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尋疑惑地看著馮鬼子,，只見馮鬼子朝身旁的婦人遞一眼色。
隨即婦人轉(zhuǎn)身往內(nèi)堂走去,，不一會的功夫,，從里面抱出來一口黑色的木箱,。
婦人將木箱放在馮鬼子的手邊,，此時,，李尋方才看清這木箱整體居然是由小葉紫檀打造而成,，先不說里面到底裝沒裝寶貝,，就單單是這么一口空箱子,，就足以在琉璃廠賣個不錯的價錢。
馮鬼子輕輕敲著木箱,，有氣無力地說：“打開吧,。”
李尋緩緩打開木箱,，當(dāng)他看到里面的物件時,，驚得眼珠子差些掉下來。
“大……明永樂生肖梅瓶,，馮爺你居然也有一只,。”李尋難以置信地看著馮鬼子,。
馮鬼子微閉著雙眼,，朝一旁的婦人擺了擺手：“你去吧，我和小尋子說幾句話,?！?p> 婦人應(yīng)聲退下，出去的時候抹了一把眼淚,，似乎已經(jīng)猜到馮鬼子要講什么,。
“這是件明朝的鼠紋梅瓶，恐怕世上只有這么一件,，當(dāng)年琉璃廠不少人為了搶它,，搞得妻離子散家破人亡?！瘪T鬼子喘半口氣,，繼續(xù)說，“你爹手中應(yīng)該也有一件生肖梅瓶,，對不對,？”
李尋的目光在馮鬼子和梅瓶兩者間游移，他在猶豫要不要將實情說出來,。如果他直言不諱的說了,，萬一引起不必要的麻煩又該如何是好，畢竟最近不論是鐵拐強還是安琪,，大家都在尋找生肖梅瓶,，這背后一定隱藏著不為人知的秘密,，最后，李尋認(rèn)為還是不說不妙,。
可如果對馮鬼子撒謊,，恐怕也不是件簡單的事情，從馮鬼子的語氣中,，李尋明顯感受到了他的堅定,，那是只有真實經(jīng)歷過的人，才會有的自信與從容,，李尋心想為何不趁此機會,，借助馮鬼子揭開生肖梅瓶的神秘面紗呢。
“你和你爹一樣猴精,，啥時候都不向外人透漏自己的寶貝,。”馮鬼子冷冷地說,，“我就不難為你了,，這件梅瓶送你了?！?p> 李尋驚得目瞪口呆,，結(jié)結(jié)巴巴地說：“馮……爺,，你這是做什么,？這么貴重的物件，我怎么能收呢,，其實我只想知道,，當(dāng)年琉璃廠的人為什么都在奮不顧身的搶梅瓶?！?p> “哎,，為什么！你問的真好啊,，看來你爹的嘴真嚴(yán),，竟然一點沒跟你提起過往事，既然如此,，我也就不說了,，誰都有過被財蒙住眼的時候?！?p> 馮鬼子用手絹堵著嘴干咳幾聲,，當(dāng)拿開手絹時，嘴角掛著絲絲血跡,。
李尋關(guān)切的問道：“馮爺,，你這是怎么了,，你等著啊，我這就去給你請大夫,?！?p> 馮鬼子抓住李尋的手，吃力地說：“我的病我自己清楚,，沒幾天日子嘍,，一切都是命數(shù)，大夫治不了,。
以前,，我與你爹是兄弟交情，后來就因為搶梅瓶鬧得有點僵,，現(xiàn)在你爹走了,，我也快不行啦，誰是誰非就不再爭論了,。今天我把這個梅瓶轉(zhuǎn)給你,，不收你一分錢?！?p> 李尋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大明朝的永樂梅瓶是可以換四合院的寶貝，馮鬼子如此精明算計的人,，怎么可能將寶貝拱手讓人呢,？難道他有其他的要求。果然,，未等李尋琢磨明白其用意,，馮鬼子又開了口。
