盧元令心事重重地將梅家的家眷護(hù)送回錢塘,。（熙寧三年1070）

　　曾通判皺著本來就皺巴巴的長臉聽完他的匯報：“梅宣判……哎,，還真有這事兒啊,，我先給他告假吧,?！?p>　　盧元令道：“梅宣判被海然之國帶走前,，將石氏的囤積糧食數(shù)量,、販賣人口的證據(jù)的文書都交給我了,，轉(zhuǎn)交大人,，請教大人如何處理?！?p>　　曾通判道：“先把文書給我看吧——人口買賣在大宋是合法的營生,，能不能算走私很難定。石氏上下百口人,，加上鄉(xiāng)下的宗族勢力,，萬一惹毛了也不好處理。咱們不妨唱個紅白臉兒,。梅宣判不是給我組了個局嗎,？你帶兵埋伏，老夫也來個單刀赴會,。先禮后兵,，如此雙管齊下不怕他們不交糧。”

　　盧元令道：“是,?！?p>　　石三郎聽岸上的漁民線人說，這一波買賣砸了,，只說撞上了水師,，不禁心中疑惑，是只是常規(guī)巡查,，賄賂賄賂就能過去的坎兒,，還是撞上硬手了？眼見曾通判又差人拜帖,，詢問宴會的大族名單（帖子上面的人都是之前磨破了嘴皮也不肯平價放糧的頑固大戶,，他們還私下結(jié)成行會，統(tǒng)一高價,，約定絕不降價）,，于是放下心來。

　　宴會之上,，家老聚集,、高朋滿座，曾子固穿了一身道袍,，推杯換盞,。到了行酒令的一節(jié)，他卮酒祝壽,，文采斐然,、聲情并茂地描述了越州的災(zāi)情，號召在座大族捐糧,。應(yīng)者寥寥,，加起來不過五千石。他嘆了一口氣,，叫道：“盧都尉,，禮我行過了，請出來吧,！”

　　盧元令偽裝成客人的士兵砰砰砰站起來,，亮出雪亮的兵器。盧元令把捉住的人販子扔到地上,，摘了眼罩,，人販子叫道：“石三公子救我！”“這這這……”一片嘩然,。

　　宴罷，得糧九萬五千石，明春借貸種子有余,。曾已經(jīng)在計劃著青苗法的實行了,。

　　“老朽，替越州百姓謝過各位士紳了,！”曾通判點著單據(jù),，站起來對在座的各位深深一揖。

　　上諭：英國公長子元令越州濟(jì)貧有功,，封智英侯,，加官正四品都尉；次子元徽,，加恩拔擢從議郎,。英國公攜眷進(jìn)京述職謝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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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七妹妹怎么辦,？”盧元徽著急地道,，“圣人為什么會突然要我們?nèi)疫M(jìn)京？大哥,，你幫我求求母親吧,，啊,？”

　　盧元令嘆了一口氣道：“圣人的旨意,，怎么能夠違抗？從議郎是內(nèi)廷之職,，必要上京侍奉的,。雷霆雨露，皆為君恩,，我們家世受封蔭,，況且和吳越國關(guān)系緊密，為了防止圣人的猜忌,，用全力表示臣服,、保家族平安才是最重要的，沒辦法的事兒,，你忍耐一下,，再做打算?！?p>　　“那,，大哥，母親不讓我出門,，你能不能借口道別去梅里一趟,，幫我給七妹妹帶封信,？”

　　盧元令看著他期待的眼神，不忍回絕,，道：“好,，我走一趟?！?p>　　出門,，小廝道：“大公子千萬別去，大公子不知道,，夫人上下吩咐嚴(yán)了,，千萬別讓小公子跟梅氏那個不知身份的小蹄子再有聯(lián)系，這個從議郎也是郡主娘娘求了皇后給的,，就是為了去東京,，把這事兒漸漸冷下來，斷了,?！?p>　　盧元令道：“我豈不知夫人用心良苦，這么冷著處理,，也不至于母子生隙,。只是也要去梅氏告辭，算是有正經(jīng)理由,。我自有分寸,。”

