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野獸刑警

第8章 一張老照片

野獸刑警 蘆舟生 1707 2022-05-18 23:10:40

  落魄的中年人沒想到隔了十幾年竟然還會有人找來,,對方還是警察,。

  “阿sir,,我欠的錢早就還清了,,我真的沒錢了,?!币话涯昙o(jì)的人如鼠蟻般逃竄,,被逼到角落竟然蹲下抱頭痛哭起來,。

  兩個年輕警員面面相覷,,頓時有幾分心虛。

  陳嘉文彎著腰猶豫了一下,,輕輕拍了拍滿是污漬的肩膀,,安撫道,,“你別怕,我們不是來找麻煩的,,就是有件案子想請你協(xié)助調(diào)查,,問完話我們就走了?!?p>  頭發(fā)花白的腦袋顫抖著,,抬起頭露出飽經(jīng)滄桑的臉,怎么都無法和五十歲的李存志聯(lián)系起來,。

  何家誠握緊了拳頭,,怒意在心中蔓延,但看著身上的制服又無力地垂下手,。

  眼前神情恍惚的人名叫李存志,,曾是嘉宏大廈部分產(chǎn)權(quán)所有人,也是當(dāng)年蔡大生的房東,。

  許國富那邊花了不少時間把人找到了,,結(jié)果來的路上出了車禍,碰到個難纏的一時走不開,,又怕李存志病發(fā)到處跑出什么事,,只好托陳嘉文先過來問話。

  至于為什么不拜托同組的警員,,那就說來話長了,,現(xiàn)下最重要的是將李存志穩(wěn)住。

  李存志對警察有一種潛意識的畏懼,,問什么都是搖頭,,陳嘉文想從身邊的人入手,轉(zhuǎn)了一圈都畏懼自己身上的制服,,只有一個阿婆愿意說幾句,。

  于是何家誠負(fù)責(zé)看著蹲在角落發(fā)呆的李存志,陳嘉文則跟阿婆在一旁聊天,,沒過一會兒就打聽清楚了。

  不得不說,,陳嘉文的女人緣一向不錯,,上到八十下到三歲,見了他都帶著笑臉,。

  依阿婆所言,,差不多十年前吧,李存志搬到棚戶住,,剛來的時候都挺正常,,就是脾氣不太好,,總是罵人。

  還有幾個警察常常來找他麻煩,,時間久了大家也都聽說了,,李存志原來也算個有錢人,貸款買樓當(dāng)房東賺了不少錢,,但花錢大手大腳沒有什么規(guī)劃,。

  結(jié)果有一天最大的租戶卷了租金跑路了,沒錢還貸款只好借高利貸,,沒想到被人下了套,,買的樓都賠進(jìn)去了,最后只能搬到這里躲債,。

  “那警察是怎么回事,?”何家誠皺著眉。

  如果這件案件和警察有牽扯,,那就很難辦了,。

  陳嘉文有些尷尬,“那些警察是來催利息的,,高利貸背后有警察撐腰,,不然他也不至于賠得那么慘?!?p>  短暫的沉默,,不知道當(dāng)年害李存志的那些人還在不在。

  “哎問的怎么樣,,有線索嗎,?”

  許國富氣喘吁吁地跑到,看來車禍的事處理好了,。

  兩人將問到的一五一十說了一遍,,又開始推斷可能性。

  “所以,,蔡大生偷了李存志的錢跑路了,?”何家誠懷疑。

  許國富坦言道,,“可能性不大,,海關(guān)出入境沒有記錄?!?p>  “偷渡,?”

  陳嘉文剛說出口就被許國富反駁了,“漁船到不了岸的,,沒死在海上就算好的了,,而且他還帶著大筆現(xiàn)金呢,。”

  “難道還在香港,?”

  “這個就說不準(zhǔn)了,,十年前人口查得不嚴(yán),如果有錢的話,,找關(guān)系重新辦個證件也是有可能的,。”

  三人又是沉默,,時間過去太久,,如果身份已經(jīng)洗白,單憑三個警察的力量怎么查得出來,。

  “說真的,,那個人會不會是蔡大生殺的,殺完之后卷錢跑路,?”陳嘉文瞪著眼睛腦子里像是已經(jīng)有了全盤的案件,。

  “也有可能咯,不過又不是寫小說,,我們是警察,,要講證據(jù)的嘛?!痹S國富翻了個白眼,,覺得跟兩個菜鳥討論殺人案是不是有點(diǎn)期望過高。

  “那具尸體怎么樣,?”何家誠突然想起,,那是最關(guān)鍵的線索。

  “法醫(yī)鑒定是被勒死后放進(jìn)水泥里的,,男性,,50-55歲左右,身高165,?!?p>  何家誠和陳嘉文專心點(diǎn)頭想聽下去,許國富卻停了下來,。

  “怎……怎么了國富哥,?”陳嘉文忐忑道,突然才想起這不是他們的案子,,警隊(duì)分工明確,有嚴(yán)格的規(guī)章制度,,可能許國富不能多說,。

  “沒了,。”許國富無奈地?fù)u頭,,“這就是全部了,。”

  “查了半天只知道這些嗎,?沒有別的東西可以確定受害者身份嗎,?”

