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八月風(fēng)雪
時唯八月,,天降大雪。
四野茫茫,,不見一人,。
……
“師父,你可愛的小徒弟快要凍死了——”
無名山上,,一三歲男童身穿淺白色單衣,,深一腳淺一腳地踩踏著厚厚的雪,一邊打著哆嗦,,一邊期待地抬頭望著師父,,聲音凄凄慘慘戚戚。
“吃得苦中苦,,方為人上人。徒兒再忍耐一下,,那雙棗村就在眼前,,馬上便要到了!”
青年道士說話的聲音微微有點顫抖,。
說話間,,似乎有冷氣進(jìn)入了氣道,道士趕緊閉緊嘴巴,,不再言語,。
任憑小徒弟叫聲如何凄慘,也不理會,,自個兒只顧緊了緊身上的舊道袍,,便又重新把手揣進(jìn)了寬大的袖子里。
小徒弟太會演,,當(dāng)師父的太難了,。
“嘶~”真冷!
雖然穿了件法袍,,但羅義安還是不由得把頭縮了縮,,順便打了個寒顫。
法袍上打滿了補(bǔ)丁,,按理說應(yīng)該要丟棄的,,然而并沒有。
但不是家里窮,,穿不起好的,,這背后實則另有一番故事。
這道袍若是細(xì)瞧,雖是有些破舊,,卻也可看出,,是有些輝煌過去的,羅義安一身本事,,七八成都在這上面,。
它是上任觀主下山坑蒙拐騙……呸呸呸,捉鬼拿妖時常穿的衣物,,是門面,,也是吃飯的家伙,當(dāng)然也是唯一留給羅義安的東西,。
欲騙人,,先騙己。
許是坑蒙拐騙久了,,不光騙子自己信了,,連道袍本身也信了。
在天地大變之初,,生了些許神通,,能夠散發(fā)不少神異。
這才使得羅義安決定拋棄那沒甚么前途的大學(xué)生身份,,回來繼承師父這傍身立命的手藝,。
哪怕老頭自身沒什么真本事,但憑著一張嘴,,卻是哄得周圍人信任不已,,倒真是解決了幾樁。
只要能幫人解決問題,,便是好本事,。老頭子便是如此。
他生來便是吃這碗飯的,。
當(dāng)年他憑借自己拿三寸不爛之舌,,生生打下了這片基業(yè)——承包了這座荒山,順便還養(yǎng)活了一個“大學(xué)生”,。
這種事情,,在這偏遠(yuǎn)地區(qū),是可以拿來吹的,。
哪怕,,羅義安連個師娘都沒有,但這并不影響老頭高大偉岸的形象,。
這雖說是實話,,但后面這一點,,老頭從來都沒有承認(rèn)過。
他老頭子一心向道,,哪有時間去考慮什么男女私情,。
羅義安清晰地記得,老頭曾一本正經(jīng)地對著年幼的他說:
“修行之路注定孤單,。多一個人便多一個牽掛,,千萬不要被外界的誘惑干擾?!?p> 絕不是養(yǎng)不起的原因,!
……
羅義安接下這段“傳承”,也算是不浪費師父生前結(jié)交的些許人脈,。
可惜,,老騙子沒能趕上好時候,升仙得早,,更是因為本地習(xí)俗,,軀殼已經(jīng)羽化。便是轉(zhuǎn)修僵尸再活一世,,也無半點機(jī)會,。
而這男童,是羅義安三年前在隔壁山上撿的,。
當(dāng)時天地初變,神通不顯,,對世人影響最大的卻是詭譎的氣候,。
也是八月,雪來得很突然,,沒有一絲絲防備,。
羅義安孤身出行歸來時,卻見有一個嬰兒赤著身子躺在冰天雪地中哭泣,,四處觀望,,卻不見人。
天氣甚寒,,這嬰兒無甚御寒衣物,,渾身卻冒著熱氣,滾燙如火爐,,周圍是融化的雪水,,蔓延開來,卻是結(jié)成了冰,。
許是圣母心發(fā)作,,也不管單身一人帶著孩子對自己的生活是否有影響,羅義安決心把這個孩子帶回觀中撫養(yǎng),并取名“明月”,。
挾飛仙以遨游,,抱明月而長終。這孩子有此種神異,,定是不凡,,取名“明月”,既是受道教影響,,也是寄托了些許遠(yuǎn)望,。
個中含義,不足為外人道也,。
原本羅義安只想安安靜靜地做個奶爸,,哪曾想,明月天生神力,,食量因此極為驚人,。
盡管人只有三歲,力氣卻是比成年壯漢還要大上許多,。當(dāng)然,,明月的飯量更是要大上不少,對得起那一身怪力,。
為了養(yǎng)活這小家伙,,羅義安一個人默默地扛下了所有。
好在明月身上常年滾燙如火爐,,抗寒能力極為了得,,冬天倒是省去了幾多衣服,為本就不富裕的家庭節(jié)省了不少錢財,。
話雖如此,,也并未有人能一直忍受沒有新衣服的誘惑。于是,,便有了開頭明月單衣賣慘一幕,。
苦誰,都不能苦著孩子,!
