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對他噓寒問暖,，還留下一起用午膳,，虞凜渾身不自在。

　　他不怎么說話,，皇帝問一句,，他才答一句,，于是虞清晏只好自己找話說：“昨個朕讓大理寺審了中州的叛將,?！?p>　　虞凜神色如常,。

　　虞清晏繼續(xù)道：“叛軍副將孫野,，聽說被審訊了整整一個下午?！?p>　　虞凜的筷子掉了,。

　　當(dāng)年珩陵與中州義軍那一戰(zhàn)，他遇上了義軍頭領(lǐng)孫野,；如今他兵敗,，中州叛軍的副將孫野，在刑部大牢受審,。

　　江南軍奪下珩陵城,，義軍頭領(lǐng)在被俘時所說的幾句話，一直在虞凜腦子里揮之不去,。

　　于是在四哥帶著將士們小慶功的時候,，他溜去了關(guān)戰(zhàn)俘的地方。

　　那頭領(lǐng)被單獨關(guān)在一間小屋子里,，虞凜推門進(jìn)去,、反身插上門栓，舉著燭臺打量眼前的人,。

　　“你叫什么名字,？”虞凜問道。

　　“那你叫什么名字,？”那人反問他,。

　　“我姓林，單名一個瑜字?！?p>　　“奇怪了,。”

　　“哪里奇怪,？”

　　“你不該姓虞嗎,？”

　　虞凜的小把戲被識破了，沒好氣地抱怨：“你知道還問我,?！?p>　　“我只知道你姓什么，又不知道你叫什么,?！?p>　　“我叫虞凜，威風(fēng)凜凜的凜,?！庇輨C回他，“你怎么知道我姓虞,？”

　　“好威風(fēng)的名字,。”那人先贊嘆,，“你一個毛頭小子,，要不是有個天潢貴胄的姓氏，能跟在主帥身邊,？能大剌剌往這跑沒人攔著,？”

　　虞凜把燭臺放到地上，坐在了頭領(lǐng)面前,，問：“你知道我的名字了,，你叫什么？”

　　“你不會問你們將軍要戰(zhàn)虜名冊嗎,？”

　　“你,！”虞凜抓住對面人的領(lǐng)口，“你還知道自己是俘虜,？”

　　“小爺惱什么,？我叫孫野，孫平望,?！?p>　　虞凜松開了孫野的領(lǐng)口，哼了一聲：“孫壯士,，你這階下囚真是當(dāng)?shù)锰谷?，還有心思同我開玩笑,。”

　　“嘿,，小子,，難不成你樂意看我擺個臭臉？”孫野覺得這小孩有點意思,，“你們的人在外頭喝酒,，你偷摸兒跑這兒來干嘛？”

　　“誰告訴你我偷跑來的,？你怎么就知道我不是奉命審你來的,？”

　　“進(jìn)門輕手輕腳，一副賊樣子,?！睂O野笑他，“真要審我,，你們將軍能就派個毛頭孩子,？”

　　“你猜錯了?！庇輨C想了想,，“我就是來審你的，將軍給的密令,?！?p>　　“小小年紀(jì)老騙人可不好,，憑什么給你密令?。俊?p>　　“你不是說了嗎,？”虞凜坐正了,，“我姓虞?！?p>　　“哈,。”孫野發(fā)出一聲短促的嗤笑,，“姓虞就是好啊,。”

　　“你又不姓虞,，哪里知道姓虞的好不好,？”

　　“我姓孫，原來是岸州孫家村的人,，全村二百七十三口人都姓孫,?！睂O野說道，“我不知道你們姓虞的過得怎么樣,，反正二百多個姓孫的,，年前的大旱、年后的兵亂,，還活著的怕是二十人都沒有,。”

　　虞凜皺了下眉,。

　　“所以,，你們姓虞的不管過得怎么樣，總不會比我們姓孫的還慘吧,？”孫野盯著虞凜,，“還有姓王的姓周的姓李的……他們和我們姓孫的一樣，一個村一個村地死人,。你們姓虞的打仗是為了當(dāng)皇帝,，我們打仗不過是為了有口飯吃?！?p>　　“那你們?yōu)槭裁匆吓?？江南的百姓本來平平安安過自己的日子，你們過去了燒殺擄虐,，多少村子也絕了戶,？”

　　“那你們又為什么往江南跑？淮蘇一帶魚米之鄉(xiāng),，往別的地方打我們還是沒飯吃,！你們一去江南，水路陸路都給封了,，讓流民在外頭等死嗎,？我們從中州出來的時候還沒這么多人，如今的弟兄里頭,，小爺你可知道有多少,，是被攔在下江南路上的流民？”

