過了幾日,太和殿上早朝,,皇帝冷眼瞧著底下跪了烏泱泱的一大片的臣子,。
語調(diào)子平靜,,卻令人通體生寒。
“你們的意思,,是因為一句于國運有礙的荒唐之言,賜死七公主?”
“臣等不敢,!”
皇帝一掌拍在龍椅扶手上,聲響不大,,卻足以震動這些臣子腐朽的心,。
定國公姚嚴抬起頭偷偷瞟了眼臉色不愉的皇帝。
穩(wěn)了穩(wěn)心神,,還是站了出來,。
“啟稟吾皇,慧源大師乃是方外之人,,悟性極深,,想必經(jīng)慧源大師測算,七公主命格于酈朝有禍大致是準的,,為了酈朝國祚昌盛,,臣以為……以為七公主應為了酈朝獻……獻身?!?p> 姚嚴恭敬的跪在地上,,手握著的白玉笏板都浸了汗?jié)n,頭越來越低,,烏紗帽戴在頭上要壓彎了脖子,。
天子一怒,,伏尸百萬。
除去定國公,,其余的大臣哪里敢再置喙什么,。
“獻身?朕看你定國公就該首當其沖的獻身了,?!被实埒P眼里的冷光像是千萬把利刃要將這些腐朽到骨子里的臣子們千刀萬剮,他冷哼一聲,,“太后剛回宮時與朕提過這事兒,,今兒就這么多的大臣上奏這事兒,難不成這前朝與后宮……嗯,?”
眾臣又大呼:“臣等不敢,。”個個都匍匐在地,,規(guī)矩得可以,。
哪里看得出剛剛一個個捶胸頓足的說為了酈朝犧牲區(qū)區(qū)一小女子又何妨的精神氣。
皇帝沒吭聲,,由著他們跪趴在太和殿的地磚上,。
他登基時年歲小,又貪玩兒,,朝政大事都由著他老娘把持著,,他老娘愚蠢又歹毒的,賣官鬻爵的事兒也不知干了多少,。
等他理政了,,才發(fā)覺這太和殿早就成了姚家的一言堂了。
姚家人,,和姚家有姻親的人,,還有姚家舉薦的人,都跪在太和殿上了,。
他不是不想動姚家,,他興科舉選英才,卻不想試題每每不知從哪兒泄露,,他下政令改革朝政,,卻被一群庸臣架得寸步難行。
這太和殿……真真是烏煙瘴氣,。
“定國公,?”
“臣在?!?p> 姚嚴顫著聲應道,。
大腿發(fā)抖,。
皇帝嘴角翹了翹,冷厲的眼神也收了收,,溫和的道了句:“定國公是從何處得知這個傳聞的,?難不成真是……朕的母后?”
姚嚴心知這是皇帝給他找的臺階,,他只能就坡下驢道:“對對對,,這是個傳聞,外面都這么說,,臣和太后也就信了,,且不知真假,今日蒙皇上圣明,,臣等才知這是假話,,當不得真?!?p> “臣等附議,?!?p> 眾臣互相瞅了眼,,再次高呼。
皇帝滿意了,,也不再追究,,轉(zhuǎn)而提起一樁事,“前些時朕接到漠北奏折,,漠北大捷,,朕要對兵馬大元帥蘇珩以及其他有功將士論功行賞,定國公你數(shù)日后去長安城外的驛站親迎,?!?p> 剛剛被打了巴掌的姚嚴,此時也只有悶著頭接了這個酸不拉幾的棗子,。
*
酈嫵這幾日一直宅在寢宮里,,頭發(fā)都沒打理,亂糟糟的,,每日只在畫紙上涂上幾筆,,就躺在她的花梨木床榻上睡個昏天黑地。
到了今日晚膳時,,遲遲不上吃食,。
也沒聽到那傻丫頭嘮嘮叨叨的。
她正奇怪著,,就見綠盈連蹦帶跳的來了,,手里還捧著一只胖嘟嘟的信鴿,。
這么歡喜,應是她三表兄來的信了,。
“公主,,給你,三少爺送來的,?!?p> 酈嫵也不耽擱,從小白腿上解了卷著的紙條,,上面只寫了八個字,,“姚氏作亂,說你不祥,?!?p> 她心頭一驚,臉上卻淺淺一笑,,沖著在蹂躪小白的綠盈道:“小白被三表兄喂得這樣肥,,趕緊去弄點兒好的再喂點兒,免得回去時瘦了,,讓三表兄覺得我們苛待了他的鴿子,。”
“這么肥,,還飛得起來嗎,?”綠盈手上提溜著只肥鴿子,嘴巴里還嘀嘀咕咕的嫌棄著,,去喂食了,。
那日紙鳶好巧不巧的落進她的太極宮,她就知道她這悠閑日子是過到頭咯,。
天色漸暗沉,,挑起薄紙條,燃盡燈花落,,忘卻是煩憂,。
姚家?定國公府打頭陣,,這她毫不意外,。
畢竟她欺負的可是嫡出的九公主。
定國公府不正是太后和皇后的外家,。
若說榮寵,,姚家一門出兩鳳,朝堂大半數(shù)與姚家有舊,這已是登峰造極了,。
不夾緊尾巴做人,,不怕樹大招風,還敢惹事,,也是愚蠢至極了,。
這寥寥八個字,也沒說后續(xù)如何,,盡管她猜得到那個男人可能把事情壓了下去,,否則這毒酒、白綾或是匕首早就送進太極宮了,。
賜死她還不如讓她活著和親,,人盡其用。
這大概就是那個男人壓下去的理由,。
“公主公主,,三少爺信上說了什么?”
剛把鴿子喂完食就送到鳥籠子里關(guān)著,,綠盈就興沖沖地跑過來問,。
酈嫵斂了斂眼里的復雜情緒,輕松笑道:“叫我們出宮陪他聽戲呢,,聽說那平康坊里新來的幾個伶人又排了幾出新戲……”
“奴婢要去……可是奴婢上次跟著三少爺去八大胡同,,公主說不可的……”
聲音越來越小,小嘴兒撅著,,也是委委屈屈的,。
“上回那是你倆去,,孤男寡女的,,綠盈你雖沒及笄,年紀也小,,但也注意些,,這回我們仨去,你是我的丫頭,,這一起玩樂不是名正言順嗎,?”
酈嫵心里有點虛,上次是為了岔開話題假裝訓了人一頓,,這次又是為了旁的事兒鼓動著一起去戲樓,。
她倆出去一向以男裝世人,總扮得灰頭土臉的,,哪個管你是不是孤男寡女,。
這話著實站不住腳。
還好綠盈是個傻丫頭,也不會辯駁她,。
只聽著要出宮看戲,,就歡喜得蹦蹦跳跳去準備衣裳還有……鍋底灰。
酈嫵對著菱花銅鏡,,瞧了瞧裝扮上了的自己,,抹上鍋底灰的皮膚黝黑得看不清五官,一身寬大的深藍色長袍,,衣襟和袖口都用著極細致的銀線繡著山海圖,,腰身用鏤空金縷腰帶箍著,里面還塞了幾多棉花襯得身材魁梧些,,外面系了塊沒有雕琢的羊脂白玉的瓔珞,。
再貼上假喉結(jié)。
穿上墊了一尺高木料的靴子,,像是踩著高蹺,,幸好她經(jīng)常穿,步伐慢但是穩(wěn),。
嗯,,是個相貌平平的富貴公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