與此同時,,已經到達益州城的謝昉打了個噴嚏,。
他正坐在一處民宅的廳堂里,面前置了一張小茶桌,,茶桌對面坐著個中年男人,,一位妙齡女子正在遠處點茶。
“季某是真沒想到,,有生之年,,還能見到蓬萊的仙君?!?p> 中年人名叫季遠,,是從前青城派的最年輕的長老,后來門派內亂,,季遠堅決不同祆教有往來,,被叛逆者抓了起來,連同他的女兒季思思,,一起被關在地牢里,,準備處死,用來恐嚇那些不服從叛逆者的人,。
叛逆者中,,也有人受過季遠的恩,搏了命偷偷放掉他父女二人,。礙于青城派的追殺,,季遠當機立斷,最危險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他們便留在了西南,,用從前的積蓄,在益州置了房產,,如今季遠還做了些小買賣,,收益也不錯,能供他父女二人一輩子吃喝了,。
謝昉謙讓了兩句,,忙入正題,,道:“如今天下各大門派都在籌謀著如何應對祆亂,不知季長老有何良策,?”
一聽到“長老”二字,,季遠連忙擺手,道:“如今我已與青城派無半分聯系,,季某不再是江湖人了,。”
謝昉沒說什么,,低頭抿了口茶,,他從容地將手中的折扇打開,目光留在扇面的山水上:“季長老以為,,就這樣藏在益州城里一輩子,,就能安安穩(wěn)穩(wěn)地過去么?”
“若是這場亂過不去,,祆教和青城派拿了權,,你認為他們誰會放了你?從前季長老在青城派的影響力不小,,我想,,若是我的話,拿權以后,,最妥帖的就是再拿了你二人,,以此宣告天下——不順從者,天涯海角,,也會被誅殺殆盡,。”謝昉搖著扇子,,語速平緩,,似有云淡風輕之意。
他繼續(xù)道:“若他們輸了,,天下便會開始清剿余孽,,你認為他們會分辨你是否是好人么?只要你從前是青城派的,,你還活生生地站在他們面前,,你要面對的結果,難道你不清楚么,?或者說,,你愿意賭,愿意用人心賭,,但是賭輸了,,便不止你這一條命沒了,。”
季遠垂首,,看不清他面上的神色,,只是他拿著茶杯的手一直在微微顫抖。
“我以為,,只要我離得夠遠,,便能避禍?!奔具h道,。
謝昉搖了搖頭:“蓬萊也以為能避得夠遠,不照樣被拉下來摻和了,。有些事不是你想獨善其身就能的,。”
“況且,,”謝昉抬頭,,站起身來,走向廳堂墻面上掛著的幾幅畫,,畫上是波瀾壯闊的江河,是巍峨偉岸的高山,,“季長老的心,,也從來沒離開過這天下,不是么,?”
“我從小在蓬萊長大,,師父教導我,離世俗遠一些,,任他們自由生長去,,世上的事都有他們的緣由,他們的因果,,我們沒有權力去插手,。”謝昉道,,“可直到我真正地來到這天下,,我才知道,一個人把自己拋棄在世俗之外,,是多么孤單,,多么迷茫??v是如此,,我也沒辦法管國家之間的爭斗,,沒有辦法去熄滅戰(zhàn)火,我沒有這個資格,,更沒這個能耐,。但是如今有我能做的了,祆教動用冥火,,借上古之力,,想要把這人間燒成煉獄。季長老,,你不覺得可怕么,?你不覺得這遠比兩國交戰(zhàn)更加駭人么?不,,我這樣比較是不對的,,一個或許是自然規(guī)律,但另一個,,卻是毀天滅地的惡孽,。”
季遠深吸一口氣,,道:“仙君此言,,我感同身受。年輕時,,我便也立志為生民天下搏一份安寧,,從江湖游俠,到了青城派,,最后當了長老...可是,,我到底還是沒能完成年少時候的夢想?!?p> “季長老,,”謝昉轉頭,面向季遠,,道,,“我深知此事是為難您,若我有心,,應當給你尋一個好去處,,讓你安安穩(wěn)穩(wěn)地過完這一生,只是,,如今時局所迫,,您從前在青城派的權位,無一人可替代...”