“馮爺只求你一件事,，你小尋子是我這輩子求的第一人,，你一定要答應(yīng)我，否則我死不瞑目,?！?p> “馮爺你說什么事！只要我李尋能辦到,，決不會推辭,。”李尋握著馮鬼子干枯的手,，鄭重地表態(tài),。
“哎，剛才那是我婆娘,，她原本是外地的寡婦,，多年前,，我收貨的時候撞著的她，跟了我半輩子,，也沒個名分啥的,，耍奸斗狠的古玩行她不懂，我馮鬼子膝下只有個不孝順的干閨女,。
要是我死了,，這婆娘也沒個去處，一個人孤苦伶仃怪可憐,，馮爺求你以后隔三差五常來看看她,，行不行？”馮鬼子說話間,，嘴角再次流出鮮血,，李尋趕忙拿起手帕為其拭去。
李尋定了定神,，堅定地回答道：“放心吧,，你的話我都記下了?！?p> 馮爺微微點頭,，蒼白的臉上浮現(xiàn)出一絲笑意，他沉默了幾秒鐘,，指著床邊的梅瓶說：“你連著箱子一起把瓶子帶走吧,，哎！真是難得一見的好東西,，我是帶不走啦,。
人啊就是怪,，年輕時舍生忘死得來的物件,，終究還要讓出去。這瓶子在你手里,，到底是寶貝還是禍害,，就看你的造化了?！?p> 李尋蓋好紫檀木箱,，小心翼翼地抱著往房門外走，守在院內(nèi)的婦人見李尋出了房間,，趕忙沖進正房去看馮鬼子,，隨即幾聲撕裂的干咳聲傳到李尋的耳邊。
此刻,，李尋的內(nèi)心矛盾而驚喜,，矛盾的是馮鬼子所說的最后一句話作何解釋,，驚喜的是他就這么不費吹灰之力得到一件絕世珍寶。
至于馮鬼子最后那句話的意思,，李尋也全然不放在心上,，正所謂是福不是禍，是禍躲不過,，一切隨天命吧,。
李尋心想自己一人吃飽全家不餓，菜市口砍頭還能血濺三尺高,，沒有什么怕與不怕,。
“等等，剛剛當(dāng)家的說讓你以后千萬當(dāng)心一個叫老疤的人,?！眿D人追出門外攔住李尋，氣喘吁吁地說道,。
李尋不知所以然,，嘀咕道：“老疤這個名字聽著耳熟，馮爺說沒說他是誰,？”
婦人啜泣著搖頭：“哎,，他說完話就暈過去了，估計真的快不行了,?！?p> 李尋安慰了婦人幾句，便抱著紫檀木箱出了馮鬼子的院門,，一時間,，他不知道該何去何從，于是,，由著性子往胡同口處走去,。
他猛然發(fā)現(xiàn)距離與吳云山交貨還差兩天時間不到，而他依然沒有找到照片上的玉壺春瓶,。
李尋慢悠悠地走在胡同內(nèi),，經(jīng)過剛剛的餛飩攤，餛飩攤老板竟笑著臉哼唱著小曲,，不時嘟囔幾句,，大致是說馮鬼子的婆娘剛還了拖欠的餛飩錢，得了錢的攤主像換了個人一般,，竟為馮鬼子的病惋惜起來,。
李尋回到聚古齋，將店門緊緊關(guān)牢,。
然后,，迫不及待的把馮鬼子贈送的生肖梅瓶擺到了桌上,，李尋望著梅瓶，內(nèi)心的欣喜猶如翻江倒海一般,。
他不厭其煩地對著梅瓶看了半個多鐘頭,，方才將其塞到柜臺下面。
接下來,，李尋開始琢磨該去何處找玉壺春瓶,，思來想去，到最后只剩下一個辦法,，那就是在琉璃廠挨家挨戶的敲門問貨,，盡管他不喜歡這種低三下四的方式，奈何已別無選擇,。
叮叮?！?p> 李尋腰間的手機響起，看到來電顯示他變得興奮起來,。
“猴叔,，貨找到了嗎？”李尋急切地問道,。
不料手機一端傳來瘦猴罵罵咧咧地聲音：“找個屁嘞,，你猴叔差點折在河北，哪還顧得上你要的貨,，后天我就回去了,，到時候再給你講講驚心動魄的場面?！?p> 李尋懨懨地掛斷手機,，猛然間，他想到了在鬼市遇到的安琪,，他在想雖然與她是萍水相逢,，可畢竟多一個朋友多一條路子，于是他抱著試一試地心態(tài),，撥打了她的手機：“喂,，是安琪吧,？”
