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秋宮里,,昭陽公主趴在幾案上,,手里抓著幾塊玉石子垂頭喪氣。
“小殿下,廚房剛做好的梅花酪,,攙兌了羊奶在里頭,正是酥香軟糯呢,?!?p> “不吃不吃,嬤嬤我什么都不想吃,?!闭殃柋еX袋使氣道,她瞪著使女托盤里端著的那樣吃食點心,,只覺得滿肚子怨氣都把自己給撐飽了,,“母后為什么不愿意見我呀。我什么都沒有說錯啊,,本來就是那桓家小姑娘不好,,扯著壞名聲就往我腦袋上扣?!?p> 她實在氣不過,,手里的玉石子刷的一下全都丟了出去。
好巧不巧,,玉石子正好落在緩步走進來的平姚公主腳邊,。
“昭陽怎么發(fā)了脾氣?”平姚好脾氣地說道,,使了侍女將那些玉石子再一粒一粒拾起來,。
昭陽撅著嘴:“姐姐,桓家女郎欺負我,。她們拉著她家那個說話結結巴巴的二姑娘跑到我跟前,,當著那么多人的面,指著她家二姐姐說她不良于口,,結果我還沒說什么呢,,那二姑娘就扯了帕子哭哭啼啼,倒顯得是我揪著她的錯處不放,。如今母后遠著我,,似乎覺得像是我當著眾人說穿那姑娘口舌不良,毀人名聲,?!?p> 平姚聽這一番話,像是在聽話本子似的,。
“妹妹這說得是什么話,,皇后娘娘怎會舍得怪罪你,。只是,這桓家如何也是娘娘的娘家,,算得上是你的外祖家了,。人前你總該給他們留些面子,怎好立馬推桌起身鬧開了呢,?!?p> “若是姐姐那日也在,便不會指責我的不是了,。說是我推桌鬧開了,,實則我脾氣可好著,只是軟聲軟氣跟太子妃說了委屈,,連臉都未曾紅過呢,。定是哪個壞家伙又添油加醋告到了母后跟前,且惡意傳揚出去,,那些未親眼見著實情的人,,一個個都覺得是我仗勢欺人?!?p> “你呀,,話說出口之前,總該動腦子好好想想,。你這脾氣,,往后于你可不利?!逼揭渚湓捳f得懇切,,是設身處地在為昭陽著想。
昭陽耷拉著腦袋悶悶地應了:“道理姐姐說的都對,??晌疫€是覺得她們三個就是故意設了局欺負我。若是我那時忍下了,,她們定是還要糾纏著我喋喋不休,。煩都煩死了,我最不喜歡被別人纏著拖進這些事情里,,跟我又有什么干系,。”
她當然覺得委屈,。她可沒忘記,,那日在重華門前,桓家那位大舅母郭氏可是三句話一過就繞到了昭陽公主身上,還胡亂把她跟蕭阜嶼湊作一堆,,真是讓人覺得渾身倒霉難受,。
“好了,不想這些事情了,。皇后娘娘如何生氣,,也舍不得冷落著你,。這梅花酪原是你最愛吃的糕點,你若是不吃,,我便讓嬤嬤打包進食盒里,,由我?guī)е呃病,!?p> “姐姐——”
平姚笑了:“好了,,好了,快些起身,,咱們用完茶點,,你便隨我去瞧瞧新送進來的話本及志怪小說?!?p> 新送進后宮里給兩位公主及各處娘娘們解乏用的小說話本都堆在內庫房的書箱里,。
昭陽一身黛青色蜀錦宮裙,衣袖與裙擺上繡著大片團花百蕊圖,,暈染漸變的色彩好看極了,,不愧是織造局手藝最好的繡女裁制的新裝。她抱著貓兒站在小庫房門口,,看內監(jiān)拿一把銅鑰匙開了門鎖兒,。
吱呀一聲,門從外面被推開,,使女點起燈盞入內照明,,然后昭陽與平姚才跨過門檻走進去。這些志怪小說,,多是江南流傳出來的作品,,那里文人多,才子多,,故而每年以江南各州郡府為籍貫的進士入榜也多,。昭陽對這些東西不大感興趣,只是偶爾閑暇里無事才會翻看一二,,多也是一目十行地囫圇看著,,并不真的記著往腦子里去。
她差使內監(jiān)給她搬了張圓凳子坐。貓兒伏在她的膝上,,咕嚕咕嚕竟迷糊睡著了,。她指腹輕撫著貓咪的后頸毛,看著平姚挑書,。
“姐姐,,你的婚期可定了?”
