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dāng)香噴噴的菜肴擺上桌,，熱氣騰騰的餃子端上來，熱辣辣的酒漿倒進(jìn)酒盅,，大安的笑臉昂起來,，老人卻泣不成聲,。搞得大安不知如何是好。

　　“爹,，您這是怎么了,？女兒做錯了什么嗎？”

　　老人擦擦淚水,，說：“好孩子,，不是你的錯，是爹老糊涂了,，太自私了,，心里只想著自己的快樂。爹應(yīng)該送你回家去和家人團(tuán)聚的，可爹卻把你留在了自己身邊,。爹知道這么做不對,，可爹……，可爹就是舍不得你離開……”

　　大安破涕為笑：“哎呀,，爹,！您可別這樣了，嚇我一跳,！您就是趕我走,，我也不會走的。我回去也是孤零零一個(gè)人,。在這里還有爹呢,！您千萬別自責(zé)了！有您陪我過年,，我心里不知道有多高興呢,！媽媽走后，快三十年了,，我從來沒有像今天這樣開心過,！真的！”

　　“你這樣說我稍微心安了一些,?？蛇€有長安呢！你的出走他會怎么想,，怎么做呢,？你不愿意給他添麻煩，不想拖累他,?？伤麜@么想嗎？他愿意你這么做嗎,？你想一想你的離開會給他帶來你想給他的東西嗎,？”

　　大安陷入了沉思。是啊,，她這樣做原本是為了弟弟好,，可這是不是自己一廂情愿呢？

　　“來,，抓緊吃飯，吃完了我送你下山,。有你陪我這兩天我已經(jīng)很知足了,。”老人端起酒杯喝了一口酒。

　　“我還沒有做好面對那一切的準(zhǔn)備,?！贝蟀财届o地說，“我還沒有想明白我為什么活著,，應(yīng)該怎樣活著,。不過我可以給長安報(bào)個(gè)平安，讓他放心,?！?p>　　“怎么讓他知道你平安？”

　　“我有手機(jī),，我給他打個(gè)電話,，不知這里有沒有信號？”

　　“山頂上應(yīng)該有,?！?p>　　“我這就去打，要不然這頓飯誰都吃不好,?！贝蟀厕D(zhuǎn)身就跑。老人囑咐：“戴上帽子,，裹上圍巾,，山頂上風(fēng)大，冷,！”

　　大安心里暖暖的,，一一照做。

　　站在斷腸崖上,，大安打開了關(guān)機(jī)許久的手機(jī),，撥打弟弟的電話，還沒有開口,，就聽見弟弟急切的呼喚：“姐姐,，姐，是你嗎,？你還活著是嗎,？姐？”

　　聽著這一聲聲的呼喊,，大安這才意識到了自己的草率,。與自己同生共死的弟弟怎么能不在乎自己呢！

　　“姐姐,，姐姐……”那邊的嗓子都快喊啞了,！

　　“長安，是姐。姐姐好好的,，你別惦記,。”

　　“姐,，你在哪里,？我這就去接你?！?p>　　“長安,，姐姐可能還需要一些時(shí)間才能回去。不過,，你放心,，姐姐不會再想不開了。姐姐會過好將來的每一天,。長安,，原諒姐姐匆忙離開，讓你著急了,?！?p>　　“姐，我都快瘋了,！我怕你和媽媽一樣離我而去,。那我活在這個(gè)世上就沒有一個(gè)親人了！我活著還有什么意思,！姐,，你說，你是不是這樣想的,？你是不是打算不要我了,？姐，你怎么能不要我了呢,！姐……”傳來的是一個(gè)男孩無助的哭聲,。

　　大安眼淚滾滾而出：“對不起，長安,，姐姐不想拖累你,。姐姐希望你好好的?！?p>　　“姐,，你怎么能說這樣的話？我能活下來,，能這樣努力,，都是因?yàn)橛心阍谘?！沒有你,，我活著還有什么意思,。姐姐，你怎么能這樣想呢,！”

　　“長安,，對不起，現(xiàn)在姐姐什么都想明白了,，姐姐不再糊涂,。姐姐遇到了好心人，他讓姐姐明白了很多東西,。姐姐過幾天就回去,，你要好好的。別責(zé)怪明月,，好好過日子,。”

　　“我猜就是她搞的鬼,！”憤怒的聲音,。

　　“長安，你別怪她,。站在她的角度想一想是可以理解的,。如果因?yàn)榻憬悖銈兗彝ゲ缓?，你說姐姐還怎么回去呢,？過去的就過去了，多想想將來,，姐姐希望你能有一個(gè)和和美美的家,。”

