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你,!”申昌遇大驚,,“是你!你是那個阿瑪頌,!”
克軍皺著鼻子把散開的頭發(fā)撥向耳后,,隨著金屬劑的補充,,她的頭發(fā)已經(jīng)恢復金屬絲般的質(zhì)感,黑壓壓地閃著烤藍般的光芒:“別大驚小怪的,,小王子,。我對你還不夠溫柔嗎?看看你那苦大仇深的樣子,,哎,,你小時候多么可愛啊。早知道你會長大成為一個這么卑鄙自私的陸上人,,我當初就不該給你打上標記,。不過好歹你也是我第一個陸上人的獵物,我大人有大量,,不會嫌棄你的,。”
申昌遇又氣又急,,想到他從小被父母親人視若災星的遭遇,,都是眼前這個人造成的,但“她”又是自己認知中美麗的女奴,,這簡直太分裂了,。盧元令并不了解他們前后的糾葛,只是心中暗暗又給他們打上了“不光明磊落”的罪證,,偏見更深了,。
這對話提醒了最后離開的三青,,孔雀姬突然指著梅司道:“我要聲明,那也是我的獵物,,他身上有我的印痕為證,!”她雙手交握,一用力,,梅司胸口在河西戰(zhàn)役中受到的擦傷,,本來已經(jīng)恢復的疤痕,突然發(fā)出金,、綠交織的光紋,,“如果不予返還,我會向聯(lián)盟提起申訴,!”周圍的人魚阿瑪頌紛紛皺眉,,這顯然是個值得討論的問題。她們聚成一圈,,開始發(fā)言。
“按照人魚律法,,的確有先占原則,。”“證據(jù)充足,,三青的孔雀對陸上人的嗣人享有支配權(quán),,可以允許他帶嗣人走?!泵匪韭犞齻兊淖h論,,詫異又感到冒犯,他正色道:“開什么玩笑,,三青殘忍暴戾,,我憑什么因為被孔雀姬劃傷過就成了她的獵物?各位又有什么立場決定我的去向,?”
人魚阿瑪頌們回頭看了他一眼,,又無聲地轉(zhuǎn)回去了,蘇智冷漠地道:“碩人的討論,,嗣人不要插嘴?,F(xiàn)在最重要的是兄長的意見,你跟伊什么關(guān)系,?”她問克軍,。克軍簡短地道:“我們交媾過,?!泵匪颈凰苯拥恼Z言驚得下巴都要掉下來了:“你胡言亂語什么呢?!”克軍給了他一個“求求你懂點事兒”的眼神:“交給三青的話,,你就要被先奸后殺再喂鳥了,,我在給你找個活命的理由?!?p> 蘇智的貴族衛(wèi)隊顯然比平民軍隊出身的星張和技術(shù)家族出身的占朔精通法律,,她們迅速地提問:“請問克軍公子,你與此嗣人發(fā)生交媾的時間是否早于孔雀姬對他標記獵物印痕產(chǎn)生的時間,?”克軍抬起頭,,期望地看了看梅司:“你那道傷口什么時候受的?是不是河西被三青偷襲那一次,?”梅司張了張嘴:“不,,是我們第一次見面的時候?!?p> 克軍突然想起來,,的確是他們第一次見面的時候,在老鷹頭皮讓她把羊群喂給鸮騎的時候,,梅司為了保護她,,被孔雀削中的。
她嘆了一口氣,,對蘇智道:“晚于,。”
蘇智眼珠不安地轉(zhuǎn)了轉(zhuǎn),,道:“那我們在律法上沒有優(yōu)勢,,而且,兄長你會因為引誘奸淫他人的嗣人被認為是道德敗壞,,對方可以對你提起賠償,。如果你盜取的是初夜權(quán)的話,憑你被流放這么多年,,財產(chǎn)也都被剝奪,,說不定還賠不起?!?p> 克軍非常尷尬地道:“我們海然不是個福利城邦嗎,,最起碼也可以申請公民基金啊——啊,!被你個律官帶跑了,!老子什么時候就要賠錢了,我憑本事?lián)寔淼乃萌?,憑什么就不能留下,!而且我剛不是勝過了孔雀嗎,?”
