通,。
“咱順著這條路一直走,就到一中了,。我先領(lǐng)你去縣城最繁華的大棚看看,,就在一中旁邊不遠?!?p> “好,,都有什么好玩的?”
“什么都有,賣衣服的,,賣磁帶的,,照相館,對了,!還有賣肉火子的,!”老黑高聲說。
“什么叫肉火子,?”我有些納悶,。
“上次吃燴火燒,你不是說想吃帶肉的嗎,?”老黑斜著眼問我,。
“哦,肉火燒???怎么還肉火子?”我笑到,。
“嗯,,我們就叫肉火子,可能跟火燒區(qū)分吧,?!?p> 我扭頭看見老黑咂摸咂摸嘴說:“可香了,一口下去,,直冒油,。”
說得我也開始咽口水,。
“好吧,,別的事是次要的,也快晌午了,,我們先去吃幾個肉火子,,我請客!昨天剛用糧票換了點錢,?!崩虾谘b出一副財大氣粗的樣子。
“貴不貴,?”我問到,。
“一毛錢一個,你能吃幾個,?別把我吃窮了,。最多管你十個,,夠不夠?”
“我哪能吃那么多,,你以為我是飯桶?。俊?p> “肉火子不大,,又好吃,,我這小身板都能吃四、五個,。”
“哦,,那一會看看再說吧,。”
“前邊到了,,看馬路右邊,,那個就是大棚?!崩虾谝皇址霭?,一手向右前方指去。
我一看,,“哦,,這不是海防寨市場嗎?”
“什么海防寨,?”
“我們煙海,,也有這樣的市場,馬路上搭一長溜棚子,,主要是賣服裝的,,叫海防寨市場?!?p> “哦,,那昌河這不跟煙海檔次差不多嗎?”老黑笑著說,。
“嗯,,差不多。就是人少點,,車少點,,樓少點,地方小點,?!蔽铱嘈χf。
到了大棚外邊,我把車子停住,,看老黑還在往里騎,,沒有停下來的意思。
“老黑,,里邊人多,,能騎車嗎?”
“沒事,,騎進來吧,,不趕大集沒幾個人?!崩虾谠谲嚿匣仡^朝我招招手,。
“哦,那等等我,?!蔽矣烛T上車子。
拐進大棚,,放眼望去,,還真沒多少人。跟“海防寨”市場不同的是,,大棚里面兩邊搭了板房,,隔成一個個的小店,中間是一些攤位,,放著一些鋼絲床,,一兩張算一個攤位?;举u啥的都有,。
兩邊也是一樣,有服裝,,有油鹽醬醋的調(diào)料店,,有小商店,有照相館,,有肉食店,,當(dāng)然也有肉火子店。
我們停在肉火子店門前,,前邊已經(jīng)有兩個人排隊了,,看樣口味不錯,我已經(jīng)聞到香味了,。
排到我們,,老黑問吃幾個,。我伸頭往里看看,有個大籮筐里裝著從土制烤爐離剛用一柄長鏟子鏟出來肉火子,,冒著香氣,,真是不大,好像“新北國”電影院對面店那個肉火燒的一半大,,小小的,。
“是不大,咱倆十個吧,,不夠再說,。”
“來十個,!”老黑氣很壯,。
對面的小音像店把音箱的音量放到了最大。震的棚頂嗡嗡的,,好在歌曲還是我喜歡的。費翔的《故鄉(xiāng)的云》,。
天邊飄過故鄉(xiāng)的云
它不停的向我召喚
當(dāng)身邊的微風(fēng)輕輕吹起
有個聲音在向我呼喚
歸來吧歸來喲
浪跡天涯的游子
歸來吧歸來喲
別再四處漂泊
“好了,,夠了,拿著吧,?!崩习搴爸盐覐恼鸲@的歌聲中抓回來,。
“好嘞,,多給幾張紙墊著?!崩虾诟昙艺f,。
老黑拿給我兩張長條的油紙,“墊著吃,,燙,。”
老黑用油紙包著幾個肉火子快速放到車后座上,,兩只手趕緊甩著,,“真燙!海超慢點吃,,別燙著嘴,,冒油?!?p> 又回去拿了另外幾個,,放在自己車后座上,。
“那邊六個是你的,咱就在眼前吃,,不夠再買,。”老黑咬了一口,,嘴燙的說話有些走音,。
“好的,聞著味真香,!”我一邊吹著手里的肉火子,,一邊回老黑。
九十六
“肉火燒,,不,,肉火子確實好吃!”我吃了六個,,心滿意足了,,“放了不少醬油,我喜歡醬油味,,還有大蔥,。”
“不錯吧,?我還剩一個,,你吃了海超?!崩虾谟诌f給我一個,。
“走,溜達溜達,?!崩虾谠谇斑呁浦囎摺?p> 我在后邊跟著,,一手扶把,,一手捏著最后一個肉火子。
“哎,,海超,,你看,那不是夏叔嗎,?”老黑突然停下,,驚噱噱地叫著指給我看。
我順著老黑的手指方向看去,,“可不是嘛,?就是夏叔,,他怎么會在這兒?
