陰風(fēng)陣陣,,晚間的忘川光線越發(fā)陰暗。微弱的光投射在血河上,,無一絲波瀾,,如一塊黑寶石打磨的鏡子。忘川岸邊扎了三個帳篷,,遠遠看去,,像是三個隆起的墳包。
其中一個略微大些的“墳包”門前,,有一名陰軍耷拉著眼皮,,兩手撐在一根木棍上,打盹,。旁邊的兩個“小墳包”傳來聲色各異的打呼聲,。
一切看起來非常靜謐安詳。
忽然,,河面泛起層層漣漪,,不同于風(fēng)過掀起的微波。而是一個細微的浪頭跟著另一個細微的浪頭,大大小小有五六個,,無聲地往岸邊略去,。
那些浪頭近岸,,慢慢隆起而成人形,,如鮮筍破土,無聲蓬勃,。人形上岸,,,打頭的方正臉漢子微抿著唇,,眼中激動喜悅像是從衣衫上滾落的河水,,流淌的止都止不住。
他和他身后跟著的幾個人影,,全都穿著有些年歲的甲胄,,行動間皮革摩擦卻一點聲兒都沒有。腳下生風(fēng),,腳下碎石細沙絲毫不動,,如鬼如魅。
陰軍睡得天昏地暗,,在即將沉入更深的夢境時,,身體終于支撐不住,一頭往下栽去,。在木棍頂端頂?shù)阶约汉斫Y(jié)時,,忽然驚醒。
視線所及,,還是忘川岸邊的沙石地面,,心中略微安定了些,正要四顧瞅瞅,。剛一回頭,,就覺頸后一痛,立刻暈了過去,。
在他暈倒的一瞬間,,方正臉漢子一把扶住了他,使他慢慢滑向地面,,又是無聲無息,。這一切看來,就像是在看一部默片電影,。
他們迅速進了略大些的“墳包”,,“墳包”內(nèi)一人鼾聲如雷,一聲高過一聲,。幾個人影進去沒一會兒,,鼾聲便消失了,。
又過了一會兒,門簾掀起,,幾個人影又迅速退回血河,。方才上岸在地上留下的水跡,被沙石地迅速吸收,。
只是在門簾掀起的一瞬間,,外面微光照射進帳篷。一個又紅又油亮的酒糟鼻乍現(xiàn),,比那鼻頭更亮的是一個銀閃銀閃的鼻環(huán),。
與此同時,十八層地獄的第一層地獄拔舌地獄中,,刑罰還在不分晝夜的進行,。那些生前說謊誹謗的人,被鬼吏硬生生掰開嘴巴,,一把又長又粗的鐵鉗死死鉗住舌頭,,慢慢拉長,直至拔掉,。
期間,,受刑人慘叫連連,血沫子直噴,。排隊等著受刑的人,,一看這等場景,個個嚇得戰(zhàn)戰(zhàn)兢兢,,直覺牙根酸軟,,不斷沁出唾液來,有的還被嚇得屎尿橫流,。
唯有一黑臉青年,,直身站著,臉扭向一邊,,高高昂著,。對滿殿的慘叫聲、低泣聲充耳不聞,。偶爾看看受刑人,,也是一臉漠視,像是與自己無關(guān),。
殿門處,,忽有一玲瓏身影閃進。
一個鬼吏迅速發(fā)現(xiàn),馬上攔住,,質(zhì)問道:“哪來的孤魂野鬼,?也敢到這兒來?”
