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到身體里游走的這股靈力漸漸浸潤進(jìn)了五臟六腑間和骨縫血脈中后,，她身上的痛感終于盡數(shù)散去,。剩下一種說不清道不明的愜意，好像這靈力非常融洽地和她融為一體,，竟沒有絲毫靈氣進(jìn)入異體常有的排擠,、沸騰之態(tài),。
她長吁一口氣，迅即恢復(fù)了神識,。記起剛才經(jīng)歷的排山倒海般的折磨,，她眼睛微微啟開一條縫，目光冷冷在顧允臉上掃了一下后,，馬上很抵觸地彈開來,。
他先招惹的她，就休要怪刀劍無眼,、人心似鐵,。
手暗暗探進(jìn)自己懷里，她抄出懷里一把小刀就向顧允胸口猛地刺去,。
刀光一閃之間殺氣凜然,，眼前人卻紋絲不動，不知是大意輕敵還是有意不躲閃。
落珠握著刀柄的手忽然開始劇烈地抖動,。她腦子里明明空白一片什么都沒有,，手卻不聽使喚地震顫。她加了把力氣鎮(zhèn)定住發(fā)抖的手,，才沒使得小刀從手心落出去鬧笑話,，可適才的殺伐銳氣早被這一抖給散了個干凈。行刺不成,，她的手終是停滯不前,，頹喪著在半空垂落，定在離顧允胸口不到一寸處,。
公子緩緩伸手到胸前,，連帶著她手上的小刀一起握??；力道十分輕柔，像生怕是弄疼了她,。握住之后也不掰開刀鋒,，反而捏起那垂下的刀鋒筆直朝著他自己，仿佛她要刺的不是他,，而是別的什么不相干的人,。
“顧某自知做了對不起姑娘的事情，愿意自領(lǐng)三刀給姑娘賠罪,?！彼〈轿ⅲZ調(diào)平穩(wěn)而有力,，眼光直挺挺射在少女變得愣怔的眸子里,；一邊說著，一邊用另一只手單手撥開交領(lǐng)右衽,，露出結(jié)實的肌膚,。握著她的手忽然使力，那柄小刀便朝著既定的方向往前沖去,；
落珠還不及反應(yīng)過來,，大半刀刃已經(jīng)入體，結(jié)結(jié)實實插進(jìn)公子前胸,。很快鮮血淋漓,，衣料盡染，白質(zhì)上大片大片的鮮紅很是觸目驚心,。
“第一刀,，為欺騙隱瞞自己的居心，碎了姑娘一片赤誠?！彼穆曇羟謇涠届o,，很是淡定從容地細(xì)數(shù)罪狀。眼睛依舊死死盯著她——這是在逼她,，逼她正視他的懺悔,，卻好像沒有求得原諒的意思。
想必第一刀的血還未流盡,，他又拔出了刀子,，再刺進(jìn)同一個傷口里。
“第二刀,，為姑娘慘遭顧某毒手,，受盡脫胎換骨之痛?！?p> 接下來的動作如行云流水,，一樣狠辣的一刀子，刺進(jìn)那模糊傷口間——被刺兩次的傷口已經(jīng)血肉模糊,，溝壑極深,，整個刀子的刀身全部沒入了肉體凡胎中?？梢韵胍娖渫闯?。
“第三刀，為接下來要讓姑娘受的牢獄之苦,?！?p> 什么？落珠眼皮跳了跳,。
她張了張嘴,，不可置信地向顧允確認(rèn)：“牢獄之苦？”
公子淡淡地凝著她,，眼神沒有哪刻比此時更確定,；他微微頷首，告訴她沒有聽錯,，發(fā)帶飄飛之間是風(fēng)華絕代——如果沒有胸口上猙獰的傷口和鮮血淋漓的衣物就更好了,。
落珠抽回了握著刀柄的手?jǐn)R到身后去，閉眼在近幾天乃至近幾個月的回憶里頭溜達(dá)了一圈,，想她落珠這幾個月也是安分守己,，既沒殺人放火也沒打家劫舍，好端端多出個牢獄之災(zāi),，難道是招誰惹誰了,？