夏叔在前邊一個板房門口抽著煙跟人說話,,大概離我們五六間板房的距離,。
“過去看看吧,既然看見了,,打個招呼,。”老黑說,。
“夏叔,!”
“夏叔!”我倆老遠打著招呼,。
夏叔聽見有人叫,,向我們這邊看來,應(yīng)該是認出我們了,,朝我倆招招手,。
“海超。哦,,還有老黑,。你們怎么來大棚了?”
“海超想去一中看看,,海超家大叔不是一中畢業(yè)的嘛,我順便帶他逛逛城里,?!崩虾谡f。
“嗯,,這城里就這么大,,有什么可看的?”夏叔笑著說“不過,,去看看一中行,,看看你爸爸當(dāng)年學(xué)習(xí)過的地方,跟那時候也沒什么太大變化,?!?p> “夏叔,你怎么在這里,?”老黑問,。
“哦,這不跟你二叔一起在大棚設(shè)了個門頭,,今天剛辦利索,?!?p> “是嗎?真厲害,!來城里做生意了,。”老黑贊到,。
“這有什么,,有很多外邊來的客戶去咱下邊不方便,我跟你二叔商量了一下,,在城里設(shè)個點,,也能趕個大集,批發(fā)零賣點,?!毕氖迨巧馊耍紤]很周全,。
“你二叔出去接朋友了,,一會也過來了。你倆進來坐會吧,?!毕氖灏盐覀z讓進板房里。
板房不大,,用柜臺隔成兩部分,,柜臺里面有貨架,擺著各種蔬菜種子樣品,,外邊有一張長條椅,,一個長茶幾,茶幾上擺的茶壺,,茶杯,。茶杯七零八散地擺著,有殘茶,,看樣子來過不少客人了,。
“還賣罐頭嗎?夏叔,?!崩虾谥钢衽_里邊擺的一個鐵罐問。
夏叔笑著說:“咱這里光賣種子,,哪有罐頭,?”
“哦,你說這個啊,?!毕氖迳焓帜眠^來一個像罐頭似的鐵罐,,鐵罐外面的貼畫印著切開一半的大西瓜。紅紅的瓤,,黑黑的瓜子,。
“老黑,你看著這個像罐頭吧,?”
“對,,夏叔,不是罐頭,?看著像,,西瓜罐頭?”
“哈哈,,這也是種子,,西瓜種?!?p> “我看看,,夏叔?!蔽覐南氖迨掷锝舆^來,,“金鐘冠龍”我念著鐵罐上的印著的大大的幾個字。
“對,!這是西瓜種的品牌,。賣的很好!”
夏叔指著鐵罐說:“這金鐘冠龍是從臺灣引進的,,肉質(zhì)鮮紅,,質(zhì)脆,甜,,晚熟品種,還耐儲存,?!?p> “夏叔厲害,怪不得買賣做得好,,侄子受教了,。”老黑豎起大拇指,。
“你們倆怎么在這,?”聽聲音是二叔回來了。我倆回過頭看,,正是二叔,,后邊跟著兩個背著旅行包的人,。一看就是外地來的朋友。
我倆趕快讓地方,,板房里地方太小,。
“二叔,我和海超這不是想去一中看看,。路過大棚,,進來吃了幾個肉火子,正好看見夏叔,?!崩虾诟鍏R報著。
“哦,,你倆吃飯了,?”
