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鱗片為聘
琯兒從天河離開后,徑直去了許家。
蒼術(shù)見著前面的小娘子三步并作兩步,,拐了好幾個彎繞進了一片竹林里,,心里一邊感嘆這人的腿竟然能走得這樣快,一邊小心翼翼地遠遠跟在她后面,。
還未進許家的門,,只站在門口,便聽著屋內(nèi)傳來了哭聲,。
“我兒,,我們娘倆的命真苦!老天爺收了你爹不夠,,如今還要讓我白發(fā)人送黑發(fā)人嗎,?”
“咳咳…娘…是孩兒不孝…未能在您跟前盡孝?!?p> 琯兒聽著許儒寅有氣無力的聲音,,眼眶一紅,又掉下了眼淚,。
“若是能讓你好起來,,為娘甘愿用這條老命,換得你平安康健,?!?p> “娘…您別胡說…”
許儒寅一口氣沒提上來,又猛烈地咳起來,。
琯兒在門外聽著急得直掉眼淚,,她因為害怕空手而歸導致許母和情郎失望,猶豫半天,,不敢進去,。
因為距離隔得太遠,蒼術(shù)只瞧著前面的小娘子停在了一座茅草屋外,,害怕被發(fā)現(xiàn),,他只得蹲在竹林里,遠遠地干瞪著小娘子的背影,。
然而他瞧了半天,,也沒瞧出個什么名堂,正打算回天河給大哥交差,,卻見著小娘子轉(zhuǎn)了個頭,,沖著竹林奔來,。
蒼術(shù)被嚇得趕緊施法隱了個身,才沒被她撞個正著,。
他撓了撓頭,,見著小娘子邊跑邊哭,看樣子似乎是往天河方向去,。于是猶豫半天,,想著大哥既在天河,便決定去那茅屋前瞧瞧,。
蒼術(shù)隱著身,,偷摸地趴在窗臺上,聽著屋內(nèi)的動靜,。
“娘…我不放心琯兒一個人去天河…咳咳…我要去看看,。”自昨日林琯兒離開后,,許儒寅心里便有種不好的預感,,他皺著眉,正打算撐著身子從床上爬起來,,卻被母親按住,。
老母親呵斥:“你起來做什么?快躺下,!”末了又覺得話說重了些,,改口道:“我這心里也懸得慌,她區(qū)區(qū)一個弱女子,,如何對付得了那鳴蛇,?又如何能取到鳴蛇胸口的鱗片?”
蒼術(shù)聽得心里一驚,。
這凡人的膽子著實大了些,,竟然想到對付他們,還妄想取他們胸口的鱗片,。
他滿臉鄙夷,,摸了摸胸口,繼續(xù)豎著耳朵聽,。
屋內(nèi),,老母親正端著剛熬好的熱粥,許儒寅喝過后,,一把抓著老母親的衣袖,,哽咽道:“若是我撐不過去…娘,你告訴琯兒…讓她另擇良婿吧…”
老母親一聽,,泣不成聲,,“兒啊,!我苦命的孩子,!”
蒼術(shù)在窗上斷斷續(xù)續(xù)地聽了個大概,聽著屋內(nèi)的母子哭得上氣不接下氣,,耳朵有些疼,,便打道回天河,向大哥匯報這一趟出來聽到的消息,。
由于他想快些回到河里,,變回原來的尾巴,所以這回去的一路上,,走得有些踉蹌,。
頭一次體驗人的雙腳,讓他吃了不少的苦頭,。蒼術(shù)站在岸邊,,揉著腳,向河里看了看,,心里有些失望,。
大哥真是不夠義氣,只知道使喚他去做事,,又不來接他回去,。
于是蒼術(shù)嘆了嘆,憋了口氣,,潛下了河底,。
沾了天河的水之后,蒼術(shù)的腿被尾巴取代,。他從來沒覺著尾巴這么重要,,在河里游了好幾圈。由于動靜大了些,,將河水攪得有些渾濁,。
“玩夠了?”潮風坐在礁石上,,看著玩得不亦樂乎的蒼術(shù),,饒有趣味地道:“說說吧,見著了什么,?”