“你是,？哦！我聽出來了,，你是我在鬼市遇到的那位吧,？”
“沒錯，我想問你玉壺春瓶找到了嗎,？”李尋保持著語氣的平和,。
“那我也問你,，我要的生肖梅瓶找到了嗎？”安琪語氣中流露著刁鉆,。
李尋毫無底氣地說：“還……沒找到,。”
“你要的貨也沒找到,，既然如此,，大家就別浪費彼此時間了，掛了啊,?！卑茬髡f完這一句，隨即按下了掛機鍵,。
李尋清楚自己剛剛說了謊,，這幾天他在尋找玉壺春瓶時，聽了太過關(guān)于梅瓶的傳聞,，但到底誰是誰非,，已經(jīng)不可分辨。
所以,，為了以防萬一,，又怎么能將馮鬼子贈送梅瓶的事告訴其他人，尤其是這位摸不清底細(xì)的安琪,。
夜幕降臨,，華燈初上，琉璃廠變得靜謐悠遠(yuǎn),。
沒有對比就沒有傷害,，正為玉壺春瓶煩悶的李尋，無意間看到對門雅集堂依然有客人進出,，生意很是興隆,，而聚古齋店內(nèi)卻冷冷清清，頓時心中的凄涼簡直難以言表,。
“今個在鬼市遇到的那人,，到底是不是牛爺呢？”李尋又想起了自己在鬼市遇到的那個人的背影,。
“唉,，算了，我還是去琉璃廠挨家挨戶的問貨吧,?！崩顚χR子自言自語，同時整了整衣襟。
李尋站在店門外,，手中拿著鎖具,，但遲遲沒有給房門上鎖。
他在做最后的糾結(jié),，老爺子生前從未求過別人,，如今老爺子走了，自己反而要去求人了,，倘若老爺子泉下有知,，也定會被氣個夠嗆。
“他媽的,！我就是把聚古齋關(guān)張了,，也決不讓琉璃廠的人看聚古齋的笑話，聚古齋啥時候求過別人啊,。這貨老子不找了,。”李尋猛地推開店門,，將鎖頭狠狠地拍在桌上,。
李尋點燃一支煙吧嗒吧嗒抽著，待到情緒穩(wěn)定后,，起身將店門虛掩,，再次小心翼翼地將馮鬼子贈送的梅瓶擺到了桌上。
李尋看著眼前這只鼠紋梅瓶,，心中回想著家里的蛇紋梅瓶,，并在腦海中將兩者做細(xì)致對比，結(jié)果發(fā)現(xiàn)兩件梅瓶的青花紋飾運筆走向幾乎一致,，這就說明了這倆梅瓶極有可能出自同一位畫工之手,。
兩個瓶子已然如此，那么剩下的十只生肖梅瓶會不會也是一位畫工所繪呢,？其實,，這并非是單純的猜測，因為在明清時期,，宮廷御窯里面的瓷器制造都有明確的分工,。
哪位工匠負(fù)責(zé)制胎，哪位工匠負(fù)責(zé)繪畫,，都是固定不變的,，因此，古玩行內(nèi)有經(jīng)驗的老玩主完全可以根據(jù)瓷器的繪制,、落款來斷定真假,。
咚咚咚……
突如其來的敲門聲擾亂了李尋的思緒,，未等他反應(yīng)過來,，門外傳來沙啞地問詢聲：“店里有人在嗎,？”
李尋趕忙將梅瓶放回箱內(nèi)，重新塞到柜子下面,，小步跑去開門：“誰?。康戎??！?p> 李尋打開店門，看到一位年近花甲的老漢顫顫巍巍站在門外,，懷里抱著一只鼓囊囊的藍(lán)色包袱,。
“你老人家干嘛來著？不會是來討飯的吧,！如果是……”李尋愛答不理地看著老漢,。
老漢憨憨地笑著，臉上的皺紋湊到一起,，顯得蒼老而樸實,。
老漢將懷中的藍(lán)包袱抱得更緊了，戰(zhàn)戰(zhàn)兢兢地說道：“我要賣個老物件,，祖?zhèn)鞯膶氊?，給我兒子還債?！?p> 李尋打了一個激靈,，心想不論老漢說的真假，總要先讓其進屋,，至于是不是真有寶貝,，那就另當(dāng)別論了。