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愿知泊客處

茝月行.曾照時

愿知泊客處 尋杳 6578 2021-04-14 17:44:15

  事變五日,周家一脈滿門抄斬,。昨日周郡主,,今日階下囚,。那位傲氣的郡主,跪坐在囚車之中,,雙眼無神,。她面龐干凈,裝發(fā)整齊,,絲毫不像受過牢獄之苦的樣子,。只是人已毫無生氣。街邊的百姓只是看著他從午門到菜市口,,沒有人沖她扔臭物,,人們只是搖頭唏噓,然后各自散去,。

  她到死,,都不受關注呢,從前有哥哥,,什么都是哥哥的,,寵愛也是,贊許也是,。哥哥慘遭橫禍之后,,父親便勃然大怒,殺了許多人,,然后郁郁而終,。留下他和弟弟,無依無靠,。

  父親殺了許柏州的父親,,許柏州現(xiàn)在又要殺她。人們總是爭來搶去,,白白消耗生命,,倒不如一棵草,飄滿山崗,,無憂無慮,。她的頭被按在冰涼的石板上,那塊石板奇臭無比,,不知道在這里有多少人的腦袋飛出去過了,。她看到弟弟的發(fā)妻,驚恐地看著自己,,原本就嬌小的身軀縮成一團,,被劊子手攥在手心,只能睜著雙目目睹自己的結局。

  弟弟原本是個膽小怕事的,,都是叔父騙他,,說要讓他當茝王,他也想當茝王,,那個誰都想坐的位子,。如今說什么都沒用了,等她人頭落地,,這世間紛擾就再也同他沒關系了,。

  聽著身旁的世子妃的慘叫,周萱只覺得刺耳,。一路上她聽到有人罵她欺軟怕硬,,罵她懦弱。一直以來她的確囂張跋扈,,自命不凡,,但當那支弓箭將父親周勉射穿的時候,她才真的明白自己活在什么地方,。她所能做的,,就是認下罪孽,替父親贖罪,。茝地不需要那樣的世子,,更不需要突如其來的戰(zhàn)爭,戰(zhàn)場是個人吃人的地方,,她一點兒也不愿意這個她長大的地方變成人間煉獄,。她喜歡茝地的每一條街巷,喜歡桃仙釀,,喜歡萸梅酒,,喜歡群仙宴,喜歡在宮門城樓之上看護城河邊的桃花下一陣花雨,。

  直到閘刀落下之前,,她突然想起了一件事,。那個城樓之上百步穿楊的女子,,那個武試將她一腳踢飛的女子是誰。

  是云國的小郡主,,兒時她們見過的,。那時她經(jīng)常仗著自己是郡主,欺負宮里的那倆學醫(yī)的小男孩,,有一天,,宮里來了位云國郡主,說要帶走她的出氣筒,她一氣之下和那位郡主扭打在一起,。那一仗,,她們誰也沒討到好處。敢和她打架的女子,,除了那人,,還有誰呢?

  想到這,,周萱自嘲地笑了,。她又一次站在正義那邊,討伐她了,。淚水模糊間,,她看見了那張討厭的面龐,云玗站在她前面,,眼中卻是真心實意的難過,。

  “云國從不殺戰(zhàn)俘,你既已經(jīng)投降,,可以活一命的,。”云玗制止了劊子手,。

  “我姓周,。”周萱沖云玗粲然一笑,,伸手自己松下了閘刀,。

  事變十日,周家從茝地消失了,。茝地還是那個茝地,,只是不姓周了,而姓了許,,那個一直被周家當做許諾和平的人質(zhì)的姓,。那個被剝奪一切愛恨權利的姓氏,此時高高地掛在茝地皇城中,,再也無人敢褻瀆,。

