滟華堂就是之前吃煎餃的小攤子斜對面那個。當時季鴻升心思都在煎餃上，只看了一眼鋪面,，沒大注意。

　　進了滟華堂的大門,，里頭都是穿著羅綾裙子的小婦人大姑娘,，一個高個兒的書生在里頭頗為扎眼,。鋪子的老板是除開季鴻升以外唯二的男人，面白有須,，身量不高,，衣著整潔。

　　老板迎上來問：“這位爺安康,，來看些什么,？是要送人的？東太平苑我們家鋪子貨最全,?！?p>　　季鴻升笑道：“自然是來看胭脂，送妹妹的,?！?p>　　“喲，哥哥給妹妹買胭脂的可不多,?！崩习遄鞒鲶@訝的樣子，“那您妹妹年歲幾何,？出閣了沒,？”

　　“哈哈，那丫頭剛剛十八歲,，要著手議親了,。”

　　“啊呀,?！崩习逵謬@道，“是了,，媒人要看姑娘的,，這兩年是得打扮得漂漂亮亮的,。不過這時候用的胭脂不能太艷，到底還是姑娘家,，媒人瞧著也得是溫婉懂事的樣子,。爺您來看看這邊的，都是新貨,，還有水粉香粉眉黛,，姑娘家也不單單只要個胭脂呀……”

　　季鴻升盯著紅得形態(tài)各異的胭脂，主要是看邊上雕花小木牌上寫著的價格……給妹妹買一回還是買得起的,，但要是只用這家脂粉,，負擔可不小。自己一個正三品的兵部侍郎,，俸祿也不算低,，姓丁的是哪里來的錢財給女兒買滟華堂的？按著五城兵馬司的例銀,，就算他閨女只用一套,，他全家也得天天吃稀糠，還只能吃一頓,。

　　季鴻升和老板搭話：“你們這店面風水不錯,。”

　　“爺還懂這個,？”

　　“我不懂,，只是你這店，在東太平苑臨近三王京宅,，周邊也多有權(quán)貴,，想現(xiàn)在這里的小姐夫人，怕是有身上帶著誥命的,。這地界風水能不好,？你家鋪子里的胭脂能得這些千金命婦的青眼，也必然是頂好的,?！?p>　　老板聽見夸他家胭脂，笑得胡須都翹起來了：“爺說得在理,、在理,！”

　　“你這店面在這邊開了幾年了？”季鴻升趁著老板高興,，又問,。

　　“小十年怕是有了?！?p>　　“那豈不是太宗朝就在了,？老字號呀,。”季鴻升滿嘴的溢美之詞不要錢,，“想是當年三王均在京中的時候,，王妃娘娘們都用的你家的胭脂?！?p>　　“現(xiàn)在也用?。　崩习宓靡馄饋砹?，“楚王在長炘,，離這又不遠，逢年過節(jié)就進京,，每回來不還住在這東太平苑,，買的還是我家的胭脂；相王領(lǐng)了五城兵馬司的銜,，不還在這住著嗎,；也就……”老板壓低聲音，“中州那位,，遠了些?！?p>　　本朝王不臨封,，諸王離京而不就藩，像相王這種領(lǐng)了官銜的就連離京都不用,。只是齊王被調(diào)到中州,，守著那一帶的南北交兵關(guān)口。

　　“哎,，我還想問問……齊王家那位秦小娘子用的什么胭脂呢,。聽說她當年姿容出眾，才被齊王給看上了,?！奔绝櫳龂@息道。

　　“爺您別說,，小老還真見過這秦小娘子,，她不愛這些花兒粉兒的，就用最清淡的色兒,?！崩习宕晔郑暗故钦嫣焐愘|(zhì),，可惜現(xiàn)在呀……”

　　“齊王去中州這么些年,，也沒回來過,。”季鴻升接著嘆息,，“也不知秦小娘子還有沒有這般好的胭脂用,。”