“這個是我們唯一可以短暫保留的因素,但兄長,,如果按照繁殖期競爭判定,,你贏得的只是短暫的交配權(quán),獵物印痕標記的是所有權(quán),?!?p> “這兩者有什么區(qū)別呢?”
“兄長,,你聽說過陸上人典妻的案例嗎,?如果用陸上人的例子類比的話,伊就相當于孔雀姬把妻子典給你一個繁殖季節(jié),?!獙α耍瑥倪@個案例推斷的話,,還有一個可以援引的模型,,如果伊能夠產(chǎn)出小公子,伊可以選擇成為撫育者的角色,,而作為小公子的撫親而選擇跟從小公子的家庭生活,,也就是跟隨我們?nèi)ズH欢玫奖Wo?!?p> 克軍翻了個白眼:“我連維持鱗片都不能了,還指望我腹中育卵呢,?”
蘇智道:“那就沒辦法了,,我建議兄長你還是放棄吧,畢竟為了一個陸上人的嗣人,,不值得再和三青起沖突,。你好不容易才有機會回到海中,更何況,,大兄長失蹤后,,你的繼承權(quán)排位是第一的,而元老院最喜歡抓住別人的私生活做文章攻擊,?!?p> 克軍擠出一個假笑:“我在元老院眼里還有名聲嗎?——秋原君,,你是長兄的遺孀,,你說?!?p> 在眾阿瑪頌懷疑的目光中,,秋原上前,,揖禮,然后道:“二公子,。秋原妄言,,請問二公子和梅公子,你們舉行過陸上人的婚禮,,那請問二人之間是否有過誓言,?”
克軍想了想,道:“有,?!?p> 蘇智道:“秋原君,雖然我明知道你同情幫助陸上人,,但我想提醒你一句,。陸上人野蠻落后,實行骯臟雜亂的群婚制,,海然律法并不承認陸上人國家認證的婚姻有效,。”
秋原道:“是,?;胤A三公子,人魚律法雖然不承認陸上人律法的婚姻關(guān)系,,但是,,人魚律法注重誓言,如果你們發(fā)下過永不背棄的誓言,,人魚律法約束二公子,,因此你們的關(guān)系視同婚姻。借由此條可以通過婚姻關(guān)系,,主張梅公子的人身主權(quán)歸于克軍公子,。婚姻關(guān)系中的嗣人,,自動視同海然公民,,享有三分之一的公民權(quán)。而獵物印痕,,只能針對不享有公民權(quán)的陸上人,。在主張梅公子通過婚姻關(guān)系擺脫了陸上人身份的前提下,獵物印痕的客體不成立而宣布作廢,?!?p> 蘇智道:“還是有一個隱患,不符合先占原則,?!?p> 秋原道:“婚姻關(guān)系強于獵物關(guān)系,,因為婚姻關(guān)系是一對一的,視嗣人為公民,;獵物關(guān)系是一對多的,,視嗣人為財產(chǎn);兩者相衡,,取有利于嗣人方的解釋,。除非孔雀姬也主張以梅司為配偶,其他情況在律法上二公子都是強勢方,?!?p> 蘇智嘆了一口氣,道:“秋原君果然是嗣人中的學者英雄,。只是兄長,,你真的要以一個陸上人為正配偶嗎?這,,這不要說在人魚上層貴族中,,就是中產(chǎn)階層也很少見?!?p> 克軍無賴地道:“貴族,?!我就是個三級平民??!就這么辦吧!”
******
梅司道:“請等一下,,你們還沒有問過我的意見,。”白衣蘇智依舊露出一臉被冒犯的表情,,赤臂星張和先知占朔則露出一臉看笑話的表情(人魚碩人一般不稱姓氏,同齡人見會以身軀上的標志或從事的職業(yè)稱呼區(qū)分,,嗣人比較注重姓氏,,因為表明血統(tǒng)),然后拍了拍克軍的肩膀,,星張幸災樂禍地道:“好好哄,。”
梅司感到被冒犯,,他克制地表達了出來:“各位雖然是人魚,,與大宋不同風,但我也有耳朵,,在座所說的我都能聽到,。(他看向克軍)你是不是應該給我一個解釋,?”