洪淵瞇眼笑笑,,從懷中掏出那方腰牌,,在他眼前晃了晃,“小官爺,,你可認(rèn)得,?”。
那鬼吏本來值守夜班,,連夜施刑,已經(jīng)牢騷滿腹,。又見這位不速之客不請自來,,更是惱火。一聽到“小官爺”稱呼,,心里的怨念先去了大半,。
又見眼前腰牌,黑亮瑩潤如玉,。上面雕刻了一個大大的“奠”字,,“奠”字上還有很多細小的道文符號。
這是府君的腰牌,,見字如見人,,雖說不用跪拜,也是可以暢行無阻,,想干什么干什么的,。
鬼吏常年在拔舌地獄當(dāng)差,很少與外界接觸,,不知何時陰間多了這么一號人物,。但是老規(guī)矩不敢抗,態(tài)度立刻一百八十度大轉(zhuǎn)變,。
“恕小的眼拙,,不知貴人駕到,有何貴干,?”
洪淵并沒有因他的怠慢而擺架子,,隨手?jǐn)[擺,“也沒什么特別的事,,府君讓我來找個人問幾句話,,問得好,就帶走!”
鬼吏一聽,,本來拱手的姿勢一僵,。有人假傳君命,擅自提走犯人是死罪,。自己瀆職任人帶走犯人,,也是要受刑的。這姑娘一看眼生,,怎敢輕易放人,?
他只得吞吞吐吐道:“不知姑娘可有府君的手諭?”
洪淵眼波一轉(zhuǎn),,氣勢立馬上來了,,拿著腰牌往他微低的腦門上敲了敲,厲聲道:“什么時候,,這腰牌倒是抵不過一張破紙了,?”
鬼吏的腦門被砸的嗡嗡作響,完全被洪淵的演技唬住了,,再不敢吱聲,。
洪淵“哼”一聲,自顧自往里面走,,再不理他,。
她在那一隊長長的隊伍里,很容易就發(fā)現(xiàn)了黑子,。她朝黑子吹了一聲口哨,,黑子疑惑看來。在看清她的那一刻,,眸中閃過一瞬的不可置信,。
洪淵晃晃悠悠轉(zhuǎn)到他面前,勾了勾手指,,示意他到角落說話,。
黑子本能的往前邁了一步,又匆匆收住了,,“你來干什么,?有什么話,在這說吧,!”
洪淵輕笑,,“你確定要我把你今天和某位做的勾當(dāng)在這兒說出來?”
黑子臉上閃過一絲慌張,,又馬上穩(wěn)住了,,“我聽不懂你在說什么,。今天是你巧舌如簧,我輸了,。何必再來調(diào)笑,?”
洪淵“嘖”一聲,有些嫌棄地說:“他怎么挑了你這么一個榆木腦袋合作,?本姑娘給你生路你不走,,偏要把自己往死里搞?!?p> 黑子懷疑的瞥了她一眼,,立刻又別過頭去,像是一匹倔強到難以馴服的馬,。
可他遇到的可不是普通的馴馬師,,別說眼前是一匹馬,就是一頭百獸之王的獅子,,她也能讓它跪地求撫摸,。
洪淵見他一副油鹽不進的樣子,仍舊不急不躁,,緩緩道出:“老錢已經(jīng)領(lǐng)了忘川之主的差事,今晚就在那邊安營扎寨了,?!?p> 黑子眉頭跳了跳,依舊不理她,。
洪淵繼續(xù)說:“我剛才去看過了,,剛吃了炙羊肉,在帳篷里睡的正香呢,?!?p> 黑子憋不住轉(zhuǎn)頭來看她,眉頭緊皺,,“我勸你早點走,,老錢一會兒就來救我!別到時候,,找沒臉,!”
洪淵呵呵一笑,“他不會來了,!今晚不會,,以后也不會?!?p> “你放屁,!”
洪淵可憐的看他一眼,,像是在看困獸做最后的掙扎,“你大概還不知道吧,!他極力勸諫府君把你貶到畜生道,,永世不得為人?!?p> 黑子眸中桀驁慢慢融化,,無力辯解道:“可我現(xiàn)在不是還在這兒嗎?”
洪淵晃了晃手上的腰牌,,笑瞇瞇道:“這還不得感謝我,?”
黑子做了千百年鬼差,自然知道那腰牌的權(quán)利,。眸光漸漸黯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