不對啊,。顧允適才以血償債，又開口提醒她接下來的動向,，這無妄之災(zāi)或多或少跟顧允脫不了瓜葛,。
她睜開眼，瞧見公子謫仙一般的臉上那無可復(fù)加的極深極濃重的痛楚,；這種傷痛,，她見得極多——平日里隱藏在他淡漠眸光之后，最多只在他的墨眉梢頭稍微顯現(xiàn),，而今卻像畫師大手筆的潑墨畫作,，將他整個人浸染。他身上散發(fā)著憂傷的氣息,，仿佛是信仰崩塌之后的絕望,，竟比那些自知時日無多的瀕死者更甚。
他亦看著她,，仿佛用盡畢生心力地在看她,，好像要把她刻進(jìn)骨髓里。這樣奇怪而反常的眼神讓她覺得很別扭,，只好不習(xí)慣地把頭扭開,。
剛才先生自戕的那三刀早把她心里的怨恨派遣完了,，她現(xiàn)在倒有點為先生的傷勢和反常舉動擔(dān)心起來,。只不過在弄清楚先生目的之前，她還是要保持?jǐn)骋?，小心行事,，否則連自己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她抖落衣裳上沾染的塵土,，站起身,，面露譏諷地低頭看他：“今日你哄也哄了，騙也騙了,，心懷鬼胎是肯定了的,。這里沒有外人，不如就現(xiàn)在,，把牌都攤開來,，讓我落珠好好見識一下什么叫做人面獸心？”
顧允胸口鮮血還在汩汩地往外淌,；但落珠曉得他是習(xí)武之人,，又修習(xí)了鎖魂術(shù)，傷口應(yīng)該很快就能止血,，不會有大礙,，就狠狠心不去管。
聞言顧允嘴角浮起一絲自嘲的笑，闔上雙眼不知道在想些什么,。就在落珠以為他不打算打理人了的時候,，他卻忽然開了口，只是雙目依舊緊閉,，濃密的睫毛下面不知道藏著什么心思,。
“我的目的很簡單，你去照照鏡子就知道了,?！闭f著他側(cè)首示意銅鏡的位置。
小閣樓的東側(cè)的幔帳之間立著一只半人高的銅鏡,，剛才她只顧著嘆服這種奇術(shù)的高絕,，竟沒注意到。這只銅鏡,，應(yīng)該是為了在誅心圣手的施展當(dāng)中增強光影效果專門設(shè)立的,。
一枚銅鏡，能告訴她什么,？不會有詐吧,。
她狐疑地看他兩眼，卻看不出上面名堂,，只好上前去照鏡子,。撩開數(shù)層遮掩這鏡子的簾幕，銅鏡里的臉露了出來,。
她呆住了,。
鏡子里的臉，不是她的,，而是另外一個陌生女人的,。這個女子與她身形相似，容貌卻迥然不同,。這張臉談不上絕色,，但長得十分英氣，鼻梁高挺,，唇角微翹,，兩瞥墨眉橫在神采奕奕的眼睛上面，顯出這女子的颯颯風(fēng)姿,。
心里忽然有了個不愿去相信的答案,，她猛然回首，失控地大喊：“你剛才給我撲的藥粉,，是做易容之用,？”
公子深深吐口氣：“不錯,。”
她撥開簾子的手失力松開,，神色呆滯地后退幾步,，嘴里喃喃：“為什么……為什么你們都要這樣對我，都不肯把我當(dāng)回事……”
鏡子里這個女人她不認(rèn)識,，卻也猜了個大概——多半是同先生關(guān)系不淺的?，F(xiàn)在這個女子犯了事，先生不想她被官府捉拿盤問,，就找她落珠易容成這女子的容貌來抵罪,。
這算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