聽到大哥的聲音,,蒼術(shù)的身子本能的一僵。他收了尾巴,,垂著頭乖乖地游到潮風的身邊,,一五一十地將在茅屋外聽到的話說了出來,。
說完后,蒼術(shù)有些憤然,,“大哥,,他們凡人是瘋了不成,竟然想到來取我們身上的鱗片,?”
“噢,,原來如此?!背憋L低聲笑了笑,,眼里盡是寒光,“那女子原來是為了替丈夫治病,,才想到來天河找我,?”
潮風坐在礁石上,托著腮,,偏著頭想了想,。
其實他不大記得那個在岸上吹竹琯的女子是誰,然而恍惚間,,仿佛記起了多年前那個暴風來臨的晚上,,河面?zhèn)鱽淼闹瘳g的聲音。
潮風勾了勾嘴角,,笑道:“蒼術(shù),,你不覺得,甚是有趣嗎,?”
蒼術(shù)背脊一涼,,頭搖得像鼓槌一樣。
“我倒是覺著挺有趣,?!背憋L瞇了瞇眼睛,眼里似乎在算計著什么,,露出了精明的光芒,。
蒼術(shù)縮著脖子,往后退了退,,正想開口附和,,卻見著河中央蕩開了好大一朵浪花。
“哥,,好像有人跳河,。”蒼術(shù)探著頭瞧了瞧,,驚訝道:“這不是那個吹竹琯的姐姐嗎,?好像是叫什么琯兒,?”
“走,去看看,?!闭Z罷,,潮風便提著蒼術(shù)往河中央游去,。
琯兒從許家出來后,再天河邊徘徊了一陣,,扯著嗓子直喊潮風的名字,,然而她嗓子都啞了,也沒見著一個人影,,于是她心一橫,,跳進了河里,打算潛到河底去找他,。
只是天河的水表面上看似平靜,,實則暗流洶涌。她跳入河中后,,腳下似乎被什么東西扯住,,死死地將她往下拽。
琯兒在河中間拼命地撲騰著,,想往岸上游,。無奈腳下的力越來越大,她掙扎不過,,在快要放棄時,,身下突然多出來一塊大石。
她咳了幾聲后,,趴在大石上踹著氣,,卻見河里突然冒出來個人首蛇身的少年。
琯兒顫抖著捂著嘴,,盡量不讓自己叫出聲,。
眼前的少年神似當年給她撿竹琯的那個男人,只是那個男人的臉上散發(fā)著寒氣,,而今這個少年的眼里卻有著些許天真爛漫,。
琯兒趴在大石上,心跳因為恐懼而跳得飛快,,額上的發(fā)髻因為泡了水,,而有些散亂。她不敢開口說話,,只是怔怔地看著少年胸口那片發(fā)著淡光的鱗片,。
蒼術(shù)見她不說話,,摸了摸鼻子,朗聲喊道:“琯兒姐姐,!我大哥讓我問你,,是不是因為喜歡他,才吹竹琯給他聽,?”
潮風聞言,,伸手拉著蒼術(shù)的尾巴,讓他嗆了幾口水,。
琯兒死命般地搖搖頭,,不可思議地看著在水里翻騰的少年。
蒼術(shù)猝不及防被潮風拉下了河,,一時間忘了自己是條會游泳的蛇,,在河里掙扎了半響,嗆了好些河水,。
“好好說話,。”潮風的話從底下傳來,,讓蒼術(shù)打了個寒顫,。
他重新浮出水面后,咳了幾聲,,想了想自己方才的話,,并沒覺著有何不妥,然而耐不住大哥的威脅,,于是清了清嗓子,,再次沖琯兒喊道:“琯兒姐姐!我大哥讓我重新問你,,要不要嫁給他,!做他的娘子?”