  “尸體在水泥里封了那么久,屋主都換了幾波了,,只能確定大致時間,,好不容易找出個蔡大生又十多年活不見人死不見尸……”

  許國富突然停下,神色微變,,“哎你們說,,那個尸體會不會是蔡大生呢?”無法確定身份且失蹤多年,,如果真的死了也說得過去,。

  “我們一直假設(shè)蔡大生是兇手很大一部分原因就是很多人傳聞蔡大生卷款跑路了,但傳聞始終是傳聞……”

  陳嘉文摸著下巴,,一副若有所思的樣子,,似乎是在模仿某個電影明星。

  旁邊的何家誠看著只覺得眼睛受到了傷害,,趕忙打斷,,“蔡大生還有家人在嗎?”

  在調(diào)查過程中似乎并沒有案卷提到過蔡大生的家人,,甚至連聯(lián)系方式都沒有,。

  “蔡大生死后不久,他的老婆就帶著女兒去國外生活了,?!痹S國富補(bǔ)上了一句,同時也表示這條線索很麻煩,。

  三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好不容易有個方向,但是要聯(lián)系海外實(shí)在頭疼,。

  過了大半個月,,案子總算有進(jìn)展了。

  許國富扶著額頭靠在辦公桌上,,不斷翻看著資料,。

  一個禮拜前收到蔡大生老婆娘家的消息,蔡大生的女兒蔡晶晶回國探親,錯過這個機(jī)會恐怕就再也沒有線索了,,于是許國富通過移民局的朋友聯(lián)系上了剛下飛機(jī)的蔡晶晶,。

  根據(jù)蔡晶晶所說,蔡大生的右腳大拇指受過傷,,并且一直沒恢復(fù)好,,一到陰雨天氣就會痛,需要定期復(fù)診,。

  他手上拿著的就是“水泥藏尸案”受害者的尸檢報告,,尸體右腳大拇指上確實(shí)有傷痕,法醫(yī)判定的死亡時間也和蔡大生失蹤的時間對上了,,所以這具尸體很大概率就是蔡大生,。

  然而案情又陷入了循環(huán)的階段,原以為找到蔡大生可以了解到當(dāng)年的租戶信息,,結(jié)果原本被認(rèn)為卷款逃跑的人才是被害人,。

  謀殺案就是這樣,往往有了小小的進(jìn)展之后又會進(jìn)入死胡同,,讓人毫無頭緒,,心情如同過山車一般。

  周記糖水鋪,。

  何家誠和陳嘉文各叫了一碗楊枝甘露,。

  許國富則一臉愁容地抽著煙。

  “國富哥,,案子還沒進(jìn)展嗎,?”陳嘉文含著糖水口齒不清地問,腦子里想的是要不要再來一碗,。

  自從發(fā)現(xiàn)是蔡大生后,,案子就停滯了,準(zhǔn)確地說是被長官明令擱置,,案發(fā)時間久,、證據(jù)破壞嚴(yán)重,更重要的是沒人想在這個時候提起一件可能牽扯到警察受賄的案子,。

  許國富明知道背后真相錯綜復(fù)雜,,但還是無法坦然放下,因?yàn)檫@是他做警察以來接手的唯一一個像是警察該干的案子,。

  “國富哥,,我們巡邏去了,你自己保重,?!标惣挝拇蛄藗€招呼。

  水泥藏尸案在報紙上活躍了幾天之后隨即被各色八卦艷潭埋沒,市民的恐慌在一片聲色旖旎中逐漸消散,,一切仿佛恢復(fù)了正常,。

  何家誠兩人每天的工作除了巡邏以外還拓展到了抓小偷,、維護(hù)秩序以及解決鄰里矛盾,,一切似乎都在向平穩(wěn)的方向發(fā)展。

  周記糖水開了三十幾年,,早上除了糖水還會賣叉燒包,,是許國富做警員時期的最愛,不過年紀(jì)大了,,口味也會變,。

  “老板,來一打叉燒包,?!痹S國富從皮夾里抽出一張折了幾折的紙鈔。

  “阿sir,,吃這么多會噎死的啊,,多加兩碗甜湯打包咯?!崩习逭J(rèn)識近十年了,,彼此熟悉,不像其他人這么怕警察,,偶爾也會開玩笑,。

  “那再來兩碗番薯糖水?!?p>  叉燒包要趁熱吃,,許國富提著點(diǎn)心就跑到廢品站,雖然跟上司打了包票不查了,,但沒事的時候就會帶點(diǎn)東西來看看李存志,。