　　“好吧,，我不和她計(jì)較,，看她以后的表現(xiàn)吧！”

　　“長安,，姐姐的手機(jī)沒電了,。這里也沒有電。到時(shí)候我就回去了,，別惦記我……,。”

　　望著黑了屏的手機(jī),，大安不知道她的弟弟正在給老干部們開新年茶話會,。那些老干部們驚奇的看著他們年輕的縣長驚慌地到隔壁去接聽電話,，聽到了那一聲聲的呼喚和喜極而泣的聲音。然后縣長像個(gè)孩子一樣跑出來,，沖著他們喊：“我姐姐找到了,，她還活著！她還活著,！”沉寂之后是經(jīng)久不息的掌聲,。大安不知道當(dāng)?shù)氐膱?bào)紙、廣播,、市電視臺還在播放著她的尋人啟事,。警察們還在馬不停蹄地搜尋著她的線索。

　　大安站在斷腸崖上,，望著眼前陽光照耀下的跌宕起伏的山川雪野,，心里充滿了生的美好。陽光暖暖的,，那山,，那樹都變成了粉色。那雪看起來軟軟的,，好像就要融化了,。

　　回到洞里，大安端起酒杯,，真誠地說：“爹,，謝謝你救了我。我現(xiàn)在回過神來了,，我只關(guān)注了我失去的東西,，而忽略了我還擁有的東西?！?p>　　“別謝我,。我只做了我覺得該做的事。也別責(zé)怪自己,，任何人都有失去理智的時(shí)候,。況且你當(dāng)時(shí)受了那么大的打擊。我也有過這樣的經(jīng)歷,。我懂得當(dāng)時(shí)的感受,。好在都過去了，我們現(xiàn)在要做的是盤算一下,，如何度過未來的日子,。”

　　“對了,，爹,，您從來到這里就沒有回去過嗎,？您怎么就在這山里住下來了呢？”

　　“說來話長,，我們邊吃邊聊,。”老人喝口酒,，“吧嗒吧嗒”嘴,，有滋有味的樣子。

　　“開始幾年我是想回去但不敢回去的,。我的記憶也可能出了問題，一直認(rèn)為淑珍和妞妞在等著我去接她們,。我們需要安全的住所,。我覺得山洞太小了，不像一個(gè)家,，就琢磨著開鑿石房子了,。我從山外村里工地上偷來了鑿石頭用的工具。那時(shí)工程多,，工地多,，這些東西是公家的，拿一點(diǎn)兒很容易,。那四五年除了解決生活問題,，我所有的時(shí)間和精力都用在了鑿石房子上。只想著趕緊把房子造好,，接家里人過來,。

　　房子造好了，運(yùn)動結(jié)束了,，我興沖沖地下山去接人,。當(dāng)我到了車站，看到來來往往的車,，才發(fā)現(xiàn)我不知道要到哪里去,。四五年前的事重新出現(xiàn)在我的大腦，仿佛就是昨天的事,。我猶豫了很久,，最后決定去看看家人的墳，看看孫老師,。我去了,，你猜我看到了什么？“

　　“什么,？”

　　“學(xué)校的墻壁上貼滿了平反的布告,，有我父母的,、淑珍的、我的,、孫老師的,。后面都注著：已去世。學(xué)校后面的小山丘變成了工地,，正在施工建設(shè)什么工廠,。我原來的家，孫老師的家都有了新的住戶,。山中方一日,，世上已千年。當(dāng)時(shí)我真的覺得自己已經(jīng)死去多年,，現(xiàn)在只不過是個(gè)浪蕩游魂罷了,。十年生死兩茫茫，不思量,，自難忘,，千里孤墳無處話凄涼。我連一座孤墳也沒有了,！我無法面對這一切,，就像游魂一樣又回到了這里。那時(shí)我真的不打算再活下去了,?！?p>　　“我懂?！贝蟀采钣懈杏|地說,。

　　“這時(shí)，我在玉皇廟里遇到了一個(gè)人,。哎,，你看，光顧著自己高興了,，竟忘記了老朋友,！走，拿著些吃的東西,。我領(lǐng)你去拜訪一個(gè)人,。”

　　“誰,？”

　　“去了你就知道了,。他就住在老玉皇廟里?！?p>　　把餃子和菜分別放進(jìn)兩個(gè)小瓷盆里,，用包袱包起來,，大安拎著。老人提了兩瓶酒,。出了石像,，踏著及膝的白雪，朝那片松林走去,。老人邊走邊用樹枝掃平了腳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