  云玗護駕有功,封了御前侍衛(wèi),。

  被這個消息驚到目瞪口呆的,,是從海灣押解回來的兵部主司孫安。前有骨片疑案,,后有囚禁朝廷命官之罪,,他的信使此時被許柏州捏在手中,孫安現(xiàn)在真真是油鍋里的螞蟻了。

  那位大人所謂萬無一失的調(diào)兵離山之計,,讓自己成了甕中之鱉,,這位新王早早就做好了他反叛的準備,就等他發(fā)兵然后一舉拿下呢,。他們本以為自己是站在贏家那邊的,,先是讓周萱打入巡防營,又將無法控制的那部分巡防營派遣到海灣修筑駐地,,甚至將云玗這一不可控因素也調(diào)離茝地,。在多次試探云玗的態(tài)度后,發(fā)現(xiàn)云玗果然是新王一邊的,,遂想要將她處理掉,。誰知這人是屬泥鰍的,生生從他手中死里逃生了,。

  最氣人的是那些骨片,,上頭命他在此筑城,結果開挖地基把陳土翻起來,,再經(jīng)海溢一推,,骨片便暴露出來。

  令人匪夷所思的是,,這些骨片竟然跑到護城河里去了,。雖然茝地護城河的確連通此處海域,但沒道理這些沉重的骨片可以逆流而上飄到護城河去,,引得人心大亂,,原本已經(jīng)壓得差不多的漁村傳言便如同大壩開閘一般傾瀉而出,現(xiàn)在全城的百姓都知曉此事了,,此事想了,,必然得有人出來擔責。本來他只是參與了處理許父一事,,如今倒好,,所有矛頭皆指向他了。細細想來,,他可不就是那只肥得流油的替罪羊嗎,?

  孫安躺在冰冷僵硬的牢房床鋪上,心里全是對那六房妾室的思念,。他這一生曾馳騁戰(zhàn)場數(shù)載,,也享過榮華富貴,,可以說是恣意人生了,。然上了年紀之后,夜夜噩夢,夢里都是那些戰(zhàn)死的士兵血肉橫飛的樣子,,他們伸著手,,張著嘴,在血泊中掙扎,。無數(shù)次,,許知那張臉出現(xiàn)在夢中,審視著自己,。那張?zhí)谷桓八赖哪?,如同烙鐵一般燙在他的心頭。他們都是王權紛爭中的棋子,,許知不過比他早走一步罷了,。他雖有六房小妾,但這一生都無子嗣,,他知道自己是什么罪,,不想讓子歲后代都背負他的罵名。

  一陣腳步聲,,送飯的獄卒來了,。舀了一勺清湯寡水的粥在他的碗里,推進了牢門,。湯上飄著奇異的白色粉末,,獄卒見他盯著湯碗,又不耐煩地用勺子攪和攪和,。孫安還是盯著那碗湯,,他的生命一文不值了,連殺人滅口都不愿意多花一份心思,。他吞了吞口水,,心跳如雷,原已經(jīng)做好了赴死準備的他,,此刻頭腦一片空白,,舌頭發(fā)麻,一陣頭暈目眩之后,,他痛苦地涕淚橫流,。對于死亡的恐懼不受大腦控制,他的身體本能地抗拒著,,五臟六腑想要活下去的欲望,,遠比他想象的要強烈。

  “我要見王上,!”孫安沖送飯的獄卒喊,,聲音嘶啞難聽,,他的額頭滲出一層細汗。他用濕漉漉的手抓住獄卒的袖子,,雙唇不住地顫抖,,“我不喝湯!我要見王上,!”