  “阿sir?!崩畲嬷疚⑽Ⅻc(diǎn)頭回應(yīng)之后,,然后自顧自開始整理紙板。

  幾次接觸下來,,許國富已見怪不怪,,李存志受到刺激的時候精神狀態(tài)不穩(wěn)定,平常生活還是正常的,,為此許國富每回來之前都會換常服,。

  “我買了叉燒包和番薯糖水,你嘗嘗?!?p>  “謝謝阿sir,。”李存志擦了擦手,,竟是十分聽話地坐下吃東西,。

  角落里放了一堆二極管和電子部件,上次來的時候并沒有看見,,應(yīng)該是近期新淘汰下來的,。

  “最近還好嗎,好像多了很多收音機(jī)電視機(jī)零件啊,,這些應(yīng)該能多賺點(diǎn)吧,?”許國富隨口說了句。

  “還可以吧,,現(xiàn)在電器價格便宜,,很多人換新的,啊,,對了,,”李存志放下勺子,四處翻找起來,,“我前兩天撿到個收音機(jī),,打開還能用啊,你看看要不要,?!?p>  “怎么找不到了呢……”原本還算整潔的地方被李存志翻得逐漸凌亂,許國富想上去制止,,卻看到扔下的一本雜志里掉出一張照片,,瞳孔瞬間放大。

  一張有些年頭的黑白照片,,如果不是文件里找到的蔡大生照片也是黑白的,,根本就不可能認(rèn)出來是同一個人。

  許國富走過去,,腿上有如綁了千斤重,,他不信命,但緣分真是奇妙,,明明都要放棄了,,是不是老天要讓他查下去。

  “這是……蔡大生,?”許國富問出的同時已在李存志的眼神中得到了明確回答,。

  照片上除了蔡大生外還有三個男人,,看起來年齡相仿,追問之下得知,,那幾個人是當(dāng)年和蔡大生關(guān)系不錯的,,打牌的時候留下了合照。

  那時候所有人都以為蔡大生卷錢跑路,,在找不到人的情況下,,李存志就拿走了和蔡大生有關(guān)的東西,值錢的早就賣掉了,,剩下的都是七零八碎,,但也一直沒丟放到現(xiàn)在。

  這或許是種暗示,。

  許國富失蹤的消息是第二天一早傳來的。

  到第三天,,警署幾乎出動了所有警員去搜尋,,最后在距離太平山公路幾百米處的樹林里找到了已經(jīng)死亡的許國富。

  經(jīng)過一番調(diào)查,,找到了李存志作證,,當(dāng)然因?yàn)榫裼袉栴},李存志的話只能作為參考,。

  許國富看到蔡大生的照片后就匆忙離開了,,加上許國富遇害之前曾打電話向同事詢問幾個人的信息,應(yīng)該就是照片上的人,,重要的是照片不見了,。

  法醫(yī)通過解剖,確認(rèn)尸體軀干上有劇烈撞擊傷,,額頭,、后腦勺也有不同程度的鈍器擊打傷。

  最巧合的是,,這段時間太平山附近電路維修,,很多路燈都無法正常使用,據(jù)調(diào)查專員推斷,,許國富晚上獨(dú)自上山,,路況不佳,出了車禍,,肇事者怕?lián)?zé)任,,所以拋尸荒野。

  因?yàn)闆]有目擊證人,,想抓到那個撞死警察的犯人可以說是大海撈針,。

  再者,,許國富沒有跟長官報告,獨(dú)自行動出了事,,名不正言不順,,上級部門也不想鬧大,只想著盡快平息事情,,出了一個不痛不癢的告示,,最后家屬也只領(lǐng)到幾萬塊的撫恤金。

