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刻的許陶陶,終于清楚地認識到,,梅亦清從未主動向她袒露過任何自身事情的事實。那些曾在勇往直前的喜歡里,,刻意以為的不求回報,轉瞬都化為對自己滿滿的嘲諷,。以往許陶陶在他跟前,,毫無保留、掏心掏肺的透明,,在對比之下顯得更為滑稽可笑,。
在許陶陶所期盼的反應中,梅亦清要么無言,,要么蒼白地解釋,,而她將用更為尖銳的回擊讓自己清醒得再慘烈些。
然而,,現(xiàn)實再次展現(xiàn)了它的不近人情,。還未等到梅亦清的回應,許陶陶小睡中暫時被壓制住的鼻涕又有決堤之態(tài),,她捏了捏衣兜,,離開辦公室前拿的抽紙已然彈盡糧絕,于是只能使勁吸氣以阻止狼狽,。鼓鼓的氣勢就在這一捏一吸中靜悄悄地滅了下來,。
許陶陶突然覺得凄涼,這種凄涼在聽到梅亦清再次呼喚她“陶陶”后更加劇烈,。深深吸氣,,她努力抑制住鼻腔與眼中突然冒出的液體,鄭重地留下重逢的結束語,,“我叫許陶陶”,。
很久以后,許陶她看到這樣一段話,,才明白自己當時的悲憤與凄涼所出何處:我已經(jīng)不再喜歡,,甚至不再聯(lián)系他,但我依然努力,,因為希望再見之時,我身上有光,。
與梅亦清分離之后,,許陶陶的所有奮斗雖然不再以他為名,但每一次成長,、優(yōu)秀所帶來的自我欣賞,,都讓她不甘于后重逢時那般尷尬,、失態(tài)地出現(xiàn)在他面前。
那天晚上,,也許是因為離開時那句刻意糾正的“許陶陶”,,時隔許久,梅亦清再次進入許陶陶的夢中,。這個夢帶她重溫了當年卯著勁粘著梅亦清時,,他所回饋給自己的不多的溫暖之一。
許陶陶,,這個全名卻很少被叫起,,取名的雙親在家喚她閨女,周圍的朋友要么喚一聲陶子,,要么都是喊她陶陶,,全都親近而溫暖。唯獨梅亦清,,認識很久之后都不曾這般親密地稱呼過她,,大多不喊名字,不得已時,,也只是連名帶姓的一句許陶陶,。
本就屬于她的全名,被梅亦清這般完完整整地叫起來,,卻總讓她覺得客氣又疏離,。彼時,無知又無畏的許陶陶,,為了誘導梅亦清改掉這個稱呼,,頗費了些心思。
那天,,許陶陶興高采烈又神秘兮兮地趴到梅亦清的座位旁邊,,待梅亦清將視線從電腦上那永遠也看不完的文獻轉移到自己身上后,啪地將一本詩經(jīng)拍到桌子上,,迅速打開到看了無數(shù)遍的那一頁,,“師兄你看,我的名字取自《詩·王風·君子陽陽》,,‘君子陶陶,,左執(zhí)翿,右招我由敖,,其樂只且,。’陶陶表示一種和樂美好的狀態(tài),,所以每次喊我是不是都感覺特別開心啊,,但是一帶姓氏,,這種美感可就大打折扣了啊?!痹S陶陶說著話,,眼見梅亦清作勢要看,趕忙把手中的書往他的方向轉了轉,,自己也順帶向他跟前湊了湊,。
梅亦清修長的手指輕輕壓住書邊,眼睛好看地彎了起來,,“你確定你叫這個名字不是因為叔叔姓許,,老師姓陶?!?p> 許陶陶被他嚴重少見的亮色所惑,,半天才回過神來,一邊反擊,,“肯定不是啊,,我媽這么有文化,教授兼博士生導師,,取名哪會這么沒創(chuàng)意”,,一邊大不敬地將父母腹誹了無數(shù)遍,對唯一的女兒也這么應付,,害得自己給名字找個解釋這么費勁,。
再一低頭,許陶陶卻意外地得到一個令她竊喜又羞澀了很久的發(fā)現(xiàn):她披散下的長發(fā)發(fā)梢正軟軟地搭在梅亦清手指上,,而梅亦清還惘然不知地繼續(xù)看著書上的詩句,。許陶陶懷著一番青絲縷縷繞指柔的甜蜜,偷偷又將頭低了幾分,,暗暗努力將更多的發(fā)貼在梅亦清的手上,,直到頭頂傳來他一貫清淺的語調,“陶陶,,上周給你的那些論文看得如何,?”
許陶陶慌然抬頭,卻對上梅亦清稍帶戲謔的眼神,,正要挖空心思找?guī)讉€新的借口出來,,卻在他揚起的嘴角中突然回味過來,“哎呀,,師兄你叫我陶陶了”,。
不等許陶陶仔細回味這份甜蜜,夢中的場景已然急速轉變,,看不清周圍的虛幻里,,梅亦清抬手護著身后的女孩,緊皺眉頭訓斥她,,“許陶陶,,你鬧夠了沒!”
極致的轉換與劇烈的反差猛然將她驚醒,,許陶陶起身開燈,,床邊的鬧鐘指向凌晨三點。她撫了撫額頭,,有些神經(jīng)質地笑了下,,可笑,也算書香之家的出身,,當年的她卻不懂得日中則昃,、月滿易虧的簡單道理。那端著掖著的一腔愛慕,,在梅亦清那句“陶陶”之后逐漸親近起來的日子里,,氤氳、濃烈過后,,終于被徹底地踩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