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修煉的這段時間里,，葉衍對于先秦文學的整理也沒有落下，也在同步地進行著,。但整理到最后,，他又不得不將不少分量地內(nèi)容藏于箱底。

　　他覺得,，對于這個無名小島上目前的社會進程來說,，一本《韓非子》就已經(jīng)足夠。

　　這是先秦思想的集大成者,，又是法家的傳世經(jīng)典,，其分量當?shù)闷鹌崎_水面、激起千層浪花的巨石,。

　　再多的話,，反而容易導致學術(shù)思想混亂，容易分散力量,，不能一鼓作氣地沖破“禮治”這道統(tǒng)治了上萬年的沉重枷鎖,。

　　林少榮隨手關(guān)死木門，哈著手脫去披在肩膀外面的擋風衣掛在墻邊,，里面是一身裘制的保暖衣物,。

　　但即使他這樣的穿裘披絨的富家公子，也免不了寒風的侵襲,。

　　天實在是太冷了啊,。

　　稍微活動了一下被冷風吹的有些僵硬的身子后，林少榮恭恭敬敬地向著葉衍行禮，隨后熟稔地拾起已經(jīng)放在桌子上的宣紙開始閱讀,。

　　宣紙上面記錄的是先生的畢生才華,，對于林少榮而言，與天書也差不多,。

　　葉衍沒有說話,，林少榮余光中又瞄見自家先生在搗鼓著一張繪著許多奇怪圖案的紙。

　　“奇怪,，從前些天以來,，葉先生就一直在擺弄這玩意,。區(qū)區(qū)一張紙而已,，有那么難閱讀完么？”

　　他暗暗嘀咕了一句,，很快就投入了專注的學習之中,。

　　“這幾日可有什么疑惑？”

　　大約兩刻鐘后,，葉衍今天很罕見地早早收起那張手繪圖,，有空過問起林少榮的學業(yè)來。

　　這會他剛剛在心中打定了主意,，將修行淬神術(shù)的觀想圖選定為身體內(nèi)的這張書頁,。

　　書頁上的花紋足夠神秘繁雜，而且藏有大道神韻,，應該是個不錯的選擇,。

　　那邊，聽到先生問起,，林少榮便很干脆地回答道：

　　“弟子確有一處不明……試問先生：

　　凡治天下,，必因人情。人情者,，有好惡,，故賞罰可用；賞罰可用,，則禁令可立而治道具矣,。

　　如它所言，法治難道也要講人情么,？那和我們寒王國推行的禮治又有什么區(qū)別,？”注1

　　聽到弟子發(fā)問，葉衍贊許地點點頭,，這名有心栽培的弟子確實比一般的孩子要聰明許多,，總能從一些奇怪的角度發(fā)現(xiàn)深層次的問題。

　　有疑問才會有感悟，剛好這個問題他以前就有去了解過,。

　　葉衍游刃有余地闡釋道：“不要把法治看的太高大上了,，法其實就是對人情的一種規(guī)定，可以說是上綱上線的人情,，一種有底線的人情,。

　　法治本身也是無法回避人情的。試著想想看：假如統(tǒng)治者立法違背人情,，譬如規(guī)定天冷不許穿衣服,，肚餓不可以吃東西，你覺得這樣的法令還能實施的下去嗎,？”

　　“這,，必然不行。,。,。甚至可能會招致人民的仇恨！”

　　林少榮雙瞳微縮,，一瞬間就想到了違背人情帶來的種種可怕結(jié)果,。

　　葉衍點點頭，贊同道：“對啊,，很明顯會出亂子的,。”

　　“所以我們能做的,，只能是規(guī)定天冷不許偷衣服穿,，肚餓不可以搶東西吃。因為不穿不吃是人情所做不到的,，而不偷不搶是可以做到的,。法令作用，就在于此,！”

　　“至于法治和禮治的區(qū)別,，可以這么說吧，兩者之間最大的區(qū)別就在于：

　　法治雖然遵循人情,，但它并不會拘泥于人情,，它更多的是對人情的一種攫取和物化，是一種小而細的東西,。它為人情圈定了強硬的底線,，以無情的手段約束人民行有情之事。

　　而禮治往往太過于重視人情道德,。它強調(diào)自我的道德約束,，卻又缺乏強硬有效的約束手段，談的都是一些大而空的東西，最后反而導致其自身界限模糊,、底線軟弱,，自然就難以作為合格的統(tǒng)治工具?！?p>　　說到這,，葉衍多說了一句：“雖然法治是一種硬手段，但你千萬不要忽視,，它始終是從人情中攫取出來的東西,。

　　如果將來某天，你真的能站到很高的位置,，有能力從上到下引導一場法治的變革的話,，希望你能記住這句話：

　　強人之所不能，法必不立,；禁人之所必犯,，法必不行,?！弊?

　　“法治與禮治，強硬與軟弱……”

　　林少榮呢喃著,，兩種不同的思想在他的腦中激烈地交鋒,。

　　他陷入沉思，葉衍保持安靜,，沒有去打擾他思考,。

　　“從人情中攫取出來的東西……有底線的人情……以無情的手段約束人民行有情之事……”

　　漸漸的，林少榮的思路開始望法治上面靠攏,。

　　他想了很久很久,，忽地俯下身行禮，鄭重道謝,。

　　“謝謝先生解惑,，弟子明白了！”

　　他的眼前豁然開朗,，整個人有一種醍醐灌頂?shù)男盐蚋小?p>　　他的眼睛開始發(fā)亮,，倒映著室內(nèi)明艷的燭光，燭光中藏著點點深邃的東西,。

　　“嗯,，繼續(xù)努力地學習吧，你要學的東西還有很多,?！?p>　　葉衍勸勉了弟子一句，頓了頓，又開始忙起自己的事情,。

　　經(jīng)過這次講解,，林少榮悟通了很多，他捧起紙張朗聲誦讀著,，心情舒坦暢快,。

　　“釋儀的而妄發(fā)，雖中小而不巧,；釋法制而妄怒,，雖殺戮而奸人不恐……”

　　“故以法治國，舉措而已矣,。法不阿貴,，繩不撓曲。法之所加,，智者弗能辭,，勇者弗敢爭！刑過不辟大臣,，賞善不遺匹夫,！……”注3

　　幽閉的房間內(nèi)響起瑯瑯的讀書聲，不比白天的課堂上那群學童讀的書聲小,，而且這只是林少榮一個人的聲音,。

　　對于林少榮來說，每日黃昏之后的這段時間是他這一個月來最開心的時候,。

　　他如癡如醉地徜徉在這種新奇的思想長河之中,，拼命地汲取著其中的養(yǎng)分。

　　又如同立足于葉衍給他構(gòu)架的高山山巔,，近距離觸碰到一些凡夫俗子此生都無法企及的至理大道,。

　　這一疊由葉衍回憶默寫出的《韓非子》篇章，葉衍并沒有同意讓林少榮帶回去,，而是規(guī)定他每隔數(shù)日,、在學童們放學之后過來學習幾篇。

　　這種學說在當前社會大環(huán)境下完全可以被批判為離經(jīng)叛道的東西,，葉衍生怕過早地泄露出去惹來種種麻煩,，反倒是讓林少榮在自己這里學習安全一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