　　“那是為了不讓南國淪陷,！流民查明了身份也是可以放進(jìn)來的,。”

　　“查明身份,？查的就是你有錢沒有,，家里有當(dāng)官的沒有?！睂O野想,，這到底還是個孩子,，“人分貴賤，老百姓命如螻蟻,。你看看你們家三位王爺,，斗法半年了，誰家跟老百姓家里似的死人,？”

　　“你知道什么,？！”虞凜想到了二哥,，又傷心又憤怒,，“我大哥重傷臥病、大嫂生產(chǎn)的時候差點讓你們義軍給殺了,；二哥戰(zhàn)死,；八弟和大侄兒小小年紀(jì)背井離鄉(xiāng)！我和四哥五哥天天聽?wèi)?zhàn)線告急,，隔三差五就要帶兵對陣,，也不知哪天會死在戰(zhàn)場上！”

　　“你以為姓虞的不想天下太平嗎,？”虞凜紅著眼問道,，“我爹從來沒想過要當(dāng)皇帝，可他能不發(fā)兵嗎,？先帝偏愛貴妃不肯立后立太子,，秦王積怨已久，寧王大過年的帶兵來汝陽相逼,，那是注定要亂的,。不為刀俎便是魚肉，你讓我們怎么選,？我們不爭天下,，難道把江山拱手送人嗎？”

　　“你是晉王的兒子啊……”孫野看著虞凜稚氣未脫的臉,，“那你們姓虞的打算怎么辦呢？誰當(dāng)皇帝,？”

　　“誰當(dāng)皇帝很重要嗎,？”虞凜卸了力氣似的呼出一口氣，“我想回汝陽,，你呢,，想不想回岸州？”

　　自然是想的,。

　　怎么能不想呢,？

　　可珩陵與岸州相隔千里,，今日作俘，不知身歸何處,？孫野想起了在縣里做主簿的父親,，想起了幼年時被抱在膝頭，跟在父親一句一句地念——還顧望舊鄉(xiāng),，長路漫浩浩,。

　　“回去做什么？人都死光了,?！睂O野搖頭。

　　“那其他人呢,？義軍隊伍里的其他弟兄呢,？總有人家里還有父母妻小等著吧？”虞凜追問,，“戰(zhàn)亂不息,，就不斷的會有人離鄉(xiāng)背井、無家可歸,，四境一統(tǒng)才能天下太平,。我也不知道爹和三叔怎么打算，但是義軍散亂,，真要安定天下還是得靠冀東和北疆的鐵騎,。”

　　“冀東軍是晉王在調(diào)令,、朔北侯家的封邑在北疆,，這兩批兵馬一出動，橫掃北方不是問題,，可為什么現(xiàn)在京兆一帶亂成這樣,？”

　　“北疆是邊關(guān)之地，路途遙遠(yuǎn),，還要防著外敵入侵,；且多是重騎兵，輜重營的體量很大,，行軍不便,，不可能全部調(diào)來勤王。冀東軍主力是我爹在指揮,，但他手下有兵無將,；而且朔北侯是寧王那邊的，調(diào)來的北疆兵馬和冀東軍很難配合得天衣無縫,?！?p>　　看來寧王和晉王果然有嫌隙,。孫野想。

　　“你說這兩支兵馬安定天下,，可現(xiàn)在北方也就安定成這個樣子,，遑論南國啊,？”

　　“所以我們兄弟無論如何都會死守江南,，絕對不能讓南國淪陷?！?p>　　真是孩子話啊,。孫野回想了前段時間的所見所聞，不出意外江南的兵力堪堪自保而已,。自己若是守住了珩陵,，養(yǎng)兵蓄銳，打破沿江防線只是時間問題,。再加上還有不知哪里來的幾萬軍隊,，一直在攪亂戰(zhàn)局，死守江南,，恐怕守到最后就是個死,。

　　“你怎么不說話了？覺得我們守不??？”虞凜見孫野沉默了一陣，問道,。

　　“乾坤未定,，事在人為?！睂O野想拍拍這孩子的肩膀,，低頭一看，自己雙手還被捆著,。

　　“那就借你吉言,。”虞凜起身欲走,。

　　“誒,，小爺，你們將軍讓你審我什么?。磕氵€沒審呢,！”

　　虞凜腳步一頓,，自己撒的謊給忘了,。

　　“那你說，有沒有同黨,？是不是想造反,？”

　　孫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