  獄卒抬起他的湯碗喝了一口,,煩躁地罵罵咧咧“不就是下鹽沒攪開嗎?您至于嗎,!都淪為階下囚了,,還以為自己是官老爺呢!”說完又將湯碗推進牢門,,“有點兒咸,?但您不喝拉倒!”獄卒提著桶轉過身去,,不再理會他了,。

  孫安癱坐在地上,胸口劇烈地祈福著,。他歇了會兒,,猛地把湯碗踢翻在地。原來只是食鹽,。

  死太可怕了,,他不想死!孫安開始大喊大叫,,嘴里嚷嚷著要見王上,。

  “孫主司,別來無恙啊,?!痹偏]從遠處走近,恭恭敬敬行了番禮,。

  “你,!你你你!”孫主司一愣,,忽覺剛剛的事情不對勁,,一時間漲紅了臉,他抖著手指頭,,兇神惡煞地看著云玗,,“竟然三番兩次戲弄于我!無恥小輩,!”

  “我原本以為孫主司是道硬菜,,沒想到這才一招,,您就降了?!逼弴f臣里涉及許知一事的,只剩這位孫主司了,。從信使那得到的骨片來看,,孫主司背后是一個組織,這孫主司的能耐,,的確不可能獨自完成如此龐大的騙局,。但正因為他如此脾性,才得以留有一命,,畢竟柿子要挑軟的捏,,孫主司就是那顆軟柿子。

  “哼,,你既不想殺我,,不就是想從我嘴里知道什么嗎?”孫主司冷哼一聲,,“你跟許柏州那個小娃娃是一伙的,,我可以告訴你,但你必須保證我的安全,?!?p>  “保證安全……可以,反正保護對象多你一個不多,。不過要看主司您說的話有沒有那個價值了,。”云玗命人呈上紙筆,,“寫下來,。”

  孫安看了眼云玗,,事到如今,,只能信她了,畢竟現(xiàn)在他對他們還有價值,。

  這一寫,,就寫了大半天。沒想到孫安竟掌握了這許多內(nèi)幕,,看來,,的確不可小覷一個怕死之人想要活下來的心??磥硭麖囊婚_始就為自己攢下了活路,,即便他可能并沒有打入組織內(nèi)部,,但憑借兵部主司的職位,想要暗中調(diào)查些信息還是有門路的,。

  “刑部大牢,,是個易守難攻的地方。此時云國駐軍尚在,,貿(mào)然轉移目標太大,,委屈您在此多待幾日。從今日起,,我便與您同住,。”云玗決定信守承諾,,保護好他的安全,。從孫安寫的情報來看,他還沒寫完,,這個老家伙還留了一手,。孫安的腦子里除了享樂,那便是活下去了,。

  那邊獄卒已經(jīng)將孫主司隔壁的牢房騰收干凈了,,床榻也鋪了軟和的褥子,還生了盆火炭,??吹脤O安直眼饞,他在冰涼的床鋪上翻了個身,,準備睡個安穩(wěn)覺,。

  “孫主司果然心寬體胖,這時候了還能睡得著覺,?!痹偏]不禁嘖嘖稱奇。

  “有什么睡不著的,,我要是死了,,你也玩完?!睂O主司又發(fā)出一聲冷哼,。

  “知愿,聽聞你要住在這里,?!卑刂葚撌挚觳阶邅恚安豢?,太過陰濕,,易引發(fā)舊疾,。”

  “王……王上,。老臣有話說……”孫安一骨碌坐起,,剛轉過身,便愣住了,。

  柏州正捧著云玗的手,,準備替她把脈。沒想到許柏州好這口,,口味著實有些沖了,。這個女將雖然外貌還算姣好,,論性格和行事,,那就不是甘做紅顏的主。孫安又開始想念他那溫婉可人的六房妾了,。此刻他坐在床榻上,,如坐針氈,躺也不是,,看也不是,,只恨這地牢方寸大小,無處躲去,。