“仙君的話我明白,”季遠嘆氣,,“我豈是茍且偷生之輩,?如今縮在這益州城里,也只是放心不下我這小女兒罷了....她娘沒的早,,她跟著我,,還沒享兩年福...”
“季長老的意思我明白,”謝昉鄭重道,,“蓬萊自不是逼著季長老去冒險,,只是打算借用您的名頭,若有必要,,您露個面,、表明態(tài)度,就夠了,。在此期間,,蓬萊會保你們無虞?!?p> 季遠有些驚訝,,道:“僅這樣?”
謝昉點了點頭,。
“不,,”季遠松了口氣似的,頹坐在椅子上,,半晌,,才握緊拳頭,道,,“我不想過得那么窩囊,其實就算你們不來找我,,我也打算盡快把思思嫁出去,,然后隨便找一個仙門投了身,去和那幫祆教的狗兒子好好打一場,!”
“爹,!”
坐在一旁聽了許久的季思思終于還是沉不住氣,一下子撲在了季遠腿上,,她哭著道:“女兒不想離開爹,,是生是死,我們都是一家人,,豈有讓爹一個人去犯險,,女兒茍且偷生的道理!”
謝昉看著眼前這對似是要生離死別的父女,一時語塞,,想了半天,,才小聲提醒道:“自是不需要二位赴湯蹈火的....”
季遠最先反應過來,沖著謝昉恭敬地作揖:“謝仙君的承諾,,即是蓬萊的承諾,,季某自然是信得蓬萊的?!?p> 還沒等謝昉回話,,從院外走來一個昆侖的修士,那是前些時日昆侖派來在益州接應謝昉的,,名叫魯一,。魯一生得人高馬大,身上的肌肉鼓囊囊的,,他背上背著昆侖低級弟子都有的一柄劍,。
魯一進屋,朝著屋內諸人試了禮,,才湊到謝昉耳邊,,低聲道:“老劉在外面同人打起來了?!?p> 魯一口中的老劉,,自然是劉鐵匠。早年劉鐵匠還沒離開昆侖的時候,,與魯一是一輩的弟子,,即使同門甚多,他們還算是關系頗為不錯的,,劉鐵匠要稱魯一一聲師兄,,如今他離開了門派,二人便也“老劉”,、“老魯”這樣互相喚著了,。
因著蓬萊同昆侖的關系,謝昉一直尊稱昆侖的弟子為“師兄”,。他功夫高,,能耐好,更待人謙和有禮,,受指派與謝昉共事的昆侖弟子倒都對他很是認可,,還有大咧咧的,要同謝昉去拜把子,,好歹也讓其他同門攔了下來,,蓬萊跛道人的嫡系,,那擱俗世說,可是太子爺了,,可見過護院和太子爺拜把子的,?
聽人這么說,謝昉倒有些不適應,,只連連謙遜,,眾人調笑了幾句,這場讓人尷尬的風波才過去,。
昆侖諸人認可謝昉,,大事小情都要讓謝昉來參謀參謀,聽聞劉鐵匠同人打起來,,謝昉確是驚奇,,便起身朝著季遠拱了拱手,道:“季長老,,晚輩還有事要處理,,怕是要先行一步了。不過請您放心,,我會護好您二位的周全,。晚輩改日再來叨擾?!?p> 季遠起身,,沖著謝昉回以拱手禮??粗x昉匆匆離去的身影,,季遠愣了好一會兒,直到屋子里徹徹底底地只剩下他父女二人,,季遠才回過神來,,喃喃道:“他真像我年輕的時候?!?p> 季思思望著謝昉離去的地方,,心里好像是缺了什么似的,難受得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