　　車馬迤邐,，往大運河碼頭去了,，他們走水路，船隊逶迤北上,。盧元徽朝梅里的方向看了幾眼,，心中暗暗念到：“七妹妹千萬等我?！变嚓柨ぶ鞔叽偎谴?。盧元令看著他們母子，默默收起了那沒送出的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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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進(jìn)入汴京述職之后,，盧元徽進(jìn)入禮部，當(dāng)了一個閑差,。盧元令則在等待任命下來,，英國公夫人溧陽郡主想了想，覺得兩個兒子都到了婚嫁之年,，為防再有這樣的事情發(fā)生,，她開始廣泛地在貴族女眷中走動,，尋找適齡女子，要給兒子物色媳婦的人選,，社交活動也多了起來,。卻從汴京貴婦圈子中，聽到一個八卦,。

　　勇毅侯夫人道：“郡主娘娘你不知道，原來建昌軍司理參軍,，叫王韶的,，跟王安石交好，被圣人任用到秦鳳路經(jīng)營司,，如今在河湟接連大捷,，勢頭正盛呢！連勝羌人,、西夏,，聽說他招撫了河西漢人，原先涼州申氏一族的,，節(jié)度使申師厚如今進(jìn)京來了,，圣人為表親厚，要以貴族女孩和他結(jié)成親家,。河西倒是挺有錢的,，聽說他祖?zhèn)饔幸患『睂毼铮且粋€銀子的美人面具,，上面嵌滿各色寶石,，流光璀璨，絕不是我們見過的,。聽說不日,，圣上和皇后娘娘要以寧遠(yuǎn)侯夫人德寧公主的名義開辦賞牡丹詩會和馬球奪金會，結(jié)交河西漢人,，從貴族宗親里挑選適齡女孩兒,，郡主娘娘深得圣人、皇后的恩遇,，不如也帶我們?nèi)タ匆豢?，好一飽眼福?！?p>　　溧陽郡主想,，到場的適齡貴族姑娘一定很多，于是也打定了主意也要帶兩個兒子去,。

　　當(dāng)天,，詩會筵席擺開,，貴客到場，貴婦人間卻流傳出新八卦,，原來申師厚兒子已死,，送去貴族女子也只能嫁給他為續(xù)弦。到場的貴婦人的心不禁涼了一半,，紛紛不同意將女兒許給申師厚,，寧遠(yuǎn)侯夫人暗中找到溧陽郡主商量，皇后交代一定要辦成此事,，臨了才知道,，原來是瞧上了她親生的嫡出女兒。溧陽郡主道：“這還不簡單,，皇帝還有三門窮親戚,，你找個庶出女兒還不容易？讓圣人皇后下了旨給個封號就是,，對外也可以說是公主你的女兒,。”德寧公主道：“這會不會糾纏起來,？”溧陽郡主道：“姐姐就是平常太仁慈,，馭下不嚴(yán)，讓狐媚子活命,，還讓她們生出這許多小狐媚子,，如今到了她們報答姐姐的時候了。就讓她們自己出來說是自愿的,，若是不愿,，就把她生母小娘打死?！睂庍h(yuǎn)侯夫人緊緊握著溧陽郡主的手,，道：“好妹妹，只有你,，大小和我一起長大,，才真心給我想……我那可憐的女兒敏兒啊，你有個好兒子,，若是能嫁入英國公府……”

　　兩人約為婚姻,。于是德寧公主就偷偷把這事兒辦定，以五百兩紋銀給庶女的小娘,。

　　詩會上盧元令看到是為申師厚彩納女子,，不禁奇怪：“節(jié)度使大人沒有兒子嗎？”

　　介紹的人道：“河西人丁單薄,，據(jù)說是受了三青的詛咒,，讓申氏子孫斷絕,。”盧元令上前問候,，申師厚回禮,，盧元令試探道：“節(jié)度使公子可是叫做申昌遇？”