為了讓孩子吃飽飯,,羅義安被迫營業(yè),兢兢業(yè)業(yè),,節(jié)假日猶不休,。
除此之外,在相處的過程中,,羅義安還發(fā)現(xiàn)明月尚有其他種種其他神異,。
便是羅義安與明月朝夕相處,,也是未能盡知。
明月喜奶,,尤其是羊奶,,好在山下有養(yǎng)羊大戶,羊奶管夠,。加上羅義安的師父雖然沒什么大本事,,但卻不知怎的哄得周邊幾個村子對他“降妖除魔”的本事甚是信服,便是一些土豪大款也是信任不已,。
所以,,哪怕其本身早已羽化,但每當(dāng)羅義安下山采辦生活物品的時候,,大家也都會對他多有照顧,,不說賺他便宜,便是倒貼也是有的,。
有時也會有一些小活找上門來,,一來二去,倒是讓羅義安立下了根基,,在這一畝三分地有了不小的名聲,。
從帶明月回到無名觀開始,羅義安便開始努力學(xué)習(xí)育兒經(jīng),,爭取做一個合格的奶爸,。
這一轉(zhuǎn)眼,便是三年過去了,。
三年中,,天地秩序趨于穩(wěn)定,萬千神異漸顯于世,。
妖靈、魔怪,、鬼異,,擾亂世間;武者,、道士,、和尚,爭相入世,。
降妖除魔,,維護(hù)正道,漸漸成了這世上所有有志之修士的目標(biāo)與底線,。
羅義安此行便是受雙棗村村民所托,,前去消滅鬼異,。
說起這鬼異,話不免多了些,。
鬼異和傳統(tǒng)的鬼還是有很大差異的,,主要就在于鬼異有實體,可以真正傷害到人體,,是鬼的升級版,。
而鬼只是一種虛幻產(chǎn)物,充其量只能?;H硕?,遇見膽大一些的更是不堪,并沒有傳說中那般厲害,。
在明月的抱怨聲中,,很快便來到了村長家中。
“義安道長,,您終于來了,,快請進(jìn)快請進(jìn)?!?p> 看到穿著厚厚道袍的羅義安和一身單衣的明月,,老村長臉上卻沒有絲毫的驚訝,顯然是對他們師徒二人這般打扮極為熟悉,。
這也難怪,,畢竟明月的主食——羊奶是雙棗村的特產(chǎn),接觸多了,,再驚奇也都習(xí)以為常了,。
“雖然電話中已點明情況,但以防萬一,,還是再詳細(xì)說說吧,,具體是個什么情況?”
羅義安端起桌子上的茶杯,,熱氣騰騰的,,很是暖和。
原本已經(jīng)快凍僵的手,,在杯子的溫暖下,,漸漸恢復(fù)了知覺。
羅義安身上雖有法袍,,但這法袍本身并無御寒能力,,所以平日里,羅義安都是拿徒弟取暖,。此時在外頭,,卻是不便如此,。
老村長彈了彈旱煙槍上的煙灰,沉默了一會兒,,似在斟酌言語,。
“早些日子,便常有村民于后山聽到奇怪的哭泣聲,,多次尋之不見,,加之并未發(fā)生什么變故,索性便沒有理會,,權(quán)當(dāng)做野貓發(fā)情,,只囑咐村中人晚上不要亂跑。
誰知這幾日天氣寒冷,,徒生了幾多變故,,以致怪事頻頻發(fā)生。
老漢年輕時也曾經(jīng)見過一些反常的事情,,對此也大膽猜測,。
或許是后山上有某種臟東西,近日又出來作怪了,。還沒幾天,,已經(jīng)有好幾個小伙子被折騰出病來,像是失了魂一般,?!?p> 村長年紀(jì)大了,對一些稀奇古怪的事情大都了解一點,,更是因為年輕時候的經(jīng)歷,,對于鬼怪之事毫不忌諱,有啥說啥,。
“依村長所言,,不過是一初生鬼異罷了,無須擔(dān)心,。此事貧道知了,,便不會假裝看不見,盡力而為,,算是答謝這幾年村里對我?guī)熗絺z多有照顧?!?p> 羅義安抿了一口茶,,胃里總算舒坦了一些。
說著,,從身上拿出了一包早已準(zhǔn)備好的草藥,,不是什么秘方,,這些東西在朝廷官網(wǎng)上都能尋到,只不過需要些許權(quán)限罷了,。因處理類似的情況多了,,便都隨身帶著,不值錢,,權(quán)當(dāng)送人情了,。
“這草藥煎服便可,無甚大礙,,多在家修養(yǎng)幾天就是了,。”
羅義安把草藥推到村長跟前,,示意他讓人去煎煮治病,。
“好,我這便讓人去,?!贝彘L聞言眼前一亮,心中大喜,,急忙叫人過來幫忙處理,。
“明月,你且去后山看看,,把那妖孽除了去,。”
羅義安想了想,,這鬼異也不是甚么厲害東西,,決定派徒弟獨自去看看。
他羅義安的徒弟,,不弱于人,!
絕不是他自己想偷懶,外面其實一點都不冷??!
“師父,我都走了一路了,,腿有點酸,,要不先讓我休息會吧?”說著,,小明月邁起小短腿,,抻著頭就想往里屋里面鉆。
這是懶得,,哪是累了,。
不使勁,,羅義安都拉不住他。
熟悉明月性格的羅義安知道,,他這是在討要好處了,。
“一桶羊奶,再多便沒有了,?!?p> 羅義安慢悠悠地豎起來一根手指,不給徒弟討價還價的機(jī)會,。
“好嘞,,師父,我馬上去,!記得給我把羊奶準(zhǔn)備好,,蓋不賒賬?!?p> 明月是典型的不見兔子不撒鷹,。
這不,一聽有好處,,話還沒來得及說完,,便已經(jīng)跑遠(yuǎn)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