亂山位于京都以北,，泗水以東,，徐州與楚州交界的山脈中。雜樹叢生,，亂石嶙峋,，故名“亂山”,。

　　山中氣候比山下嚴寒，野梅開得早,，分外艷麗,。

　　劍宗宗主厲真人,，以原道劍術(shù)成名江湖。其劍法爐火純青,，堪入化境,。可惜早年腿傷,，坐椅代步,，曾獨步武林的原道劍術(shù)，只能從其徒弟身上,，窺見一二,。

　　這天，天光明媚,，厲真人在院兒中沐浴晨光,，閉目養(yǎng)神的模樣透著仙風道骨。

　　“師父,！”

　　一聲輕喚打斷淺入定狀態(tài),，厲真人聞聲轉(zhuǎn)頭，謝逸卓飛快跑來,，投進恩師懷抱,。她身后，跟隨著一個陌生男子,。

　　在厲真人投來的目光下,，趙原躬身施禮：“小婿遲來拜會，望師父莫怪,?！?p>　　厲真人已知賜婚一事，語含激動：“你們回來,，為師很欣慰,。”

　　謝逸卓一見師父就打開了話匣,，從下山,，說到成婚，再說到這段時間在將軍府百無聊賴的生活,。

　　厲真人打斷：“徒兒,，這些一會兒慢慢跟為師講。你們一路辛苦,，先帶趙郎君回房歇息,，等飯菜備好，我讓人來喊你們?！?p>　　“好,。”謝逸卓拜別師父,，領(lǐng)趙原回房,。

　　劍宗建筑以木質(zhì)閣樓為主，風格清凈素雅,，統(tǒng)稱為“劍閣”,。

　　謝逸卓的居所，叫做梅閣,。

　　房間師父替她空著,，每天派人打掃，陳設(shè)未動過分毫,。熟悉的環(huán)境，令她心情大好,，伸了個大大的懶腰,。

　　趙原跟隨謝逸卓進屋。

　　房中花草散發(fā)著清香,，木案上陳列著許多市集買來的小擺件,。他來到一對陶人兒擺件面前，瞧那雌人兒的神態(tài)頗似謝逸卓,，好奇地拿起來看,。

　　“別動！”謝逸卓一個箭步,，伸手奪陶人,。

　　趙原一驚，沒拿穩(wěn),，陶人落到地上碎了,。

　　“干嘛亂動人家東西！”謝逸卓眼紅脖子粗,，似要吃人的陣仗,。

　　趙原趕忙蹲身拾碎片。

　　“走開,！”謝逸卓跟著蹲下,，重重把他推開。

　　這對陶人兒是她和大師兄親手捏的,，她把它們當寶貝一般,，沒想到，被一個突然闖入的外來人,，輕易打碎,。

　　她攤開一方手絹,，把碎片一片一片撿到手絹上，越撿越難過,。這里的每一片碎片,，都承載太多回憶。終于,，一片沾著血跡的碎片將思緒拉了回來,。

　　看到謝逸卓突然站起，趙原心虛地道：“對不起,?！?p>　　謝逸卓拉過他垂在身側(cè)的一只手，沒有傷口,，又拉起另一只,，果然，他被碎片割到了,。她從柜子里拿了金瘡藥丟給他：“聰敏點吧,，別這么笨！”

　　“若不是你剛才推我我也不會被扎到,?！壁w原一邊給自個兒涂藥，一邊說道,，“看你這么緊張,，這對陶人兒對你很重要吧？”

　　謝逸卓用手絹把碎片包好,，放入抽屜,，長長睫毛垂下：“已是舊物，碎了就碎了,?！?p>　　她一副悵然神色，趙原便不再追問,。

　　吃過午飯,，謝逸卓在師父居所真虛閣，與師父弈棋,。

　　趙原則在亂山閑逛,。

　　不知是否幻覺，他總感覺身旁路過的亂山弟子,，都以一種近乎敵對的眼神看他,，看得他耳根發(fā)熱渾身發(fā)怵。為躲避這種不舒服的感覺，他向著人少的地方,，越走越遠,。

　　真虛閣。

　　一張方案一盤棋,，兩個青瓷盞一壺香茗,，茶煙氤氳縈繞。

　　謝逸卓正和厲真人一邊對弈,，一邊閑聊,。

　　“師父，徒兒匆匆下山,，沒想到這就嫁人了,。這段日子，可想您了,?！?p>　　“師父也一直記掛你?！眳栒嫒说?，“今日見趙郎君待你甚好，為師也安心了,?！?p>　　“您這才瞧了一眼就知道好不好,？”謝逸卓也不好說她跟趙原沒經(jīng)常呆一起,，就一起回過這兩次門兒。