　　申師厚做出痛苦的表情道：“小兒不幸,，年前才被三青所害,。我們一家躲入提前挖好的地窖，隱藏數(shù)月才得以逃脫,。如今我們一家得圣人庇佑,，全部遷入東京，還在汴京恩賜宅院供養(yǎng),。”

　　盧元令吃驚,，感覺事情隱隱有蹊蹺,。申昌遇一直表現(xiàn)出完全不知道家人還活著的樣子，如今看來,，是他被整個家族拋棄了,！這是怎么回事兒？申氏的家眷得了圣眷都?xì)g天喜地,，聽說只有申老太太默默落淚,。盧元令借英國公夫人名義拜訪，看到羅帳中坐著一個威嚴(yán)的老太太,，白發(fā)如雪,，那高鼻、象牙膚色和深潭寒星一般帶著微微灰色眼珠,，一看就是申昌遇的親人,。

　　盧元令問候老太太安，問及申昌遇是怎么亡身的,。周圍的丫鬟夫人露出一副“不可說”的表情,，偷偷告訴他：“小公子在我們申氏是不能提的禁忌！他是被三青詛咒的,！只要有他在,，我們申氏都不安全！申氏和三青結(jié)仇都是因為他……”

　　老太太從假寐中驚醒,，道：“哪個長舌頭的嚼舌根,！誰說我的寶貝孫子是災(zāi)星？,！你們這群昧了良心的,，自己綠毛龜似的躲起來,，白白地放著他去送死！三青對申氏絕子絕孫的詛咒是從他曾祖父那輩就有的,！你們以為害了他,，你們就能活？就像那吃嬰兒的國王,，因為吃了人肉,，就能得道成仙，呸,！自己是個必死的肉體凡胎,，躲不過死神的審判！你們想得美,！”

　　盧元令偷偷上前,，握著老太太的手，道：“老太君請安心,，不要悲傷了,。”他偷偷道,，“老太太,，我見過您孫子，他沒死,，他被那些人弄傷的地方是不是在左胳膊靠近肩膀的地方,？背面有三道，正面還有一道不明顯的,，像是被人扣住的樣子,？”

　　老太太道：“你們都出去，讓這個后生留下,?！阈彰罚坑駜豪细姨崞?，說要和他換馬和黃金,。”

　　盧元令見左右肅清,，道：“不,，但我認(rèn)得那個姓梅的公子，他們此時應(yīng)當(dāng)在一起,?！?p>　　老太太道：“玉兒在哪兒？”

　　盧元令道：“他們應(yīng)當(dāng)比較安全，說一起啟程去一個叫做海然的海上國家,，還說他們與三青是世仇,。我們在海上的時候受到了孔雀姬的攻擊，被海然的兵士所救,?！?p>　　老太太扼住他的手腕，目中精光四射,，道：“你提到孔雀姬,，姓申的誰教你這么說的？”

　　盧元令道：“晚輩剛從越州趕來東京述職,，今天第一次見到節(jié)度使大人,。晚輩只因見到她們的手段，震驚恐懼,，不敢松懈,。申少使對付三青的手段高明，卻可惜沒能深入交流,，請老太太賜教,，以防萬一，晚輩可以能有所防備,。”

　　老太太松了手,，道：“你是個有見識的好孩子,，不想那些用別人性命獻(xiàn)祭的又蠢又壞的。我同你說她們的事兒,，我還有一件寶貝,。我不知道這東西是做什么的，只知道她們把它看得很重要,，玉兒當(dāng)年只要拿著它,，就能引來三青的圍攻；但如果戴上它,，卻能震懾住她們,，并且得到她們的信息。我交給你,，但聽說會引來三青的災(zāi)禍,，你敢要嗎？”