　　“有啊,。他不回京兆,，手底下有人回啊?！崩习逭f,。

　　季鴻升本來只想打探打探這老板知不知道齊王府的事情，沒想到問出了個意外之喜,，老板說的這手底下的人,，聽著怎么就像是丁勉呢？

　　“之前有位兵馬司在這兒當值的爺,，跟著齊王去了中州,。他之前就常來，他是女兒買脂粉的,。中州那位離京之后,，他大概每年來個一兩趟……現(xiàn)在想來，哪么可能是專程買胭脂來的,，怕是把京兆的事情摸了個通透……爺,，您瞧著哪個顏色能合您妹妹的眼？”

　　老板和季鴻升閑扯的時候太長,，旁邊幾位小姐夫人們要問顏色,、要結(jié)賬來了，季鴻升最后問了一句：“那位買胭脂的爺,，是不是姓?。俊?p>　　老板點頭,。

　　季鴻升熏得一身香氣,，出了鋪子，拿了老板說的秦小娘子用過的色兒,。

　　雖然現(xiàn)在知道的這些東西都還算不上證據(jù),，但下次訊問丁勉，可以讓他說出點有用的東西了,。

　　前朝忙,，后宮卻流水似的過日子。

　　至少虞凜近來確實有些無所事事，畢竟太后給的佛經(jīng)沒抄完,，他還不敢造次,。

　　練字、陪沐嵐射箭,、時不時被皇帝叫去,。

　　偶爾還能到御書房侍墨，只不過商議政務(wù)的時候,，他得退下,，有時候要在后頭等上幾個時辰。

　　虞凜倒也不覺得無聊,。

　　要是不怕冷,，呆在院子里，能把前頭議政的內(nèi)容聽個大概,，就是德申老有意無意地過來提醒,，讓他回屋里呆著。

　　鹽道水匪,、東南?？堋⒅性瓗讉€小縣城又鬧糧荒……邊川敕封倒是個盛事,，但辦得也就勉勉強強,。

　　看來大侄子這皇帝當?shù)貌贿^如此。

　　當年老爺子可算是對皇長孫寄予厚望,。

　　重鑾宮的西暖閣為齋戒之所,，頗為無趣，而東暖閣常年閑置,，皇帝就讓他自己去寢殿，里頭有虞清晏平日里讀的書,。

　　寢殿正中擺著龍床,，自大燕立國以來，這張床上已經(jīng)睡過四任皇帝了,。

　　虞凜直勾勾地看著龍床,，說自己沒點什么渴望是假的。

　　要不然起兵造的什么反,？

　　瓊枝會錯了意：“貴人如今身子好了不少,，想來不多久便可以侍寢了?！?p>　　嚇得虞凜把眼神收了回來,。

　　“胡說八道。”他說完轉(zhuǎn)身就回了院子里,。

　　御書房里的人正在說話,。

　　“……珩陵一帶聚集的水匪，已經(jīng)被逼退至小陽山,?！?p>　　小陽山。

　　虞凜十四歲就上過戰(zhàn)場,，至今已有十五載,，其間固然戰(zhàn)功赫赫，但確實也吃過不少敗仗,。

　　尤其是這次敗在虞清晏手上,，讓他深自懊悔。

　　但第一場敗仗,，應(yīng)該就是在小陽山,。

　　他記得當年六月還帶著大侄子和八弟在臨川的小巷吃藕粉丸子，結(jié)果阿晏不知為什么,，之后就好幾日沒有同他說話,。

　　直到棠陵那邊傳來五哥的消息，預(yù)備同盤踞小陽山的亂軍開戰(zhàn),，奪回失陷的珩陵和中州,。

　　虞凜和大哥在臨川城門口帶著兵馬集結(jié)，阿晏從城里追了出來,，世子要阿晏照顧好母親和妹妹,，而他在一旁對著大侄子笑了笑，然后就起程去了棠陵,。

　　然而小陽山遠不止兩萬人馬,，將近十萬人，打得虞凇帶著江南軍節(jié)節(jié)敗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