  “我們柏州出息了,,用起計謀來真真是令在下汗顏?!痹偏]想起初在茝遇到柏州時,,他那副“你誰”的模樣,氣不打一處來,。

  “計謀,?什么計謀?”柏州替云玗診了脈,,并無異樣,,之前在云淮皖溪山大戰(zhàn)中受的內(nèi)傷竟也好得差不多了。

  “群仙宴上,,護城河里的骨片和埋伏的叛軍,,不是閣下的手筆?”云玗將手收回來,,揣進懷里,,“想要發(fā)動叛亂,時機很重要,。布局之人唯有在場親臨,,時刻反應,,才能一舉成功。據(jù)我所知,,周勉當時正在宮內(nèi),。我沒猜錯的話,他謀劃的,,是一場關起宮門的暗殺,。沒有人叛亂,會當著全城百姓的面,,這實屬不是良策,。”柏州替云玗倒了杯茶,,云玗一飲而盡,。

  “群仙宴上,舞女尖叫時,,船只剛好快到河堤的轉角處了,,此時拉起骨片,方能最大限度地讓全城百姓看到,,而且巡城營當時疏散百姓的速度也是極快的,,他們的第一反應不是保護王上,而是疏散百姓,,目的是為了保護百姓安全,。這與在百姓眼前叛亂,這種不顧百姓安危的行為起了矛盾,。合理的解釋只能是,,布局之人既想百姓看到叛亂發(fā)生,又不愿百姓牽涉其中,。畢竟,,某人之后可是大殺特殺了一番呢?!?p>  一邊的孫安一拍大腿,,一臉豁然開朗的樣子,給自己到了杯冷掉的茶水,,喝得津津有味,。

  “舞女是安排好的,骨片也是安排好的,,那么河中的叛軍也不例外,。他們是在骨片顯露之后行事的,那么骨片的出現(xiàn)就不可能是偶然。很明顯,,這一切都是同一人所為,。而群仙宴上能得到護城河機杼布防圖,而且能調(diào)動巡城營,,又能及時反應指揮的存活之人,,唯有能看清整條護城河的茝王而已?!逼彽鼗食堑淖o城河,,是一個扇形的圓弧,能不留死角看到整條護城河的人,,唯有落座在城門正中的柏州了,。

  “骨片……那些骨片分明還在漁村……”孫安脫口而出之后才自覺多余。

  “一些獸骨罷了,。我已派人去尋真正的骨片了,,得在云國軍發(fā)現(xiàn)那些是獸骨之前找到骨片,還請孫伯伯告訴我骨片的具體下落罷,?!卑刂莼厣沓瘜O安行禮,。

  他們不避諱他,,孫安當然也知道他們現(xiàn)在是一根繩上的螞蚱,“在海神祠,?!睂O安老實交代,“那處人來人往,,沒人能偷偷把那堆數(shù)量巨大的骨片帶出來,。我也是假意翻新祠堂才趁機將骨片混在筑材車里分批藏進去的?!?p>  “知愿,,你親自去一趟吧?!痹趺纯赡茏屇阍谶@個充滿男人的腌臜牢房里住呢,,這斷然不行。

  “卑職領旨,?!痹偏]怪聲怪氣地應了一聲,拿上披肩行出了牢獄,,無論如何,,正事還是耽擱不得的。骨片是一條重要的證據(jù),證明三軍不正當?shù)墓唇Y,。

  牢房里剩下孫安和柏州,,柏州煮了新茶,踏進了孫安的牢門,。

  茶香彌漫在鼻尖,,將牢房中的酸臭味暫時拂去了。

  “聽聞孫伯伯今日想見賢侄,,不知有何要事,?”柏州往茶爐里添了顆碳球,“除了您今日寫下的,,一定還有更要緊的事吧,。”