  許國富的追悼會在禮拜六,,沒有授勛,,參加的同事寥寥可數(shù),甚至都沒有鄰居來的人多,。

  何家誠抬起下巴,,瞇著眼睛,略微刺眼的陽光斜射在墓碑上,,顯出幾分不真實(shí)的感覺,。

  許母大受打擊,身體也不是很好,,葬禮皆由親戚負(fù)責(zé),,可能是為了許母以后養(yǎng)老考慮,喪事辦得很簡單,,吃了頓茶,,送行之后眾人匆匆離開。

  陳嘉文一直沉默著,。

  他當(dāng)初考警校有很大一部分原因是因?yàn)樵S國富,,見到這個鄰居哥哥就覺得配槍的警察很威風(fēng),可是考上警校后不止一次懷疑自己是否適合當(dāng)警察,。

  許國富死得太潦草了,,什么都沒做就從世上消失了。

  他沒有成為一個足夠壞撈到足夠錢的警察,,也沒有成為一個正直善良名垂青史的好警察,,人生停留在不尷不尬的階段,然后就終止了跳動的心臟,。

  他留下了什么,?

  什么都沒有。

  陳嘉文的苦惱在于,,似乎通過許國富想到了以后的自己,,他甚至沒有自信做得比許國富更好。

  “要是有一天我死了,,你會來送我嗎,?”

  何家誠遮掩下?lián)鷳n,,知道陳嘉文心里不痛快,故意答道,,“看有沒有空吧,,有空就去送你?!?p>  離開的路上,,兩個男人在議論,他們是許國富的同事,,也是警署為數(shù)不多來參加葬禮的,。

  “國富死的那天聯(lián)系你了嗎?”

  右邊的人點(diǎn)點(diǎn)頭,,“也聯(lián)系你了嗎,?”

  “對啊,他還在查那個案子,?!?p>  “不知道他為什么對這件案子這么執(zhí)著……”

  “打電話給我問了好多,還讓我?guī)退槿?,哎……我記得有個人就是住在太平山附近的,估計他是要去那邊找……要是我沒告訴他……”

  “算啦,,人都死了,,跟你有什么關(guān)系……”

  何家誠和陳嘉文并非故意跟在后面偷聽,只是恰好聽了一耳朵,,便跟了一路才弄清楚來龍去脈,,當(dāng)下向他們打聽那個住在太平山的人。

  太平山附近,,烈日正當(dāng)頭,。

  何家誠已經(jīng)兜了好幾圈了,還是一無所獲,,剛停下休息擦了把臉,,遠(yuǎn)遠(yuǎn)看到陳嘉文朝他揮手,忍著冒煙的嗓子跑過去,。

  走近了看,,一個挑著兩擔(dān)子蘋果的大叔站在樹蔭下乘涼。

  陳嘉文也是滿頭大汗,,狼狽不堪,,扶著何家誠的肩膀,“找到了,,那個大叔說趙宏家就在前面,,拐兩個彎就到,。”

  興許是有了目標(biāo),,不過幾分鐘,,兩人已站在一間磚頭平房外,外墻灰色的水泥毫無裝飾,,很難看出生活氣息,,說是無人居住的也不為過。

  剛要敲門,,門就開了,。

  何家誠的心受到沉悶的一擊,他無法形容這種感覺,。

  “你們是,?”

  眼前人約是五十歲上下,一雙狹長的眼睛透著謹(jǐn)慎,。

  “大叔,,我們是警察,有點(diǎn)事情想問你,,”陳嘉文出示了警員證,,“請問你是趙宏嗎?”

  男人沉默著,,點(diǎn)點(diǎn)頭,。

  “是這樣的,前段時間是否有個警察過來問話,,他是我們的同事,。”

  鷹一般的眼睛盯著陳嘉文,,不知道在思考些什么,,他點(diǎn)頭,緩慢且慎重,。

  “我們查到他那天過來找過你,,所以想問下具體情況?!?p>  “你們同事找我聊了聊,,然后就走了,至于他什么時候出事的,,我也不清楚,。”趙宏說完,,立即關(guān)上門,,無論陳嘉文怎么敲都不開,。

  兩人面面相覷,只能先離開再說,。

  “趙宏的話可信嗎,?”回去路上,陳嘉文無奈地問,。

  何家誠感到一陣心慌,,總覺得有些地方不尋常,“可不可信不知道,,但總覺得,,這個人是不是有點(diǎn)小心過頭了?!?p>  “你的意思是……可疑,?”陳嘉文停住,似乎在回想剛才的對話,,“他怎么知道國富哥出事了,!”

  何家誠趕緊一把拉住他,“你忘了警署發(fā)的最新通告了,,我們先回去,,報告上級?!?p>  不是何家誠膽子小,,他們今天便衣出行,槍都沒帶,,萬一趙宏有同伙,誰抓誰還不一定,,況且有許國富的例子在前,,沒有警署支持他們寸步難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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