克軍露出一臉“我很不擅長”的表情,示意他坐下,,自己以手撐額,,也坐了一個非常舒服的姿勢,道:“有什么想問的,,問吧,。”
但梅司沒有坐,,他性格溫和,,很少感到這么冒犯,雖然他還是克制著,,聲音里已經(jīng)有一種潛藏的因憤怒而產(chǎn)生的不穩(wěn)定:“你曾說阿流不是你的名字——流王克軍,?”
克軍撓耳朵,像一只飛機耳的貓咪,,非常不安地聽著他的指責,。(星張忍不住笑對占朔咬耳朵:“看他那個氣管炎的慫樣兒?!保?p> “所以你早就計劃好的是嗎,?從老鷹頭皮那里開始?不可抗因素,?你跟我到錢塘,,就是不可抗因素?——包括要求到普陀山,,同意太君休妻的要求,,要求到普陀山再寫休書——公子真是好計策啊,司自嘆不如,!”
“沒有沒有沒有,,也沒有都計劃好,只是情勢所逼,,順便順便,。”
梅司哐地一聲把筆墨摔在桌上:“那就如公子所愿,,我寫休書在此,,從此以后,我們再無瓜葛,,我的生死,,也不必勞動公子想那么多條律?!?p> 克軍一臉懵逼,,朝星張和占朔露出一個“伊要跟我分手我怎么辦”的求救表情,,星張趕緊用唇語提醒她“快認錯認錯又不會死”。
秋原趕緊上前把梅司拖開,,正色道:“梅卿你瘋了,,你不知道你現(xiàn)在的處境有多危險!”
梅司道:“不,,秋先生,,我尊重你們?nèi)唆~的風俗。但對我來說,,天行健,、君子以自強不息,就算是猝臨危機,、死神在側(cè),,也用不著這么伏低做小、茍且偷生,。三青的危險我知道,,但讓我舍棄尊嚴,服從你們一個陰陽顛倒國度的風俗,,還要奴顏婢膝地生活下去,,如同婢妾,我做不到,。圣人曰,,舍生取義,我不需要諸位這種高高在上的施舍,,君子不齒,。
(他對著克軍道)既然你根本就不需要這個誓言,,那我又何必堅持,。聞君有兩意,今當相決絕,!”
克軍站起來,,當她去了那一副無賴的表情,曾經(jīng)那個沉沒的英雄,、高貴嚴肅的臉似乎又從時間的塵埃里浮現(xiàn),她道:“你這話說得不公義,。我并不是沒有遵守我的誓言,。”
“那請問你是怎么遵守的呢,?”
“你總認為人魚對于嗣人的律法是對你的侮辱,??墒悄銈冴懮先藢ε说囊?guī)定又豈不是對我的折損呢?你說你是陸上的君子,,所以不能接受這卑下的地位,;可我也是人魚王的兒子,七海之上都有我的名字,,但在陸上的時候,,該做的我都做了,難道只有陸猿的兒子的頭是高貴的不能低下的嗎,?難道人魚的兒子不是嗎,?我遵守了我的誓言,而你呢,?”
梅司沉默了,。
“你們陸上人總說,因為女子的體力和智能都不如男子,,意志不如男子堅定,,也不如男子有雄心,所以才會被自然地置于從屬的地位,。而在人魚之中,,碩人無論體力、壽命,、戰(zhàn)斗力,、領(lǐng)悟力、統(tǒng)治力乃至于生育后代的能力,,強于嗣人都是顯然的,,為什么讓你置于從屬的地位,你倒不能接受了,?而且我們相處的過程,,我有一刻是沒有按照你們陸上人的風俗,有一刻是三青那樣子以強暴向你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