  “關于令尊,,王上真的想知道嗎,?”孫安小口地呡著茶。

  “想,?!卑刂菹乱庾R地抓緊了杯子,盡量平復心緒,。

  “我與令尊,,只是數(shù)面之緣,到是與令堂相識,?!被貞浧鸢刂莸哪赣H,孫安變得一本正經(jīng)起來,?!傲钐帽臼俏桓簧讨铺苽阄?,在云茝境內(nèi)頗有芳名,。當時她隨她父親來茝都定居,一曲名動天下,,遂被許多官家相中,。可她獨獨將芳心許給了無名無份的許家人,。她父親也是個糊涂的,,后來竟然幫著他倆逃跑。能逃到哪去呢,?可憐令堂,,絕世佳人最終竟是受刑而死的,,二十八道皮鞭,滾落在她身上,,卻無一人敢言,。那般酷刑,本應該是你父親來抗的,!”說到這里,,孫安竟有些哽咽了,青筋爬上他的額頭,,他捂住臉,,將辛酸往肚里咽。

  柏州就坐在那里,,安安靜靜地聽完了整個故事,,從孫安口中拼湊出母親的模樣。溫婉和煦卻又堅如磐石,,還有,,她很愛許知。

  柏州的母親,,名喚段小槐,,是七年前名動一方的美人兒。從小就習舞,,也受過些文化熏陶,,和官胄子弟一塊上過學堂,加上家底豐厚,,一到茝地便引得大官小吏爭相拜訪,。沒人知曉她和許知是如何相識的,,畢竟許知當時無名無字,,只是一介學徒。再后來,,先前的許氏被傳出與官家小姐有所往來,,污了茝地的顏面。要知道,,派遣往云國的許氏,,必須是白紙一張,許氏皆有天才之姿,,如同鋒利的兵器,,必須能夠完全掌控,否則易傷及自身,。一旦心有牽掛,,背后有了勢力,做事難免生出私心來,若心智不純,,則愚者只愚自身,,智者禍國殃民。就如同大家都以為前許氏已被賜死,,卻只因為茝王私心,,死亡便降臨到了無辜之人頭上。

  茝王既要給朝野上下一個說法,,又要按時按約派遣許氏前往云國復命,。原本封派的許氏,云國是斷不會要了,,只得重封一人,,那人便是前許氏的徒弟——許知。然詔書下達的那天,,許知卻逃跑了,,不幸的是,段小槐是個扎眼的人物,,盡管扮成村婦模樣,,還是被發(fā)現(xiàn)了,叫茝軍抓了去,。那許知躲了幾天,,終于在段小槐當街受刑的那天自首了。許知本以為自己的出現(xiàn),,能換段小槐一命,,沒成想,茝為了自證忠心,,并沒有收手……段小槐就那樣,,被皮鞭抽得血肉模糊。一代風華,,最后卻衣不蔽體,,音容全毀。

  當天,,許知被連夜送往云國,,他連段小槐的最后一面都沒能見到。很長一段時間里,,他甚至不知道段小槐已經(jīng)香消玉殞,,茝國只言,只要他坐好許氏的位置,,段家就相安無事,。許知也知道茝國不可信,,但他不敢不信,他愿意相信只要他活著,,段小槐便活著,。

  原來,父親從未提起的往事,,竟是這樣的,。

  他許柏州,竟是在那樣的兵荒馬亂之下活下來的,,自四歲始,,他就在茝宮中長大,身邊沒有父母庇護,。

  他必須比院里的所有小孩都杰出,,才能活下去。他的名字是夫子起的,,他們整個院的孩子都沒有姓,。直到那一年,他七歲,,贏過了所有孩子,,被賜封許姓。

  后來,,云國來了位小郡主,,將他接到了云國。他從小小的四方書院,,來到了五層高塔內(nèi),,云國的皇家藏書閣。藏書閣里有讀不完的書,,這里的門窗,,一年兩開,在曬書和謄抄典籍的季節(jié),。

  再后來,,柏州十五歲,邊境戰(zhàn)事吃緊,,他便被送到邊境,跟隨另一個許氏一起守衛(wèi)云國疆土,。

  他和許知見面的那天,,邊境一場戰(zhàn)事剛了,他背著行囊,,綁著整齊的束發(fā),,少年人還尚瘦弱的身體在寒風中不住地搖晃,,雖是父子相聚,二人卻各生悲涼,。一別多年,,許知終于等到這一天,他們將柏州送來,,也就意味著,,茝地不再需要他了,柏州就是他的接班人,。

