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什么呢,,這么熱鬧,?”我剛吃過早飯進(jìn)了前廳,就見小丫頭們圍成一團(tuán)嘰嘰喳喳,,本想趕緊叫她們散了去干活,,走近一看師姐竟也在其中。
“瞧什么呢?昨日的藥材剛?cè)霂?,趕緊分門別類入箱啊,。”我用手敲了敲也圍在這里的阿福,,擠到師姐身邊去,,幾案上正擺了個大紅喜帖。
“誰的,?”我饒有興致地拿起來端詳,,我還從沒參加過誰的婚事。
“耿府一早遣人送來的,?!睅熃阏f。
“耿府,?”我一驚,,好奇地看向師姐,“聞清哥,?”
師姐搖搖頭:“耿叔,。”
“耿叔,?”這比聞清哥要娶親還叫我驚訝,,“耿叔也該五十多歲了吧?”
“老當(dāng)益壯,?!币慌缘陌⒏PΦ溃車男⊙绢^們也跟著嗤嗤地笑,。
“別沒大沒小,。”我給了阿福一顆爆栗,,“快帶人干活去,。”
只等阿福走了我才打開喜帖細(xì)瞧,,“耿岳”二字和“祝紈青”并列排放,,總覺得有那么點(diǎn)別扭。
“祝紈青,?!蔽乙蛔忠活D地念了出來,“可是深州人,?倒是未曾聽說過,,是哪家的小姐,?”
師姐搖頭:“聽聞是從建安那邊來的?!?p> “耿叔何時認(rèn)識的建安人,?”我仔細(xì)想了想,自從聞清哥立事耿叔也有好多年沒出過深州了,。
“說是早年認(rèn)識的,,一個舞女而已。如今年紀(jì)大了不想再賣藝為生,,耿叔便出錢贖了,。”師姐將桌面上的筆墨脈枕一一整理妥當(dāng),,“我也是聽外面的風(fēng)言風(fēng)語罷了,,不見得是真的?!?p> “若說是建安舞女總該和建安的權(quán)貴多些交集,,跑到深州來總覺得怪怪的?!蔽野欀贾匦聦徱暳艘环蔡?,“不過耿叔也孤身多年了,能有個人陪著他也好,。耿叔也是,,這么大的事總不會是突然決定的,怎么不提前和我們知會一聲,,連個準(zhǔn)備都沒有,。”
“現(xiàn)在知道也不算太晚,,等今日閑下來去四處逛逛買些什么賀禮,若是沒有合適的送銀子就是了,?!睅熃阏f道。
“耿叔總不會缺那幾兩銀子,,這些年來不論如何都承蒙耿叔庇佑,,總要送到個心意?!蔽乙еP頭發(fā)愣,,“對了,你先前可聽聞清哥說過此事,?他總不至于對你都守口如瓶吧,?!?p> “我與其他人有什么不同?!睅熃阏f得淡淡地,,見來人問診便不再同我閑聊,只專心看病了,。我只滿腦子想著賀禮的事情,,只等人多忙起來了才作罷。
午歇的時候我同師姐在小倉庫中翻了幾包好茶葉來,,又折騰出了幾年前和我們自己釀的酒,,裝了個好看的瓶子。思來想去還是覺得禮輕,,找了紅色荷包裝了銀票進(jìn)去才心滿意足地拎著上門去,。耿府早就已經(jīng)快踏破門檻,深州第一貨賈耿岳娶親當(dāng)真算得上是全城的大事,。
“程家小姐來了,。”門房遠(yuǎn)遠(yuǎn)地看見我和師姐就迎起來,,嚇得我趕緊示意他小點(diǎn)聲,,門房倒是不在意:
“你們算不得外人,今日人多,,老爺迎不過來,,怠慢了!”