“吃過了,二叔,,剛吃完,。”我說,。
“來來,,進來喝茶,這兩個是我侄子,,不用讓他倆,。”二叔往屋里讓那兩位客人,。
我跟老黑趕緊走出屋來,,把里邊的地方讓出來了。
二叔把兩位客人讓進屋,,安排坐在長條椅上,,開始忙活著倒茶。
“我來吧,,二叔,,我瘦,不占地方,?!崩虾谡f著進去幫二叔忙活著幫客人倒茶水。
“這個黑兒,,別說真長眼神,,眼里有活。”夏叔夸獎,。
“主要是我瘦,,進來不占地方?!崩虾谛χf,。
老黑給兩位客人把眼前的杯子先涮了涮,然后添滿,。
“謝謝,,謝謝?!?p> “聽口音像是東北的朋友是吧,?”老黑問。
“對,,對,,小兄弟?!眱晌豢腿烁氖鍤q數(shù)差不多,,三十多,不到四十,。
“這可不能叫兄弟,,這是侄子?!倍彘_始分煙,,“你看在外邊站的那個高的,那是我親侄子,,我家老大的孩子,,這倒水的是侄子的同學(xué),好朋友,,這是侄子,。”
“哦哦,,真不錯,。”兩位東北客人連連稱道,。
“我們昌河現(xiàn)在也有不少東北的朋友回來了,,都是老家這邊的,,當(dāng)年闖關(guān)東過去的,。”老黑拉著家常。
“他真是誰都能說上話,?!蔽以陂T外想著。
“對,,這小兄弟說得對,,哦,應(yīng)該是侄子,,我也是咱山東老家,。”
“你家是哪里的,?”二叔給客人點上煙問,。
“我老家煙海的?!?p> “哦,,那巧了,老大就在煙海,。我侄子這不就從煙?;貋淼摹,!倍逯钢T外的我說,。
“哦”客人向我這里看了眼,“大侄子,,煙海多好啊,,有山有海,能吃海鮮,,怎么回來了,?”
我無語了。
“唉,,是這么回事,,我大哥這不是從老家考學(xué)出去的嗎,是想讓我侄子回來也受受苦,,好好學(xué)學(xué),,考大學(xué)!煙海那邊玩的太多,,心思太多,。”二叔介紹著我的情況,。
“哦,,怪不得,,對啊,城市肯定玩的玩意多,,分心啊,。不過回來農(nóng)村,學(xué)校條件肯定差吧,?”客人不算完,,繼續(xù)歪著頭問著門外的我。
“哦哦,,也挺好的,,習(xí)慣了?!蔽曳笱苤?。
說完,我向老黑看去,,老黑又扭頭跟夏叔聊上了,。還聊的挺熱乎。連比劃帶動作的,。
“唉”我嘆了口氣,,在門外蹲了下來。
“來來,,大侄子,,進來坐吧,能坐開,?!睎|北那客人又熱情地招呼我。明顯想繼續(xù)跟我的話題,。
“不了叔,,你們聊,你們談生意,。我不進去打擾了,。老黑?”我忍無可忍了,,叫了老黑一聲,。
“哎,馬上,?!崩虾诖饝?yīng)著,雖往外走著,,偷還扭向夏叔說著什么,。
“海超,,來了,咋了,?”老黑問。
“走吧,,咱倆,。你沒看這么多人,又開始問我的事,,我受不了挨個解釋,。”我有些心煩地說,。
“好好,,那跟叔打個招呼?!?p> 老黑回過頭去:“二叔,,各位叔,不耽誤你們談事了,,我們還要回學(xué)校,,先走了?!?p> “行,,行,吃飯了不是,?海超,?”二叔不放心,又朝我問,。
“吃了,,二叔,那我倆走了,,你們忙吧,?”
“那行,走吧,。注意安全,!”二叔揮了揮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