  同年,,云國先王薨逝,次子小云王即位,,云玗一脈一向主張立長,,遂被除去兵權,淪為罪臣,,兵部主司云父賜死,,卸除兵權,云家無子,,云玗戴罪立功,,前往邊疆御敵。他和父親,,在戰(zhàn)場的尸骨堆中,,找到了云紆。

  七年前,,原本邊境已穩(wěn),,亂寇已除,淮南群島突發(fā)暴亂,,許知戰(zhàn)死,。那一年,柏州二十已滿,,云玗一十八歲,。柏州他們找到許父時,他的身體已然僵硬了,,身體靠一秉穿胸而過的長刀支撐著,,匍匐著背,暗紅色的血凝固在刀鋒處,。許知神態(tài)安詳,,就那樣跪坐在尸堆里,臉上滿是血污,。

  許知的命運,,就如同那秉被遺棄的長刀,,鞠躬盡瘁,一生殺戮,,孤寂,,可悲可嘆。

  那時的柏州,,已然察覺父親之死不同尋常,。浮萍之姿,落水亦不能無情,,君王之謀,,卻滿是罪孽,殺伐決絕,,令人心寒,。他背負著和父親一樣的命運,但他絕不臣服,。在戰(zhàn)場上刀尖舔血十二年,,他一刻也未曾忘記父親慘死之姿,茝王蘭芳到死才明白,,茝國傾盡所能培育出的羊羔,,生了反骨,他為自己的愚鈍賠了命,。而這一切,,柏州等了七年。

  從云玗和云邈在皖溪山戰(zhàn)敗,,柏州就知道時局已變,,云國各勢力有了裂隙。皖溪山是封登提議云王下的命令,,而在云淮抵制祁國入侵皖溪山這一役,,云國援軍卻無故食了言,寅城當時的最高官,,是封成堯,。父子反目,有了端倪,。

  封成堯也是個狡黠之徒,,援兵不至一事只字不提,將云玗塑造成了替罪羊,,這樣一來,,不但他不會被責罰,還壓制了云玗日漸顯露的軍中聲望,,他不在乎云玗這個人是不是真的死了,,只要“云玗”這個名字從云國除名,那么掌握兵權才方便許多,,所以在看到許柏州來找他時,,他雖然已經(jīng)猜到云玗沒死,但心里是高興的,。

  柏州離開群島的第一件事,,就是前往云國寅城找到封成堯。他要封成堯在茝地派遣新的許氏來之前,,助他上位,,那么無論今后時局如何,茝地便是他封成堯的臂膀,。說來許氏,,本來是夾在云茝之間的無勢力一方,但恰恰是這一點,,又成為了云國大小勢力想要籠絡的對象,,畢竟許氏,讀兩國藏書,,受兩國培養(yǎng),,是年輕俊杰中的頂峰。許知也是因為軍事之才了得,,才多年流連戰(zhàn)場,,雖無兵權,但參與大小戰(zhàn)役指揮,。柏州沒有繼承許知的戰(zhàn)略才華,,但云玗學了個七八,封成堯只要掌控了許柏州,,也就得到了云玗,。

  茝地,遲早是要成為云國餐中之食的,,與其讓那些被權勢掣肘的人來接手,,倒不如讓許柏州這個背景干凈的人來。許柏州少年時就在茝地家喻戶曉,,封成堯讓他回茝地,,直接在茝地開起了義診,百姓們都拍手稱好,。茝王蘭芳本是個勤王,,上了年歲,茝地權勢分崩離析,,百官仗著身份地位欺民霸市,,百姓苦不堪言,。單單一個兵部孫安,就強娶了六門書香小姐,,茝地這一鍋亂粥,,是時候該連鍋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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