　　盧元令道：“晚輩無功不受祿,，但愿意見識一下這寶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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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低語,，嘈雜的喃喃,。嘶——轟隆隆——像是大海的鳴動,。里面隱約泛出人聲，盧元令仔細(xì)聽,，仿佛聽到三個聲音“復(fù)活三個千翼葉——”,，然后他目中的雪花點中浮現(xiàn)出一些模糊的畫面，青衣的女人騎著大鳥盤旋,，“夜鶯,，夜鶯！普洛克涅,，將他的兒子擺上他的餐桌?。ㄗ?）”

　　海岸燃燒，銀衣的女人上岸搶奪男人,，大鳥叼著戰(zhàn)利品飛走,，一個看不清臉的長發(fā)少年跪在地上，祭司將權(quán)杖和寶器放在他交叉的雙手中,，給他戴上王冠——古老的渭城民夫正在修葺城墻,、大鳥落地、天降火雨礌石城墻燃燒,，越州水營燃燒——

　　嘩啦,！仿佛被人從夢境的深水中拔出，老太太以對一個老人來說極大的力量把他臉上的王面目拔下來,，一臉擔(dān)心地看著他,。他雙腿發(fā)抖，滿臉渾身已被汗水浸透：“不好,，有危險,，得通知王韶大人！”

　　老太太到：“王韶的兒子王厚護(hù)送我們前來的,，他還帶了俞龍珂等羌人吐蕃的部落東歸,，我?guī)湍懵?lián)系他?！?p>　　王,、盧兩人見禮，兩人在申老太太的帳中交代了三青的事情,?！罢垎柾醮笕嗽诤愉业幕顒樱捎惺盏竭@群人的騷擾,？”王厚道：“我隨父親巡查之時,，遙遙看到土城之上有她們的巢穴，西夏的使者也與她們中叫阿瑪頌的有交流。只是她們都是女人,，父親進(jìn)士出身,，以文子之身令行伍之責(zé)任，就算是對羌黨,，也以恩威秉持,、懷柔為主，絕不會主動殘殺婦孺的,！”

　　盧元令道：“對于三青,，我也只是聽說，遭遇戰(zhàn)只有一次,，她們的戰(zhàn)力實在恐怖,，能夠操縱雷電藍(lán)火，渾身披覆金屬羽片,，非常難以斬殺,，我們也是有外援才得脫身。幾人差點就徹底摧毀了一艘?guī)资砷L的海舟,。強(qiáng)攻的方法不管用,，只能用硝水強(qiáng)酸攻擊她們的金屬鱗片，火藥大炮如果不能正面命中,，也很難造成有效殺傷,。”

　　王厚吃了一驚,，道：“多謝盧都尉相告,，我一定與家父商議。既然你說三青和人魚同屬一源,，她們會不會結(jié)盟而調(diào)轉(zhuǎn)槍頭呢？”

　　盧元令道：“很難說情況如何,，但以我的能力,，也只能令越州加強(qiáng)海防?！?p>　　王厚道：“愿與都尉遙相照應(yīng),。王某不才，家父《平戎策》在此,，贈與盧都尉,，愿能有所幫助?！?p>　　******

　　注1：雅典王潘迪昂有二女,，普洛克涅和菲洛墨拉。長女嫁給色雷斯王泰琉斯，后來泰琉斯假稱普洛克涅已死,，請求將菲洛墨拉送至色雷斯,。菲洛莫拉到達(dá)色雷斯后，被泰琉斯凌辱,、割舌,，使她有口難言，菲洛墨拉將自己的遭遇織在毯子上,。后姐姐得知此事,，姐妹合謀，殺死泰琉斯之子,，烹飪后獻(xiàn)給他吃,。泰琉斯發(fā)現(xiàn)此時后追逐姐妹倆，宙斯將泰琉斯變?yōu)榇鲃?，普洛克涅變?yōu)橐国L,，菲洛墨拉變?yōu)檠嘧印＿@里是指三青復(fù)活千翼葉后,，要報復(fù)申氏后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