　　厲真人卻不認同：“依為師看,，趙郎君特地帶你回劍宗,，是對你有心。否則,，誰愿意舟車勞頓,，來這清冷山上？”

　　“他閑著也是閑著,?！敝x逸卓一邊琢磨棋局，一邊道,，“來之前還跟我打聽亂山風景好不好,，來游山玩水吧?！?p>　　厲真人落了一子黑棋,，棋子接觸棋盤，錚錚有聲：“覓得待自己好的夫婿，你且珍惜,?！?p>　　謝逸卓避重就輕：“師父一貫知道，小卓志在江湖,，困我在家相夫教子,，不如死了呢?！?p>　　厲真人敲了下她腦袋,，搖頭嘆道:“江湖人心難測，你年幼單純,，尚不知江湖水深水淺吶,。”

　　“您小瞧我,！您能讓大師兄他們參加武林大會,，我為何就不可涉身江湖？”謝逸卓三句不離心中人,，“對了,，師父是希望大師兄取得盟主之位嗎？”

　　“非也,。江湖武林,，臥虎藏龍。司塵年輕氣盛,，尚需磨煉,，為師希望他通過這次比武，看到自身不足,?！眳栒嫒丝粗衅灞P一處空位，把棋子放上,。

　　謝逸卓思考如何落子：“我倒認為大師兄德才兼?zhèn)?，能夠勝任?！?p>　　厲真人早看出謝逸卓心儀林司塵,。他以往不提，是因八字沒一撇,，如今更不希望徒兒割舍不下,，痛苦一生，因言道：

　　“為師無妻無子,，視你如己出,。小卓,，你記住，人一生福禍,，由各種選擇累積,，凡是選擇，總有得失,，不必求全,。你的選擇，師父都會支持,，但若你抉擇不下,，因情所苦，為師百年歸土,，亦不能心安,。”

　　他也曾年輕,，也曾轟轟烈烈愛過,。他愛過謝逸卓生母，卻因繼任宗主之位放棄所愛之人,，此乃平生最悔,。

　　德高望重的一門宗主，此時兩鬢斑白,、苦口婆心的樣子,，只像一個尋常父親。

　　謝逸卓心里感動,，雙眼噙著淡淡淚花,，不想被師父瞧見，低下頭,，把話題轉(zhuǎn)到棋盤上：“我這一子下去,，不出三步,，怕是無路可走了,。”

　　厲真人收回思緒,，看了一眼棋盤,，笑道：“棋之道，在未雨綢繆,。若不能先發(fā)制人,，就會落入對手圈套，為時晚矣,?！?p>　　“謀籌之道,，還請師父賜教?！?p>　　“棋如人生,，運籌帷幄，能策天下,，定山河,。”

　　砰——黑子落,，勝負定,。

　　謝逸卓收拾棋子：“這局徒兒認輸，再來一盤,，一定贏您,。”

　　師徒對弈大半日,，家長里短說了不少,。

　　從真虛閣出來后，謝逸卓便去打掃客房,，騰給趙原住,。歸寧本有不同住的傳統(tǒng)，不怕師父師弟們起疑,?？粗鵁ㄈ灰恍碌姆块g，她臉上浮起滿意笑容,，急著要跟趙原分享自己的勞動成果,，尋了一圈沒看到人，問師弟,，說是曾看到師姊夫在亂山四處游玩,。

　　看吧，什么陪她歸寧都是幌子,，這個人就是來游山玩水的,！

　　黃昏，一眾人等著趙原吃晚飯,，飯菜已涼,，熱了一遍端上桌，還不見其蹤影,。

　　謝逸卓讓大伙兒不用等了,，自己拿起碗筷帶頭吃了起來，心里不滿：這人真不識趣,，只顧游玩不顧及他人等待,，做慣了衣來伸手飯來張口的富貴郎君,，還以為全世界的人都要圍著他轉(zhuǎn)悠呢。

　　忽有師弟道：“這么久還不回來,，會不會去了后山,？后山路繞，最易迷路,?！?p>　　另一師弟搖頭：“后山荒敗，明眼人一看就不會上去,?！?p>　　“可惜他不是明眼人?！敝x逸卓撇了撇嘴,，“算了，吃完我去后山找找,?！?p>　　“后山近日有野狼出沒！”兩師弟齊聲道,。

　　“是的,，是的?！绷硪粠煹艿?，“我大前天在半山腰打柴，就聽見狼嚎,?！?p>　　“我去尋他！”謝逸卓著急放下碗筷,，拔腿就跑,。

　　“小卓！”厲真人喚,，“帶幾個師弟隨你同去,！”

　　謝逸卓邊跑邊喊：“我先行一步，煩勞師弟準備火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