“來年春闈放榜前,,不欲叫登科題名宴與婚宴沖撞了,。”
“哦,?!闭殃柟郧傻貞耍加铋g卻有些失落,。
“怎么了,,咱們昭陽妹妹是舍不得姐姐了?”
“嗯,。昭陽舍不得姐姐,,才不想和姐姐分開?!闭殃栢洁熘?,天然流露出嬌氣模樣,“姐姐成婚后,,可是要隨著盧生一道回北境嗎,?”
“我也不知道呢?!?p> “若是姐姐去了北境,,哪還能得最時新的江南話本呀?!闭殃栙u乖地故意算計道,,“也沒有辦法時時吃到蜜糖做得甜羹湯,槐嬤嬤親手打的寶瓔珞也不能給姐姐拿到最好看的花樣子,,最糟糕的事情是,,最甜最乖最漂亮的昭陽妹妹不能日日陪伴在姐姐身邊?!?p> 平姚被她逗得咯咯笑起來,,手指點了點昭陽的額間:“你這小丫頭,慣會拿我打趣,。好比是我的心情就像是你掌心里隨意拿捏著的玩意兒,,想要我落淚便落淚,想要我咯咯笑就咯咯笑。你呀,,現在舍不得姐姐,,往后待你擇了駙馬出降,時節(jié)筵席上見著我,,怕是只當看個客套親戚,,哪還記著今日說得這番話?!?p> “哪里會呀,,昭陽最喜歡姐姐了?!?p> “嘴巴甜得很,若是這撒嬌的本事放到皇后娘娘身上,,哪里還需要見著你方才垂頭喪氣,、雨打芭蕉落的可憐模樣?!?p> “旁的事情插科打諢兒,,母后也就高抬貴手饒了我去??蛇@回,,母后大概真是有些不高興了。我哪里還敢對著她嬉皮笑臉,?!?p> 昭陽不止從哪兒抽了塊錦帕出來,繞在食指上轉著圈兒,,眉毛是一會兒蹙緊一會兒又散開,,心里頭實際難受得很。
“原本就跟母后發(fā)了誓,,說往后要規(guī)規(guī)矩矩,,看齊平姚姐姐的性情態(tài)度,做事好端端的,,不捅簍子,。以前我惹出怎樣大的事情,母后都好聲好氣,,便是她覺著我不是堅韌順服的料子,,索性由著我去了。如今好不容易母后決心把我當塊璞玉好生琢磨塑型,,結果轉身就被告了黑狀,,定是讓母后失望了。”
“你呀你,,真是應了那句‘當局者迷旁觀者清’,,母女之間哪有隔夜的冤仇?;厝ズ煤酶屎竽锬锇褋睚埲ッ}交代了,,娘娘掌鳳印多年,宮里多少說不清事由的紛爭吵嘴,、多少的爭風吃醋,、誣陷栽贓、包藏禍心,,最后告到娘娘那兒去,,都給裁斷得明明白白。若是要在朝堂上尋例子作比較,,便是大理寺卿也比得,,還能到頭來冤枉了你嗎?”
昭陽垂著腦袋,,一下沒一下點著貓兒的圓后腦勺,,最后嘟著嘴巴甕聲甕氣道:“知道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