“這是哪里話,,都說了我們不算外人還說什么怠慢,。”我笑道,。
門房接過我和師姐手里的禮:“交給我就行,,勞煩二位在禮冊上登注?!?p> “聞清哥呢,,今日他為何沒出來迎客?”我等著師姐登注,,和剛來登門的客人行了禮,。
“大少爺啊,昨夜有批急貨發(fā)往建安,,少爺臨時跟貨去了,。”
我若有所思地點(diǎn)點(diǎn)頭,,門房也顧不及和我多說幾句,,還要迎其他人,。我挽著師姐向院子里去,小聲問她:
“聞清哥該不會是不滿耿叔續(xù)弦才躲了吧,?!?p> “我怎么會知道,”,,師姐淡淡地說,,“方才不是說有急貨嗎?!?p> “說是這樣說,,但這時間也太寸了?!蔽亦洁洁爨斓?,見師姐不理我也不再繼續(xù)說。越往院里人越密集,,耿府已經(jīng)許多時候沒這樣熱鬧過了,。我正四下環(huán)顧耿府今日喜慶的裝扮,后脖頸的衣領(lǐng)被人拉住,,不覺向后一踉蹌,,待站穩(wěn)才發(fā)現(xiàn)身前端著禮箱的小廝險些被我撞到。
我邊伸手示意不好意思便在嘈雜聲中回頭看去,,方才拉我的正是邸恒,。我笑著問道:“你也來啦?”
師姐向他微微行禮,,邸恒朝她躬身示意不必多禮:“今日早些時候耿府送了喜帖到官驛,,剛巧今日沒什么事就來看看?!?p> “邸大人備了什么禮,?”我饒有興趣地看著他。
“五百兩銀,?!?p> 我見他說的云淡風(fēng)輕,只好癟嘴和師姐相視而笑,,果然大戶人家的生活不是我等普通人能體味的。
“我在深州沒什么隨身的東西,,也不知你們深州的習(xí)俗如何,,只能送些錢財賀喜?!臂『阏f道,,“你們送了些什么,?”
“不是什么值錢玩意,一些自釀的酒和存茶罷了,?!蔽乙性跒榱思t綢的欄桿上看著一院子的人。
“你們同耿家交好多年,,還是心意重要些,。”
“你早說自己不知道送什么嘛,,我和師姐帶你買些就是了,。”我朝邸恒說,,“深州沒你們建安那么多講究,,更何況耿叔只是續(xù)弦,大約只是領(lǐng)著夫人在院里與大家見個面,,再一同吃飯,。”
“押禮先生到了,!”門口的小廝一路小跑進(jìn)來,,滿院賓客的目光都轉(zhuǎn)了過去,我也跟著看過去,,一路的點(diǎn)香燃紙都已經(jīng)備好,,只等新娘從喜車?yán)锵聛砹恕?p> “沒想到耿叔居然籌備的如此齊全?!蔽野底哉f道,。
“畢竟是續(xù)弦,迎娶的是大夫人,,禮數(shù)不全怎么可以,。”邸恒在我旁邊默默地說道,。
“說到底祝紈青也只是個歌女,,居然一躍成了夫人。雖說深州禮數(shù)不如你們建安多,,這樣的事情也是少見的,。”我想了想,,又補(bǔ)道,,“我倒不是瞧不起歌女,只是……”
“你和我不必解釋這些,?!臂『阈Φ?,“如今也不該再直呼姓名,該叫耿夫人了,?!?p> “對,耿夫人,?!蔽尹c(diǎn)頭道,“平日里倒是瞧不出,,耿叔居然是如此不屑世俗之人,。”
“雖說是個歌伎,,但她在建安也算是有些名聲,。與我父親交好的一位權(quán)臣曾痛失幼年獨(dú)女,幾年前在酒樓偶遇她時因她長得與自己女兒相似便收了義女,,如此算來嫁入耿家倒算是十分匹配了,。”
“難怪,?!蔽夷c(diǎn)點(diǎn)頭,“但我可聽聞她是耿叔早幾年在建安的交好,,如今年紀(jì)大了想找個皈依才嫁來深州的,。”
“這我雖沒聽說過,,但也可能是實(shí)情,。她雖說是權(quán)臣義女,卻也只是義女,,再加上是歌伎出身,,自然不能與普通的官家女兒相匹敵。雖說耿岳年紀(jì)大了,,但到底嫁來是個正室,,再加上她自己覺著不錯,親事便這樣成了,?!?p> “耿叔也不會委屈她分毫的。自耿夫人去了,,耿府日日素靜,,何時這般熱鬧過?”
邸恒肯定地點(diǎn)了點(diǎn)頭,。
“不過似乎你府里也挺素靜的,。”我回憶起在建安的時候,,邸府確實(shí)冷冷清清的,。
“當(dāng)下只我一人獨(dú)居,又總有人前來議事,,總不能布置的花枝招展的,。”
“你這是嫌我小家子氣啊,?!蔽页蟠蟮睾吡艘宦暎鹧b委屈低頭用鞋隨意地踢地,。
“你這脾氣,,不嫌我就不錯了,哪輪得到我嫌你,?!臂『愫苁菬o奈地?fù)u搖頭,“我本是無心說的話,,你怎么還拐著彎地找罵,?”