潮風松了手,,黑著一張臉,,手里幻化出了一把刀刃。
琯兒蒼白的臉上既是恐懼,,又是猶豫,。
她好不容易才將鳴蛇引出來,憑她一個弱女子,,如何能取得鳴蛇胸口的鱗片,。何不從了鳴蛇,在新婚之夜,將他胸口的鱗片剜出來,,給儒寅哥哥做藥引,。
只是,這樣做了,,即使儒寅哥哥好起來,,她也無顏面再面對他。
可她只要儒寅哥哥能好起來,,即使無顏見他,,又有什么關(guān)系呢?
琯兒咬了咬牙,,像是下了好大的決心,,抖著聲音沖著蒼術(shù)喊道:“我…我愿意…嫁…嫁給他…”
潮風正想著如何收拾蒼術(shù),,聽著琯兒的話,,將手里的刀刃收了去。
蒼術(shù)不可置信地反問道:“你真的愿意嫁給我大哥,?”
他疑惑地看著這個趴在大石上的凡人女子,。大哥的脾氣一向是公認的暴躁,天河下的鯉魚精對他從來都是閉口不談,。怎的到了這個女子這兒,,她就能甘心嫁給大哥做娘子?
蒼術(shù)撓了撓頭,,想起了在茅屋外聽到的一席話,,正打算開口質(zhì)問,潮風卻扯著他的尾巴,,將他拽到了河底,。
潮風浮出了水面,挑著眉沖琯兒淡笑道:“琯兒,,許久不見了,,你都這樣大了?!?p> 蒼術(shù)被拉到了河底,,不甘心地游了上來,委屈地趴在大哥身邊,。
琯兒見著方才同他說話的少年突然沉了下去,,而重新浮上來的那張臉,雖然與之前并沒有多大的差別,,然而他的哪雙眼睛,,卻讓她想起了七歲時那個暴風雨的晚上。
和當時一樣,潮風露出了一雙幽森地眼睛,,靜靜地趴在水里,,注視著她,像是注視著一頭待宰的羔羊,。
“潮風…”琯兒被風吹得抱緊了大石,,她哆嗦著結(jié)結(jié)巴巴地道:“好…好久不見…”
“嗯,是挺久的,,不過,,你的竹琯還是吹得和以前一樣好?!背憋L臉上的寒氣夾雜著溫柔,,讓人分不清到底是真心實意,還是虛情假意,。
琯兒干笑兩聲,,攏了攏胸前的衣衫。
“啊,,對了,。”潮風彎了彎眉角,,指著胸口,,柔聲道:“我們鳴蛇一族,成婚當晚,,會將胸口的鱗片贈予娘子,。等到我們成婚時,我也會將我的鱗片送給你,?!?p> “我怎么不知道這個…”蒼術(shù)剛探出頭說了不到半句,便被潮風強按住頭壓下了水面,。
琯兒聞言,,眼里流露出了欣喜。然而又想到若是隨著潮風入了河底,,難免脫不了身,,便又有些猶豫。
潮風勾了勾嘴角,,像是看穿了琯兒的心思,,“你放心,我隨你們凡人的禮儀,,與你在岸上成婚,?!?p> 蒼術(shù)在水下學著鯉魚精吐出了泡泡,有些納悶地瞧著大哥,。
大哥不是知道這個女子接近他的意圖嗎,?怎的還想要搭上戲臺陪她唱上一出戲?
潮風臉色愈加冰冷,,嘴邊的笑意卻更盛,,“我看,擇日不如撞日,,就今晚吧,,也省得夜長夢多?!?p> 琯兒心里的恐懼消了一半,,臉上起了紅暈,沖著潮風試探著道:“那我先回去準備著…,?”
潮風點點頭,,施法將琯兒送上了岸,看著她離開,。
蒼術(shù)見著潮風將按住他的手松了,,迫不及待地浮出水面,“大哥,,你好奇怪!為什么要將自己的鱗片送個那個女人,!她明明有丈夫,,接近你只是為了利用你!”
潮風摸了摸胸口,,冷冷地道:“我知道,。”
蒼術(shù)咂舌,,不知該如何接話,。
“既然她想唱戲,我就陪她唱一出,?!背憋L的耳邊仿佛響起了竹琯的聲音,他低聲冷笑道,。
“這樣,,才夠有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