我白了他一眼,自顧自地說:“若是當(dāng)真給我那么大的宅邸我定是要好好布置的,,種點(diǎn)花花草草不比你那么荒廢著強(qiáng),?聽聞你們建安的大戶人家都將宅邸內(nèi)布上假山假水,如江南一般,,可是真的,?”
“那要極有錢的人才行?!臂『阈χ次?,特地將“極”字拉的很長。
我想了想:“那還是算了,。如今掙這點(diǎn)謀生的錢都要將我累個半死,,若是掙出個園林來我怕是無福消受了?!?p> “累,?”邸恒嘲笑似的看著我,“日上三竿你都不起來,,好幾回早起去找你都只見程素一個人坐堂,,你怎么還叫累了?”
“你懂什么?!蔽移财沧?,“師姐主管坐堂,但上門問診,、物件采買,、院子里的人員調(diào)配、還有阿福的課業(yè),,哪個不要我操心,?你們這種四處走走轉(zhuǎn)轉(zhuǎn)就有錢賺的公子哥可不懂我們累在哪?!?p> “敢情我?guī)П谘伤迬壮鰩兹朐谀憧磥聿贿^是走走轉(zhuǎn)轉(zhuǎn),。”邸恒學(xué)著我的樣子鄙夷地看著我,。
“你自然是與那些紈绔子弟不同的,。”我趕忙給自己找補(bǔ)幾句,,“看你家院子那樸素的樣子就知道你不是個善于玩樂之人,。”
“你看人倒是通透啊,?!臂『阖啃蔽乙谎邸?p> “你看你們家那個玲兒,,毽子踢得還沒我好呢,。仆侍隨主,你也差不多就這樣,?!?p> “玩物喪志?!?p> 我看邸恒一副諱莫如深的樣子不由得說他:“那也要看是什么志了,,或許有人就將玩樂作志,只求一生瀟灑,,倒也活的痛快,。”
邸恒斜眼看向我:“比如你,?”
我仔細(xì)想了一會兒:“倒也不算,,雖說我確實(shí)對錢財沒什么特別的渴望,但我也沒有想要浪蕩一生過,?;蛟S到底是怎么想的我自己也說不好,,不過十六七歲的年紀(jì)就想那么透徹也沒意思,日后還有好幾十年要活呢,,慢慢想,,不著急?!?p> “吶,,新娘子來了?!蔽铱匆娂t色的隊(duì)伍離我們越來越近,朝邸恒示意叫他快看,。走完前面的禮迎親隊(duì)伍已經(jīng)有些疲憊,。我眼見著拉線的姑娘手中的線正好低到新娘腳面上絆住,卻只見新娘很是輕盈地穩(wěn)住平衡一躍而過,,步伐的變化細(xì)不可見,。
“這位大人的義女很是了得啊?!蔽茵堄腥の兜攸c(diǎn)點(diǎn)頭,,邸恒也將視線定在了她的腳下。
“從前你可見過這位,?”我問邸恒,。
“說是義女,但還是在紅綃院唱了不少年的歌,,只是極少出來見客罷了,,我自然沒見過?!?p> “讓義女作歌女的可真是不多見,。”
邸恒點(diǎn)點(diǎn)頭:“說到底不過是自己女兒的替代品,,又不是親女兒,。有了一層身份不用見客,又能找個好人家嫁了,,也算是不錯了,。”
“開席了,?!睆男路恐谐鰜淼墓⑹宥肆司票谌饲罢f話,我們離得遠(yuǎn)聽不真切,,大約就是些謝賓客的套詞,,我朝邸恒示意,“你可要留下吃飯?”
“我與耿府交集不多,,禮到了就行了,。”邸恒說,,“我還有些事情沒辦完,,先回去了?!?p> “你可用過晚飯了,?不如我同你一起去吃一口快的?!?p> “廖勝為我準(zhǔn)備了,,你就留下好好熱鬧吧?!臂『銛r住我,,朝我指了指正向我們而來的耿叔,自己轉(zhuǎn)身離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